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九)苦旅

第67章 (九)苦旅

這幾日的雨將山路沖毀了七八處,路上又遇到了幾批劫道的礦奴和山匪。商隊走走停停,或打或商總算一關關挨過去了,終於看到丹爐山了。

小貓兒畢竟年齡小,被雨淋了幾次就病倒了。一路上劉氏都抱著小貓兒,黃鴻則負責行李。

「夫人,這次是真過不去了!」山路被塌方的巨石泥流攔住了,眼見著十幾裡外的炎堡,商隊的車馬愣是沒法過去。

「齊掌柜,這怎麼是好?你看貓兒連水都喝不下了,這小臉燒得都燙手。若是能過去,那還能找大夫治一治,如今這荒郊野嶺的——這孩子怕是——」劉氏抱著昏睡的貓兒,已經沒了主張只能哀求著掌柜快些出發。

「爺,還有一條小道可以到炎堡,只是——」帶隊的車夫是當地人,見小貓兒可憐於是就給齊掌柜指了條小道。

「只是什麼,這什麼都顧不上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不是絕路咱都走!」齊掌柜看著疲憊不堪的眾人無奈道。

「雖然不是絕路,但也不好走,而且若無青猿崖洞主同意,這路估計不讓過。」車夫深知這洞主不是一般人,因此道:「掌柜的不妨先送個帖子上去,若是同意借路那是最好了。」

齊掌柜問道:「若是洞主不同意過怎麼辦?」

那車夫老實道:「那隻能再繞道五十里過去了!」

齊掌柜看了看天色:「這青猿崖下的山路大概有多長?」

「大概就是個三四里地,只是坡陡路窄。平時沒什麼人走。」車夫是個老把式,對周邊的道路甚為熟悉。

齊掌柜抬頭道:「咱走到那邊估計天色就暗了,闖一闖吧!闖不過再說!這孩子的病實在是耽誤不得了!」

商隊乘著將晚的天色向青猿崖奔去。

「什麼人敢擅闖青猿崖?沒有看到禁行的標誌嗎?」

一個怪物就這麼突然的從坡上跳了下來。

眾人被他驚地拔出了隨身的武器,齊掌柜連忙阻止了眾人:「這位怎麼稱呼?哦,我們是販賣皮草的商人,本打算去炎堡,沒料到路被沖毀了,所以才繞道到這裡。不知道這裡主人的規矩!打擾了!您看是否給個方便——這借道的費用咱們可否打個商量?」

齊掌柜看出來那個怪物只是個半大小子而已。

他頭戴一頂鐵盔,身上也套著個盔甲。盔甲裡面還穿著厚厚的皮革衣服和面罩。因為人小,這成人的盔甲並不合身,猛然從暗處跳了出來著實把眾人嚇得不輕。

「熱死我了!」這小子將遮臉的皮面罩撩了開來,是一個十五六歲小道童:「平時要走,就隨便你們了。只是今天不行,青猿崖辦事所有人都迴避!沒瞧見這青猿崖禁行的法標嗎?」

只見兩棵松樹間拉著一條黑色帶子,兩棵松樹上插著白幡。

車夫嘆了口氣,朝齊掌柜搖了搖頭:「這是洞主的規矩,這規矩不能破,若破了會招惹邪穢。以前招惹的人都莫名其妙得病死了,而且還是死全家!」

齊掌柜無奈令眾人原路退回。

劉夫人抱著小貓兒,突然跪到了那道童跟前:「小哥,行個好讓我們走吧!我姑娘病了,若再不治就沒活路了。求你跟洞主說一聲,讓我們過去吧!」

那道童搖頭道:「不是我不讓,你過去了,怕是連你都活不了的!我家師傅說了不能衝撞了神靈。」

「雲松,把那孩子抱過來。」不知何時起那山坡上又多了一個怪人,那人和這道童一樣穿著皮衣、罩著盔甲,只是說話沉穩氣度淡定。

「是,師傅。」道童抱過了小貓兒,低聲對劉夫人道:「你家姑娘真是福氣,能讓我家師傅看病的可沒幾個!」

不大會兒,小貓兒被送了回來。道童拿著個藥單遞給了劉氏:「你家姑娘的命算是保住了,按藥方給她喂葯吧!」說完遞了一疊黃標紙給齊掌柜:「我家師傅給你們求了情,洞主特批這母子的車輛過青猿崖。不過必須守規矩,經過青猿崖時車夫必須在車內,由我駕車送你們過去。這車簾車門必須用我家法標給封住了,這樣邪穢才不會侵入車內。」

