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璐王李從珂到達昭應，聽說王思同被前軍抓住了，審問時王思同一番各為其主便應該盡心儘力的話感動了李從珂，打算留為己用，但降將楊思權一班人卻羞見其面。當李從珂兵過長安時，尹暉掠取了王思同全部的家財和姬妾，並多次對潞王的心腹劉延朗說：「如果留下王思同，恐怕要失掉吏士之心。」趁著潞王酒醉，不等到向上報告，擅自殺了王思同和他的妻子。潞王酒醒之後，很惱怒劉延朗，嘆息了許多天。同一天，李從厚任命康義誠為鳳翔行營都招討使，王思同副之，卻不知王思同已經無法就任了。

朝廷派出的各路兵馬紛紛投降了璐王，只有保義節度使康思立打算固守陝城來等待康義誠的到來。從前，捧聖軍有五百騎兵戌守陝西，這次充當了潞王的前鋒，到了陝城之下，向城上人呼喊著說：「禁軍十萬人已經轉奉新帝，你們這幾個人有什麼用！白白地連累一城人遭到屠殺而已。」於是，城裡的兵卒爭著出城迎降，康思立不能阻擋，不得已自己也出來投降。

潞王到達陝州后，僚佐勸他說：「現在大王將要到達京畿，傳聞皇帝乘輿已經轉移出去，大王最好稍微在此停留一下，先發布文告慰撫京城士庶。」潞王聽從這個意見，便發布安撫文告傳諭洛陽文武士庶說，除了朱弘昭、馮贇兩個家族不赦免之外，其餘人等都不必猶疑。

康義誠的軍隊剛到達新安，所部將士就自己相互結合，百八十人為一群，丟棄兵器鎧甲，爭先奔向陝州投降，連續不斷。康義誠到達干壕后，在他指揮下的人只剩了幾十人，路上遇到潞王在那裡的候騎十多人，康義誠便解下所佩戴的弓和劍作證，隨著候騎請求向潞王投降。

李從厚聞報潞王到達陝州，康義誠軍隊潰敗，憂愁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派人召見朱弘昭商量怎麼辦，朱弘昭心想：「急切召見我，是要加罪於我啊，不如自盡落個全屍，說不定還能保全家人。」便投井而死了。安從進聽說朱弘昭死訊后，便在馮贇的府第殺了馮贇，並殺滅了馮贇的家族，把朱弘昭、馮贇的首級傳送給潞王。

李從厚想逃奔魏州，召孟漢瓊讓他到魏州先去安置，孟漢瓊不應召命，自己單騎奔向陝州。過去，潞王李從珂從河中罷官回洛陽，明宗讓他歸居私第，王淑妃曾經多次派孟漢瓊去安慰他；孟漢瓊自以為對李從珂有舊恩，見到潞王大哭，想有所陳訴，潞王說：「各種事情都不必說了，我都知道。」孟漢瓊想當然地自己站到了隨從臣吏中，潞王下令把他斬首在路邊。

康義誠到陝州來等待罪處，潞王責備他說：「先帝晏駕，立誰為嗣取決於你們諸公，現在皇帝居喪，政事也取決於諸公，為什麼你們這些重臣不能始終如一，以致陷害我的弟弟至於如此地步啊？!」康義誠害怕極了，叩頭請求賜死。潞王素來厭惡康義誠的為人，但沒有想馬上殺他，暫且寬赦了他。

馬步都虞候萇從簡、左龍武統軍王景戡都被部下所擒拿，向潞王投降，朝廷的軍隊便全部都歸降了。潞王要在道義上做出樣子給天下看，上書給太后聽從進止，於是就從陝州向東。

四月初一，天還沒有亮，李從厚到達衛州以東幾里的地方，遇到姐夫石敬瑭，大喜過望認為有了依靠，向他詢問如何保存社稷的大計，石敬瑭說：「聽說康義誠向西討伐，怎麼樣了？陛下為什麼來到這裡？」李從厚說：「康義誠也叛變離去了。」石敬瑭垂頭長嘆了好幾次，說：「衛州刺史王弘贄是位宿將，懂得很多事情，請您等我和他商量。」

於是石敬瑭就去問王弘贄，王弘贄說：「前代天子流亡的也不少，然而都隨從有將相、侍衛、府庫、法物，使得隨從的人有所依恃和希望；現在主上什麼也沒有，只有五十騎兵跟隨著他，我們雖然有忠義之心，還能有什麼辦法呢？」石敬瑭回來，到衛州的驛館去見李從厚，把王弘贄的話告訴了李從厚。隨從皇帝的弓箭庫使沙守榮、奔洪進上前責備石敬瑭說：「您是明宗的愛婿，富貴相互共同享有，憂患也應該相互體諒、承擔。現在，天子奔波在外，把希望寄託給您，以圖復興，竟然拿這些話來做託辭，這簡直是要依附於叛賊而出賣天子呀！」沙守榮抽出佩刀要刺殺他，石敬瑭的親將陳暉來救與沙守榮相鬥而死。

