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烏鴉的決心
等他們回到訓練場時已是傍晚。陳燦和周舟仍然穿著訓練服,沒有要走的意思。
「小子,放了三天假很爽吧?」周舟還是老樣子。
「抱歉啦!昨天跟大叔喝了個通宵,剛睡醒。」吳崖也還是老樣子。
「你……」
「算了,」陳燦依舊充當和事老,「快去換衣服,至少把前幾個動作學會。」
吳崖沖周舟吐了吐舌頭,小跑著去了更衣室。
「大叔,你先回去吧。」陳燦沖張二丘道:「今晚我們得加練。」
「沒事,我給你們當後勤。」張二丘雖然是在跟陳燦說話,眼睛卻不曾離開吳崖的背影片刻。
陳燦也不再說什麼,組織大家開始當晚的訓練。
空曠的倉庫內,一盞節能燈徐徐吐著光亮,籠罩著三個在寒夜中揮灑汗水的青年。不大的電爐在角落裡不聲不響地呆著,醒目的紅光在冷冽的空氣里是那麼微不足道。
動作大大增加了難度,僅僅幾招幾勢連貫起來也足以讓人眼花繚亂。
不知為何,今晚的吳崖在張二丘眼裡分外單薄。好像那動作激烈的舞步都足以將他拉扯得支離破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麼快,又那麼慢。快的是沒學幾招,已經是晚上十點;慢的是訓練遲遲不結束。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終於,周舟發話了。
陳燦停下了動作,而吳崖卻似乎不想結束。
「起來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還要早起。」陳燦伸手去拉他。
「我不累,你們先走吧!我把今天學的再練一遍。」吳崖朝他們笑笑,擺好架勢,準備開始。
陳燦和周舟對視一眼,不再言語,只當吳崖是對白天缺席的反省。
他們一走,張二丘就跑到吳崖身邊。「用不著這麼拚命吧!快回去睡覺!」
「沒事……」話音未落,吳崖便眼前一黑,跌倒在張二丘腳邊。
「吳崖!」張二丘慌忙將他拉起,攬入懷中,「別逞強了!就憑你現在的身體,怎麼受得住這種強度的訓練?大不了放棄吧!一個比賽而已……」
「二楞,你知道我為什麼把頭髮染白嗎?」吳崖不理會張二丘的焦慮,只是輕輕地問。
張二丘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因為我的頭髮其實已經白了很多了。」吳崖碰了碰白髮指縫間滿是掉落的髮絲。「也許,對其他選手來說這只是一場比賽;對局外人來說狗屁不是;但對我來說卻是唯一一次機會,很可能我這輩子就只能參加這一次比賽。」
「別胡說!」張二丘哽咽了,「你還有很多機會!等你病好了,你可以讓全國人看見你,讓全世界人看見你!你會贏很多比賽,收穫很多獎盃;你會到全國各地去巡演,走遍祖國的大江南北;你會被很多人認可,有一大批粉絲,賺好多好多錢;你會……你會……你一定會的!你如今夢寐以求的,甚至你不敢想象的將來都一定會變成現實!」
吳崖愣了片刻,笑了。「雖然聽起來很幼稚,但還是謝謝你的安慰。」他支撐著坐起來,「其實我早預感到我得病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病;我也知道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在我剛剛明白人生意義,準備好好活一次的時候。這大概是老天在懲罰我吧?我不想去檢查,不想領結果也只是因為害怕。做每一項檢查之前我都在祈禱,希望老天能看在我浪子回頭的份上放我一馬。但在聽到結果的時候我釋懷了。反正不管我怎麼失控,怎麼崩潰,結果都不會改變,還不如坦然接受。我甚至還要感謝老天沒有讓我得艾滋或者可怕的傳染病什麼的。同時我也決定,既然老天不給我機會,那我就給自己爭取機會。」
「你一點也沒變。」張二丘口氣,「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也不愛惜自己。」
「不一樣哦!」吳崖笑著,晃了晃修長的食指。「以前我不知道生命的價值,所以無所顧及;現在我找到了比生命更有價值的東西,所以我要放手一搏。」
張二丘怔住了,愣愣地問:「你是說……『所欲有甚於生者』?」
「別說我聽不懂的話!」
「就是……有比活著更高的追求。」
「嗯……大概吧。對於我,所要追求的就是『巔峰』。」
「巔峰?」張二丘喃喃地重複。
「沒錯!對我來說那可是要用生命換取的珍寶。」說這話時,吳崖眼裡好像存在了整個星空,明亮,深邃,閃耀。
「這樣……嗎?」張二丘輕聲道。
「我明白了。」良久,他看向吳崖,盯住他的雙眼,唇角掛著一抹包含了萬千情感的笑。「那你就放手一搏吧!」
吳崖也笑了,用力點頭。
「二楞,其實回想起來,我這輩子也挺值得的。」吳崖陷入了回憶,眼裡的星光不減。「我放縱過、猖狂過、無所顧及過,做過那麼多同齡人夢寐以求卻又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我在外頭混了這麼多年,人脈廣、圈子大,還有豐富的社會經驗,這些哪兒是學校里的書獃子能比的;我跟著有錢人喝過好酒,抽過好煙,吃過山珍海味。該享受的都享受了,一樣沒落下;等玩累了,又來到了這兒。真正過了段平靜卻不平淡的日子。也算是體驗了一次不同的活法;最重要的是我遇見了你。」說到這兒,吳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向張二丘,眼中是一片難以言說比深情。
「二楞,遇見你……真好。」
張二丘聞言,雙頰漲紅。「說什麼呀,你這孩子!說話怎麼那麼肉麻……」
「切,隨便說說而已!你這呆瓜還真當真呢?」吳崖一掃之前的含情脈脈,沒好氣地拋給他一個白眼。
「我還得給自己起個藝名呢,你說叫什麼好?」吳崖笑問。
「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懂。」
「其實我已經有主意了。」吳崖想窗外漆黑的天空,「曾經我也有一頭黑髮,像今晚的天這麼黑。」
「那一定很好看……」張二丘笨拙地誇獎。
「可惜那時候不懂愛惜,老喜歡把頭髮染的花花綠綠的。現在好了,變成了這幅樣子。」吳崖用手指絞著髮絲,嘴角浮上一絲苦笑。「所以現在,我越發喜歡烏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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