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八)平安
王若綱一大早頭就開始疼,這不是什麼好徵兆。但凡他有倒霉的事,這頭痛病就會犯。
先是家裡的廚子在院門外破口大罵,說是昨天殺的豬被偷了。而後是白娘子捎話過來說是魯家出事了,三合幫何爺抓了卓航。白娘子請他先穩住何爺,還說張建功和方平那裡也扣了何爺的人,逼著何爺到上堡來公斷,估計中午前兩處人馬會到上堡。
中午,正是簡七將軍登門拜訪的時辰。宴客的豬沒了,堡內那幾撥人馬也不消停,門外還站著個小魔頭。而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敢得罪。一念至此,王若綱的頭疼得更加利害。他對管家道:「你看我頭痛得厲害,要不先拖一拖。讓白娘子先給張建功、何爺他們調停一下。你幫我應付下簡駿將軍?」
管家搖了搖頭:「這個——簡將軍今日的拜訪是昨天就定下的,推病不見——不知道五爺和這位七爺會怎麼想?至於張建功、何爺他們倒是可以讓白娘子先拖他一拖,我這就差人告訴白娘子。」
王若綱擦了擦一腦門的虛汗,點了點頭:「告訴廚子別鬧了,再殺頭豬吧!多燒些飯,估計吃飯的人要多些了!」
自從黃峰遠被害,堡衙就沒開過門。王若綱奏告朝廷張、方二人造反后,朝廷下文讓他暫代黃峰遠的職務。所以,焱堡目前衙門事務由王若綱暫時代管。說實話,平日里沒人把他這個代「堡主」放在眼裡,他也不敢以這個「堡主」自居。炎堡只有出了大事,白娘子那邊擺不平了,才會讓他這個所謂的代「堡主」露個臉,說幾句事先安排好的場面話。
門外軍號聲遠遠傳來了,王若綱趕緊換上了官服,他雖然可以穿「堡主」的官服迎接簡駿,不過他還沒那個膽子。他只敢穿那件捐來的公會會長的官服。
「下官王若綱,恭迎簡將軍親臨上堡!」
王若綱在山門處帶領著眾人迎接簡駿,只見眾軍簇擁著一位身穿華袍的年輕將軍,這將軍病怏怏地躺在兩個軍士抬著的躺椅上。
見了王若綱,那將軍只是抬了下眼皮,連椅子都沒下道:「你就是我五哥說的王胖子?給爺準備些熱湯,啊~泣~。隨便安排兩三個廂房。這鬼地方真他媽冷,有火爐沒?趕緊把爺的屋先暖起來。」說罷,又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讓軍士繼續前行。
看著這位高高在上的世家紈絝,王若綱表面上一派風和日麗,一臉關切之情:「將軍冒雪遠道而來、風餐露宿,辛苦了!管家趕緊安排上房!再找幾個大夫過來!」
實則他在肚子里忍不住地罵:你他娘的!當爺是你家軍奴嗎?你簡家的禮數去哪裡了?五爺,甚至是大爺也從未這樣對待過下級官吏!」
王若綱此時並不知道,昨天那一頓饅頭宴算是徹底得罪了簡駿——這位恩仇必報的七爺。
簡駿是真染了風寒,昨天一晚上他都在等各種消息。
首先是保國和孩子們的安全。他們回營不久后,保國他們就被救回來了,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大灶上的那頭豬。
豬肉燉上了,同時給了保國三瓶好酒才算把他給哄好。
保國的臉腫得連眼睛都看不見了:「要不是想著這幾個孩子,別說二十幾個了就是一百個也不是我的對手!」保國的臉雖然像鍋里的豬頭一樣大,被打掉好幾顆牙的嘴依舊硬得跟鴨子一般。
魯月溪、小貓兒、小豆芽被嚇壞了,幾個人斷斷續續、七零八碎的講述,加上黃鴻的翻譯才把保國和孩子們被綁到大灶的經過講了個大概。
離開炎神酒店不久,保國他們被何爺的人追上了。保國拚命將幾個孩子護送到了一處廢窯,他一人獨擋那二十幾個壯漢終究寡不敵眾,被打昏了過去。三合幫的人在廢窯里抓回這三個孩子也廢了不少力氣。若不是保國他們拖延了些時間,簡駿和黃鴻說不定在魯家就被這幫人截住了。此後,有四五個混混將保國和孩子們帶到了大灶,關進了第六爐。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門外那幾個混混嚷嚷了兩聲就沒了聲音,而後聽到一個人在爐外逐個的敲門問:「保國、保國在嗎?」幸虧,保國醒了,他伸腳用力地踹了踹爐門。
隨後,眾人就被救回了大營。
從那天起魯月溪、小貓兒、小豆芽眼裡就只剩下了保國,原本高高在上的小燦、小黑什麼的都比不上那一根扁擔打翻二十多條無賴的保國。他們把保國當寶一般護著,一個負責給保國吹涼肉湯,一個幫沒了牙的保國將肉撕碎,另一個負責喂入保國的嘴裡。保國背癢了,貓兒伸出小爪子,指哪撓哪!這讓眾多軍士十分眼紅,紛紛拿出各種本事巴結著這些個小爺、小姐,也幻想著這片刻的恩寵。很快,他們發現自己錯了,尤其是貓兒除了保國和黃鴻外,對其他人那翻臉比翻書還快!