聽到裡面聲響不對的石敬瑭的牙內指揮使劉知遠帶著兵卒衝進來，殺死皇帝左右及隨從的騎兵，奔洪進見寡不敵眾也自刎了，劉知遠只留下皇帝不顧而去。劉知遠是石敬瑭的老部下，當年同後梁打仗時有一次吃了敗仗，石敬瑭的坐騎被射死了，劉知遠將自己的坐騎讓給石敬瑭先跑，自己騎了一匹馬肚帶斷了的馬，幸好後梁軍疑心有埋伏沒有使勁追擊，兩個人都倖免了，算上這次，劉知遠已經救過石敬瑭兩次命了，從此石敬瑭更加信賴劉知遠，一行人便向洛陽進發。

這一天，太后命宮內諸司的人到干壕迎接潞王，潞王要把謙讓的戲作足了，趕忙把來使遣回洛陽。另有一段插曲，脾氣急躁暴烈引發兵變的張虔釗要討伐鳳翔時，留武定節度使孫漢韶鎮守興元，張虔釗失敗以後，奔歸興元，會同孫漢韶呈獻兩鎮之地投降了蜀國；蜀主孟知祥命奉鑾肅衛馬步都指揮使、昭武節度使李肇領兵五千人還鎮利州，右匡聖馬步都指揮使、寧江節度使張業領兵一萬人屯駐大漫天以迎取他們，后蜀從後唐內亂中撿了便宜；孫漢韶和孟知祥是故交，投蜀后孟知祥對他很好。

四月初三，潞王李從珂到達蔣橋，百官在路上列班迎接，潞王傳命，因尚未拜謁明宗的靈柩，還不能接見大家。宰相馮道等人都上書勸進大位，璐王不予理會。潞王入宮謁見曹太后、王太妃，又到西宮，伏在明宗的棺柩上痛哭，對著棺木陳說進詣朝廷的原因。馮道率領百官來謁見，下拜，潞王又給百官解釋了一遍。馮道等人又上書勸進，潞王立即回答馮道說：「我這次來，是逼不得已。等皇帝還朝，先帝靈寢行禮完畢，理當還守藩鎮的服制，各位明公突然講到這樣的事，很沒有意思啊！」

四月初四，太後下令廢除李從厚為鄂王，委任潞王李從珂主持軍國大事，暫且以書詔印施行政令。百官進詣至德宮門待罪，潞王命他們各還其位。初五，太后命令潞王應該即皇帝之位，已經禮讓三回的璐王答應了。

初六，李從珂在明宗靈柩前即位，是為後唐末帝，李嗣源的繼承人由親兒子變成了養子，安重誨當年的眼光可謂神准啊！

李從珂從鳳翔出發時，答應入洛陽以後給軍士每人賞錢一百緡，到了洛陽，詢問三司使王玫，府庫中的虛實如何，回答說有數百萬庫存。接著派人查實，金錢和布帛不過三萬兩、匹；而賞軍的費用預計需要五十萬緡，李從珂大怒。王玫提請聚斂民財來補足，收集了幾天，只得到數萬緡，李從珂對執政的眾要員說：「軍隊不能不賞，百姓也不能不體恤，這事怎麼辦才好？」大家建議，可以根據房屋來籌措，不論士庶自己居住或是租憑居住的，預借五個月的租金數，李從珂同意這樣辦。

王弘贄把李從厚從驛館遷居到州署，李從珂派王弘贄的兒子殿直王巒前往用毒酒去鴆殺他。四月初九，王巒到衛州謁見，李從厚問他幹什麼，王巒不回答。王弘贄幾次進酒，李從厚知道其中有毒，不肯喝，於是王巒把僅做了四個月皇帝的李從厚勒死了。

李從厚性子仁厚，對於兄弟敦誠和睦，雖然遭到秦王李從榮的忌恨，但以坦白心懷對待他，終於避免了禍患，繼位以後，對潞王李從珂也沒有什麼嫌隙，而朱弘昭、孟漢瓊那一伙人橫生猜疑離間，不能不聽從他們，所以招致了禍敗。李從厚逃至衛州后，只有磁州刺史宋令詢派人問候起居，聽到他遇害，痛哭半日，上吊殉主了。

廢帝李從厚的孔妃還留在洛陽宮中，新帝李從珂派人問她：「我的兒子李重吉這時候在哪？」將孔妃及其四個兒子都殺了給李重吉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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