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線索

5線索

「配合我一下，簡，我一個人可扛不動你。」我睜開眼看到一個女人正背對著我，還拽著我的一隻胳膊，看樣子是想讓我趴到她的後背上。這時我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聲槍響。

我睜大眼睛，認出面前的女人是洛麗·查斯坦，我問道：「發生了什麼？」

查斯坦扭頭看著我：「別說話，先讓我們離開這兒。」

查斯坦扛著我的一條胳膊，向前走了幾米。我環顧四周，看到地上都是血，四個人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都是和我剛才一起走來的小夥子。我問她：「他們都死了嗎？」

「看在上帝的份上，簡，別問了。」

萊諾拿著槍從我們身後跑了過來，他扛起我的另一條胳膊，鑽心的疼痛沿著右臂傳過來。我肯定叫出了聲，因為我聽見查斯坦說：「忍一下，簡，我們得馬上離開這兒。」

我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攻擊我？另一個飛行員呢？你們找到他了？」

萊諾說：「我們趕過來的時候你已經躺在了地上，我們以為你和其他人一樣死了，但查斯坦發現你還活著。」

「地上的那些人是你們開槍殺的嗎？」

「不是，」萊諾邊往前走邊向後看了一眼，繼續說：「我們趕過來時發現他們的頭都裂開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砸開的，應該是那些猩猩。」

我努力回想起暈倒前的幾秒，曼塔揮拳向我的下顎襲來，而我卻被另一個人擊中了脖子，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但在那之前我已注意到那些猩猩從樹林里向我們跑了過來。

我把自己暈倒前那不願回顧的一分鐘所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

萊諾說：「我們沒看到曼塔，地上那些死人里沒他。」

一個人從我們身後跑了出來，我認出那是馬瑞·威廉斯，他手裡也拿著槍，說：「那些猩猩跑遠了，要是讓我遇見，非把它們殺光不可。」

沒人答話，馬瑞說：「我在前面看到一些死猩猩，」問我：「是你們殺的嗎？」

「不是，我們沒開過槍。」

查斯坦和萊諾扛著我走出佔滿血的沙地，走到飛機跑道上。我問馬瑞：「那些猩猩是怎麼死的？」

「不知道，我用手電筒照了照，沒在它們身上看到明顯的傷口。」

辛西婭和凱西舉著手電筒從前面朝我們跑過來，問我：「你感覺怎麼樣？哪兒疼？」

「哪兒都疼。」

辛西婭問查斯坦：「要我幫忙嗎？我替換你吧。」

查斯坦搖搖頭。

卡萊爾從另一側走了過來，把手上的槍口抬了起來，問我：「你找到另一個飛行員了嗎？」

我搖搖頭，問他：「曼塔呢？」

「沒找到，那些猩猩跑過來的時候，他一定朝別的方向跑了。我們猜測地上的那些人都是猩猩用石頭砸死的，那些猩猩可能認為你已經死了，所以沒對你動手。」

我們已經走到飛機前，我盯著飛機問道：「你們上過飛機嗎？裡面有……」

馬瑞忽然向飛機南面跑去，朝我們喊道：「是傑西卡。」

聞聲辛西婭和凱西也跑了過去，我讓查斯坦和萊諾也扶我過去。

傑西卡·派克面朝下趴在瀝青跑道上，腦後都是血。辛西婭和凱西看了一眼轉過了身，我說：「快看看她是不是還活著。」

馬瑞俯下身把傑西卡翻過來試了試她的脈搏，他朝我搖了搖頭。

卡萊爾問：「是猩猩乾的嗎？」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馬瑞跳起來喊道。他雙手掩面，朝我們背轉過身去。

凱西問道：「誰能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那些猩猩是怎麼來的？為什麼要用石頭把人砸死？」

「現在還不能肯定傑西卡是被猩猩……」萊諾話剛說了一半，凱西就打斷他：「不是猩猩還能是什麼？」

我說：「可能是曼塔。」我把剛才對查斯坦以及萊諾所講的話又對所有人講了一遍，馬瑞、凱西還有卡萊爾都注視著我，大概認為我瘋了。

我說：「如果不是那些猩猩，也許我也死了。」

除了查斯坦和萊諾，幾乎所有人都以不相信的目光注視著我。我努力回想著曼塔醒來前的那幾秒鐘，努力發現任何不同尋常之處，因為在那之後曼塔和其他人似乎都變了一個人。

我問他們：「你們趕過來的時候眼睛有過不適感嗎？一種火辣的灼燒感，只有那麼幾秒鐘就好了。」

一陣沉默，萊諾低聲說：「我有過，就在那些死人周圍。」

馬瑞也點點頭。

我說：「曼塔和其他人就是在我有那種感覺后開始攻擊我的。」

凱西說：「也可能是你在出現那種感覺后產生了幻覺。」

卡萊爾聽完凱西的話后沉默了幾秒，然後說：「有這種可能，你們可能接觸到了某種東西，它可能就在空氣中。」

「我相信簡說的話，」查斯坦開口道：「如果簡只是出現了幻覺，那他身上的這些傷就無法解釋了。」

凱西說：「簡身上的傷也可能是那些猩猩弄的，進一步說——如果簡出現了幻覺，他甚至可能會自我傷害。」

為了打破目前的爭論，我主動說：「我承認存在凱西說的這種可能性。」

卡萊爾說：「現在該考慮一下如何處理屍體了。出於保護現場而言，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挪動屍體。但在這種環境下，把屍體放在野外是不負責任的做法，用不了多久屍體可能就會被那些食肉動物盯上。除非有人看守這些屍體。」