在等其他消息的同時,簡駿和黃鴻聊了聊堡主黃峰遠。
「父親到炎堡任職后,就沒回過家。母親帶著我和貓兒本是住在沙堡爺爺奶奶家裡。今年大旱沙堡缺糧,川奴造反一次比一次厲害,城裡的富戶能跑的早就跑了。城裡到處都在傳中秋就是沙堡破城之日。爺爺、奶奶怕我們被牽累,四處謀划才讓母親帶著我們到焱堡投奔父親。原來以為能一家人團聚沒想到——」
「敏兒,把帘子放下,雨都打進來了。」黃峰遠的夫人劉氏是個文雅的女人。劉氏父親在森堡有幾處農莊家境不錯,而夫家黃家更是沙堡有名的皮草商人。這次為了她們母子順利離開沙堡,黃家花大價錢購買了通行證,這才讓出城收購皮草的商隊帶上了焱堡黃堡主的家眷。
小貓兒放下了棚車的帘子縮回了母親身邊,躺在母親懷裡,無聊地玩了會手指有些瞌睡了,於是枕著母親的腿睡著了。
雨打車棚的聲音讓黃鴻也有些睏倦,見母親撫摸著貓兒昏昏欲睡,於是打起精神道:「娘,父親知道我們來嗎?」
劉氏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你猜我們要是突然出現在你父親和大哥跟前,他們會怎樣?你大哥怕是高興壞了,他早盼望你能來陪他了!」她笑著看了眼黃鴻:「前些天你父親來信說給你找了個師傅,說是叫卓航,是焱堡數一數二的大匠。若不是你大哥是他的開門徒弟,你恐怕還沒那個福氣拜他為師!」
黃鴻撅了撅嘴道:「又不是我喜歡的,我喜歡康爺建造的城堡關隘,至於爐窯方面是大哥喜歡的事罷了!娘,你跟父親說一下,讓我拜入康府好嗎?」
劉氏正要回答,車突然停了下來。負責這次買賣的齊掌柜掀開了車簾:「夫人,趕緊帶著公子、小姐下車!」
劉氏抱起小貓兒問道:「這是怎麼了?」
齊掌柜一邊將車裡的行李扔給黃鴻,一邊道:「有剪道的!小公子趕緊帶著你娘躲道邊去!拿著,傘!」
這傾盆的雨,有傘和沒傘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商隊里的護衛將他們護送到了路邊的黑松林里,就離開了!
小貓兒被淋醒了,劉氏趕緊抱著安慰了會。她找了一處比較大的岩石,叫黃鴻在岩石下撐開了傘,讓兄妹兩躲在傘下不要出聲,又撿拾了些松枝樹葉遮蓋住了那把桐油傘兒:「鴻兒,照顧好妹妹和行李!萬一遇到什麼事千萬別出聲,這山賊不是好惹的,實在躲不住帶著妹妹趕緊跑!記得到炎堡找你爹爹和大哥!」
道邊,隱約傳來了廝殺聲,索性持續的時間並不很長。不大會齊掌柜帶著護衛找了過來。
「夫人,夫人我們繼續上路吧!」
回到車邊,幾具屍首就躺在路邊的水溝里,雨水混合著血水肆意地流淌著。所有活著的人都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他們是什麼人?」劉氏戰戰兢兢跨過一具屍首問道。
「還好只是盤龍嶺那些礦奴,餓昏了就想著劫道!咳!也是些可憐人!」齊掌柜是見過世面的,他在內心深處很同情這些礦奴,但職責又逼著他不得不下令驅趕、殺戮這些劫道的可憐人。這樣的礦奴實在是太多了,他一個小小商隊不僅沒有本事救濟,就連自保也是件難事。
「夫人,恐怕要繞道了。剛才聽那些礦奴說焱堡出了大事!聽說是上下堡為了糧食鬧起來了。如今堡里堡外都在殺人!」齊掌柜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將黃鴻抱上了車。
「那我家老爺呢?掌柜的繼續趕路,炎堡有事我家老爺不會坐視不理!」劉氏剛說完就連連打了幾個冷戰。
「好吧!趕緊進車裡換件乾衣裳,你和公子、小姐可不能病!這幾丸防風寒的葯您和公子、小姐先服了。」齊掌柜遞過幾丸藥,放下了車簾。
當商隊整理完畢再出發時,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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