齊掌柜派了名護衛跟著上了車,臨行前又問了一遍:「夫人,這青猿崖聽說挺詭異的,你真的從這裡走?」

劉氏點了點頭:「我信那位道長!生死由命吧!我若先到了炎堡,我在炎神酒店等掌柜!」

車門車窗都被黃標紙封住了,車夫也和眾人一起擠在車廂里。小道童在車上插了一支法標,又仔仔細細地戴好了皮面具和頭盔。他坐上車一揚鞭:「走嘞!馬兒你們可要快些跑哦!」

黃鴻畢竟年少,有些好奇這詭異的青猿崖,他偷偷地透過車壁的縫隙向外望去。

只見路邊有些人和道童同樣的打扮,手裡拿著火把,圍著一個木檯子,他們喃喃地吟誦著經文。車很快就經過了他們,未久那檯子就燃燒起了大火。

過了青猿崖,道童解了黃標紙對車夫道:「到了地方就找些師傅做場法事,剛才送你們的費用連帶我師傅看病的費用一共是五十兩。另外,炎堡現在挺亂的,師傅說孩子還是在堡外找地方靜養才好。」

劉氏付了銀子,眾人一再謝恩。車夫更是虔誠地跪倒在地,請道童賜平安符。道童笑了:「按我說得做,過火盆、沐浴、燒衣比那平安符管用!」說罷道童揮手而去。

馬車經過一處尼庵,劉氏讓車停了。她思量再三不敢貿然帶著兩孩子進堡,所以將黃鴻和小貓兒託付給了尼庵的師太。

劉氏抱著貓兒、拉著黃鴻在佛祖跟前過了三次火盆,又在蓮花池子里給貓兒和黃鴻洗了澡,最後將那過崖時穿的衣服燒了。貓兒在庵堂里安然入睡,臉色呼吸比過崖前好了許多,劉氏依然不放心又守了一晚。清晨見小貓兒出了一身汗,燒也退了,這才放下心來。

天剛剛亮,劉氏拉著還沒睡醒的黃鴻到了路口:「你看清了,這把鎖是你妹妹的銀鎖。我到炎堡后,若是平安了定會讓人來接你們!來的人一定要有這把鎖!沒有這把鎖,你千萬不能帶著妹妹離開庵堂!這個是我剛才抄寫的藥方,如果我沒能及時回來或者派人來接你們,你拿著藥方到藥店給妹妹配藥。記得配之前問問坐堂的大夫,葯可有用?我找你們父親去了,你千萬照顧好敏兒!」

這是母親最後留給黃鴻的話。她去找父親了,她和父親一起走了!只留下他和小貓兒。

「你沒有再見父母最後一面?」一個黑不溜秋的軍士在簡將軍的身邊問道。

黃鴻有些認生,低下頭不再說話。

「卜大人,這不是你的刑部,別嚇著孩子了!」簡駿將手裡的空碗遞到了黃鴻的跟前:「倒滿了,接著說!別管他!」

黃鴻倒滿了酒,酒溢了出來,他抿了口遞給了簡駿:「後來,有人拿著這個銀鎖到庵堂找到了我和妹妹。」他從脖子上將銀鎖取了下來,眼淚一滴滴地落了下來。「我不知道接我們的那人是誰,只知道在一個晚上,他把我和妹妹帶到了靈堂。在那裡停著我爹和我娘的棺槨。」

「你看清是你爹你娘了嗎?是什麼樣的?」那個卜大人追問道。

「看清了,是我的爹和娘!我——」黃鴻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給你爹你娘多磕幾個頭吧!」靈堂里還有一個女人,一個徐娘半老卻風韻由在的女人:「我叫白殷,論禮你該叫我聲嬸嬸。不過還是別叫了,跟別人一樣叫我白娘子吧!」

她比母親好看許多,也很溫柔。她用絲帕輕輕地擦乾了他的眼淚:「現在你可以哭!可天亮后就不能在人前落淚了!從今天起你要照顧好你的妹妹,你是個大人了,知道了嗎?」

「是誰殺了我爹和我娘?他們是怎麼死的?」黃鴻抽泣著,小貓兒仍舊一無所知地看著他。

「二哥哥,娘呢?你不是說娘來接我們了嗎?」

白殷抱起了小貓兒:「你娘和你爹要去很遠的地方了,來把這紙錢燒了,讓我們送送你爹娘。」

小貓兒將紙錢扔進了火里,嘴裡嘟囔著:「娘,我想娘了!」

「明天,你或許就會聽到很多你爹娘被害的消息。那些都不是真的!你爹是自己跳的崖,但是究竟什麼原因我還不知道。你娘是因為太魯莽得罪了山裡的那些人,知道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事。咳,她應該等我回來的。」白殷又往火盆里添了些紙錢:「出了這門,你就不是什麼堡主的公子或者小姐了。我會送你到一處安全的地方,你帶著妹妹先住下。到了外面,你千萬不能跟人說你們的身份。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讓你們替你爹娘鳴冤!」

「白娘子說你爹是自己跳的崖?」姓卜的大人追問道:「你可看清楚了,你爹的樣貌?」

黃鴻搖了搖頭:「看是看了,可是當時沒敢仔細看,眼裡都是淚也看不清楚。」

簡駿推開了卜易道:「一個孩子能懂什麼?現在開棺驗屍,還能查出些什麼嗎?」

卜易嘆了口氣:「這都多久了,也剩不下什麼。我看了堡衙填的屍格,估計不會有太大出入。」

簡駿猛地打了個噴嚏:「真他媽冷!明天我去應付王胖子,黃峰遠和卓航的事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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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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