「看守屍體？」馬瑞問道：「你瘋了嗎？我認為應該把傑西卡放到冷庫，那些黑人隨他們好了。」

辛西婭罵了馬瑞一句：「這是種族歧視。」

凱西也說道：「要麼讓屍體都待在原地，要麼把它們都弄進冷庫。」

我說：「我們現在應該立刻通知警察並找到另一個飛行員，得有人上飛機檢查一下。」

卡萊爾看了看馬瑞、辛西婭和凱西，說：「你們三人上飛機看看，」說完他轉過來對查斯坦和萊諾說：「把簡扶到醫務室，看看他的傷怎麼樣，我去通知總部和警察。」

馬瑞不滿地咕噥了一句：「為什麼不是你自己上飛機去。」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干。」

就這樣查斯坦和萊諾扶著我往接待室走去。我扭頭看到馬瑞他們小心翼翼地登上了艙門前的扶梯，而卡萊爾拿著手機在原地徘徊。

查斯坦和萊諾剛把我扶到醫務室的床上躺下，萊諾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和我們說：「是馬瑞。」然後把手機的免提打開了。

我們聽到辛西婭在手機那頭悄聲說：「簡，你得看看這個，」我看到手機屏幕里的畫面在不停地晃動，我認出來那是在機艙內。手機鏡頭對準了機艙里的地板，地板上趴著一個人，是另一個飛行員。

手機傳出了凱西的聲音，她帶著哭腔問：「他死了，我們該怎麼辦？」

「機艙里還有別人嗎？」

我們從手機畫面里看到辛西婭將手機鏡頭對著四周轉了360度，她說：「沒別人了。」

這時我們從手機屏幕上看到馬瑞正拿著槍朝駕駛艙走去，凱西在他身後說：「馬瑞，等等我們！別一個人。」

凱西向前快步走到馬瑞身旁，手機屏幕里的馬瑞已經走到駕駛艙門前，拿著手機的辛西婭也向前走了幾步。手機屏幕里的畫面不住地抖動，但我們還是依稀辨認出了駕駛艙門上的血跡，我喊道：「讓馬瑞退回來！馬瑞！」

但馬瑞毫不理睬我的話，用一隻腳頂開了駕駛艙門。凱西的尖叫聲從手機里傳了出來，辛西婭拿著手機的手立刻抖了一下。

我喊道：「辛西婭，把手機拿穩。」

等手機屏幕再次出現畫面時，上面已經沒有了馬瑞和凱西，我們看到駕駛艙門是開著的，但看不到駕駛艙裡面。

查斯坦驚呼：「馬瑞和凱西呢？辛西婭你聽到了嗎？馬瑞和凱西怎麼樣？」

馬瑞悄聲說道：「我們還活著，駕駛艙裡面有兩個傢伙。我們一起往艙門前走，辛西婭，把手機對準駕駛艙裡面。」

我說道：「注意安全，馬瑞，你得用槍瞄準他們。」

我們聽到手機那頭有人長長呼了口氣，接著看到馬瑞手裡的步槍抬了起來，鏡頭開始向前移動，三個人大概都已經開始向駕駛艙走去。

我從床上側過身，在褲兜里尋找手機，但沒找到，大概丟在沙地里了。

查斯坦悄聲問我：「你要打電話嗎？」

機艙門在手機屏幕里越來越清晰，我注視著屏幕對查斯坦說：「讓卡萊爾馬上進飛機幫助馬瑞。」

辛西婭突然說：「簡，我有那種感覺了，眼球好像被細針刺了一樣。」

馬瑞說：「別說話！辛西婭。」

查斯坦說：「卡萊爾的手機在佔線，他的電話可能還沒打完。」

我對手機說道：「辛西婭，如果出現突發情況你和凱西立刻掉頭跑出機艙！」

「你希望我獨自面對危險嗎？」馬瑞問我。

「你有槍，不算太危險。」

萊諾說：「確認你的槍可以正常使用，馬瑞。」

凱西聲音嘶啞地說：「這不好笑！萊諾！」

查斯坦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說：「動物區空氣內的氧氣通量在下降。」說著她跑出了醫務室。

馬瑞已經走到駕駛艙門前，駕駛艙內的畫面出現在手機屏幕上，我和萊諾都瞪大了眼。只見駕駛艙內的地板上坐著兩個人，都背朝著馬瑞他們。手機那頭有人急促地喘著氣，辛西婭低聲說：「你們能看清嗎？裡面有兩個黑人。」

