第2章 在盛節到來之前

「我的名字是伊恩.夜眼，我的老師是夜海最臭名昭著的荒野巫師，荒野集會七位傳奇之一，傳言中通過掠奪他人生機不老不死的魔凰，創造毀滅與不幸的災厄女巫——克麗絲.鷹翎，作為她最得意的學徒（或許不是，管他呢），我正在甜湖鎮的牧場擠牛奶。」

伊恩來回撫摸著奶牛的**，古精靈語引導出源力，注入母牛體內。

奶牛低聲嚎叫，很快，牛奶流水般涌了出來，在擺好的木桶里激起悅耳的迴音。

「好姑娘。」麻木地拍拍奶牛的身子，費力站起來那會，伊恩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他這一周都奔波在臨岸的幾家牧場之間，為即將到來的日回節慶典幫忙準備——替母馬治病，召回跑丟的綿羊，照料剛出生的小雞，給奶牛催產；今天早些時候，他接生了一頭小牛，現在滿身的牛血牛糞。

「真是不好意思。」

正當伊恩發獃般盯著奶牛屁股的時候，牧場主的小女兒蓮娜走進了牛棚，她身材嬌小，卻努力地抱著一堆和她相同體積的干稻草。

「本來不該這麼麻煩你，」蓮娜放下稻草，迅速理了理頭髮，朝伊恩笑道：「但有你在我們真的事半功倍。」

「或許明年你們可以請一名獸醫？畢竟我也不是每樣活都乾的很好。」伊恩有些僵硬地回答，長久的離群索居（以及克麗絲的吹毛求疵）讓他面對褒美時渾身不自在，如果是謾罵他倒更容易接受，而且還能加倍奉還。

蓮娜面露焦急，她懷疑自己是否引起了伊恩的不快，她還不懂該怎麼和年輕異性相處呢，尤其當對方是俊朗、踏實、而又神秘的巫師學徒（沒錯，踏實而又神秘）。

當蓮娜沉浸在愧疚與傾慕的漩渦中不知所措時，一支粗糙的大手輕拍在她的頭上。

「我女兒的意思是謝謝你。」老牧場主露出微笑的同時拋給伊恩一個小袋子。伊恩抬手接下，袋內發出一聲錢幣碰撞的脆響。

「卡芮絲警告我不準收錢。」

「你怕那個半精靈？」老牧場主大笑一聲，上前毫不費力地提起裝滿牛奶的木桶，「小時候她警告我不準到甜湖裡游泳，可她最多不過拿絆索丟你什麼的。」

「你也中過那招？」伊恩轉著食指，從左劃到右，再突然從右劃到左。

「該死的五十年了她還在用那個！？」

兩個男人一陣沉默，然後彼此瘋狂地大笑起來，直到伊恩一不小心給抽了腰。

「如果沒別的需要，我就回去了。」

「好好休息小夥子。」老牧場主對伊恩點頭，然後趁他走出牛棚時問道：「明年還來嗎？」

「如果我還在的話。」

伊恩走遠后，老牧場主回頭對一臉詫異的小女兒眨眨眼，「你聽到了。」

「他不討厭我們對嗎？」蓮娜興奮地問道。

「當然了，正如我們不討厭他一樣。走吧，該去幫你媽做飯了。」

夕陽下，少女輕快地跟在父親身後。

伊恩一進門就看到了卡芮絲。

這個至少活了七八十年的半精靈正霸佔著伊恩的火坑和百香茶，擺出冬天裡十足舒適的模樣。反觀又累又臭的自己，伊恩真切地產生出往她杯里下毒的衝動。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雖然是一句質疑，但這句話里絕對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罪魁禍首不就是你嗎！」伊恩猛地甩下髒兮兮的外套。

「一切都是誓約規定好的，我們世代包庇你們在甜湖鎮落腳居住，無視你們在外的罵名，相應地你們也要在需要的時候為甜湖鎮提供幫助，再說作為克麗絲的學徒你也該讓鄰居們多見見你。」卡芮絲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

「不敢相信，一個學徒要連帶著肩負這麼多責任，該死的老巫婆。」伊恩在火坑上架起一口燜鍋。

「教會會因為你是災厄女巫的學徒而放過你嗎？」卡芮絲饒有興趣地看著伊恩熟練地將土豆、胡蘿蔔、水芹一類的蔬菜切入加水的燜鍋。

「那群整天裹在棉被裡的神棍才不會跑到這兒來。」

「誰說不會？」

「他們來了？！」伊恩差點就準備收拾東西開溜了。

「別太緊張，他們是來鎮上出席慶典的，順便給我們這些邊陲人民宣揚一下教義。」

「這幫人簡直閑的發霉！」伊恩低聲咒罵著，手裡不停撥弄燃石，直到紅色的火焰在縫隙間溢出。

這段過程中，伊恩召喚附近的隼鷹抓來一隻兔子，在院子里將它剝皮、去腑，然後和各種香料一起丟入鍋中。

「鎮民鎮長那裡我都說好了，他們會和以往一樣守口如瓶，而為了讓你的身份變得更合理，當晚你需要到鎮上的圖書館去值夜班，日回節沒人去看書，就是換個地方睡覺。」

「沒別的事了？」

「沒有。這樣就算神職者看到你在圖書館守夜，也不會起疑心，可你要是慶典夜裡還一個人呆在這裡...」卡芮絲指了一圈房中琳琅滿目的草藥罐子和魔法素材，「教會不審訊你才有鬼。」

是夜，王都，聖月堡。

加雷斯.聖月卸去加諸於身的諸多提振魔法，蒼老瘦削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似險些折斷的殘燭，喘上幾口氣后，他艱難地走進卧室。

「出去吧。」他嗓間擠出朽木碎裂般的聲音，任何人都很難能將這名形容枯槁的老人與夜海國王聯繫到一起。

「陛下...」陰影中的身影猶豫。

「出去。」老國王的目光精準地落到他身上。

「是。」陰影留下這句回應后，房間歸於平靜。

國王打開南邊的窗戶，俯瞰了一眼腳下的雙月城，安然地躺上床榻。他開始哼唱一首鄉野歌謠，循環往複。

月近西沉，一隻渡鴉落到國王窗台上，國王異常敏銳地發現它，對它露出虛弱的微笑。

「去你媽的！加雷斯。」渡鴉在一片腥紅的氣流中改變輪廓，化作一名黑髮赤瞳的人類女性，降臨至國王塌下。

國王知道，面前是夜海的災厄女巫，荒野巫師克麗絲.鷹翎。

「你讓我在王都里等了一星期！」克麗絲毫無敬畏可言地呵斥。

「我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老國王簡單地解釋。

克麗絲安靜下來，妖異的赤瞳注視著面前曾意氣風發的男人，他老的太厲害了。

「兩年。」國王顫抖著望向女巫，「只要兩年就夠了。」

克麗絲一陣反胃，她不明白是什麼樣的願望驅使這位開國君王提出如此喪失尊嚴的要求，國王則繼續道：「只要兩年，聖月之幕就能穩固，貝爾特莉也能獨擋一面了。」

「讓你多活兩年需要十倍的太古純源，你拿什麼還我？」克麗絲冷冷地看向老人，她是荒野巫師，不是國王的御醫。

老人回過神，眼中流露出一絲失落的驕傲：「我不是已經把最好的給你了嗎？」

克麗絲彷彿一下子喪失所有了刻薄的言語，她擰轉舌根，最終只是無力地罵了聲。

良久之後，她上前道：

「如果他沒能成為荒野巫師，我就把這些全部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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