我注視著機艙內的那兩個人，他們都斜靠在駕駛員座椅上，看不到面部。但他們身下的地板都是一片紅色。

馬瑞說：「傑西卡可能就是他們殺死的，這兩個狗雜種！」

我意識到馬瑞的情緒有些激動，馬上說道：「如果他們不主動攻擊你們就別開槍，待會兒讓警察來處理他們。」

萊諾問：「你確定他們還活著嗎？」

「他們在喘氣，左邊那個人的脖子上紋了一隻松鼠，和曼塔脖子上的那隻一模一樣，那可能就是曼塔。」辛西婭說。

凱西說：「他們的皮膚看上去很蒼白，簡，我認為應該讓他們接受治療。」

「接受治療？老天！他們剛剛殺了人！」馬瑞說。

「我們無法證明那是他們殺……」

萊諾說：「考慮一下簡的感受，他剛剛被那些人襲擊過，差點兒就沒命了。」

我說：「集中注意力防止他們襲擊你們，別想其他的事。」

突然，我看到駕駛艙里的那兩個人動了一下，我喊道：「他們動了，馬瑞瞄準他們！辛西婭，你和凱西準備後退。」

手機喇叭里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畫面開始微微抖動，駕駛艙內的那兩個人緩緩向後轉過了身。

毫無疑問——左側的那個人就是曼塔。

萊諾和我都屏息注視著，但是曼塔的動作看起來十分平緩，他甚至笑了一下。我們聽到曼塔說道：「夥計們，幹嗎這麼看著我？」

凱西率先說：「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曼塔？」

手機里的曼塔看起來毫不驚慌，他輕鬆地笑了笑，緩緩站了起來，然後看了看腳下那灘紅色的東西。另一個黑人也一樣，兩人的表情動作極為相似。

我們通過手機依稀聽到曼塔說：「剛才很驚險，那些猩猩用石頭砸我們，我們就往這邊跑，不知怎麼搞的就跑到了這裡。簡怎麼樣？他沒被石頭砸中吧？」

我注視著手機屏幕，察覺萊諾在看我，我轉過了頭。萊諾和我對視著，問我：「曼塔在說謊嗎？」

「或者如凱西所說，我出現了幻覺。」

萊諾沒說話。

曼塔在手機那頭說：「嗨，簡，你在那邊嗎？你怎麼樣？」

就像我先前看到的那樣——曼塔的臉看上去十分蒼白。

我沒有答話。萊諾替我說：「簡身體有些不舒服，你怎麼樣？」

「很好，其他人呢？」

凱西在手機那頭說：「他們不如你們走運。」

這時醫務室的門開了，查斯坦走進來說：「動物區里的那些猩猩有些躁動，都在籠子里跳來跳去。」說完她問我們：「馬瑞他們怎麼樣？」

萊諾把馬瑞那邊的情況向她說了一遍。聽完后她沒說話，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後她大概想起來我身上有傷，於是走到醫療用品櫃前把急救箱拿了出來。她在床邊坐下，輕聲說：「躺下來，簡。」

我躺下了，她在我右臂上邊捏試邊問我：「疼嗎？」

我不住回想剛才那一幕，曼塔和襲擊我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還有襲擊我之前曼塔和我周圍那些人的動作如出一轍，他們幾乎同時眼開了眼睛，幾乎同時做出了相同的動作，在機艙里又出現了同樣的一幕。突然痛感從右臂傳來，我說：「這地方疼。」

查斯坦說：「你的右臂看上去還沒腫起來，但不能排除骨折的可能性，我得用實驗室里的核磁共振給你檢查一下。」

萊諾問查斯坦：「簡需要為此付錢嗎？」

查斯坦看了萊諾一眼：「別開玩笑，幫我把他扶起來。」

即便是輕微的移動都會使我的後背和脖子疼痛不已，查斯坦說：「在核磁共振圖像出來前我不能給你止痛劑，再忍一會兒，簡。」

我們出了醫務室，沿著實驗區內的封閉長廊走到主實驗室門前，萊諾插入了自己的智能卡。門開后查斯坦上衣兜里的手機又響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說：「生活區的衛星網路連接斷開了，今天晚上我們沒法兒和美國交換數據了。」

我問：「衛星網路經常斷開嗎？」

「不，這是這個月的第一次，多數都是天氣原因，另外出現磁暴時我們也無法和衛星連接。」

出於數據安全及傳輸穩定性的考慮，生數公司所有實驗區的網路都由租用的通訊衛星提供，而不是當地的互聯網接入商。

他們把我扶到了實驗室2區內的掃描室內。像核磁共振這種設備都是給受試動物準備的，推進床上甚至還有固定動物的皮帶，據我所知實驗區里還從未有人被這些機器檢查過。為了讓我放鬆下來，從來都一臉嚴肅的查斯坦也開起了玩笑：「不用緊張，我們不會拿你做實驗。」

萊諾也笑了。

我問道：「核磁共振的成像能顯示出一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幻覺嗎？」

兩人都沒說話。查斯坦微微笑了笑，我開始向機器裡面移動。

查斯坦對我說：「你可以小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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