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刀子嘴豆腐心
當另外五人趕赴這片戰場時,所看到的畫面讓他們有些震驚,雜草叢生的地面處處狼藉,在這五人眼中,胡老大胸口被一根粗壯鐵箭直接射穿,倒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呼吸。
李行軍身上沒有明顯傷口,但嘴角滲出的血絲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受了很重的內傷,好在雖然雙眼緊閉,胸膛卻保持著細微的起伏,顯然還沒死透。
離二人不遠的地方,一頭壯碩的野豬腦門上還留著一根小箭,明顯是死在那位皇室貴胄的袖箭之下,不過野豬的右腿與左眼都有傷口,看來那個嬌生慣養的公主殿下只是以袖箭之威完成了最後一擊,這讓在場五人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剛才那個年輕獵戶,到底有多大本事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解決掉這頭畜生?幾人面面相覷,自問都做不到。
李行軍似乎有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跡象,輕輕咳嗽了兩聲,一位身材瘦高靠著家中權勢進錦衣衛撈功勞的男子蹲下身子,手指在李行軍的胸口點了幾下,年輕錦衣衛這才幽幽轉醒。
「小李子,怎麼回事?以胡老大的功夫,應該不至於這麼短的時間就死在一個小姑娘手上,難道那小蹄子還有別的幫手不成?」瘦高男子進這個小隊沒有多久,但家中有錢有勢,包括胡老大在內的幾人都受過他不少的好處,照理說應該是前途無量,逢此變故,心中已經打起了退堂鼓,但他們這次執行的任務格外特殊,只能是不死不休的結局,好在他雖然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終究不是個純粹的草包二世祖,為今之計只有從李行軍的口中得知這種結局是因何而致,他也好權衡利弊看看是否要請求家中的幫助,但若是那樣,這次任務的目的恐怕就會暴露,而在巴蜀朝堂矗立了幾十年而不倒的家族到底是會選擇援手還是忍痛與他撇清關係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行軍嘴唇泛白,接過另外一人遞過來的水囊緩緩喝了一口,這才虛弱的說道:「那小子年紀不大,點子很硬,胡老大一時大意,急著抓活的,不然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我功夫不好,胡老大對付那小子,那頭畜生卻朝公主撞去,我沒有辦法,胡老大下了死命令必須留她一個活口,只有拼盡全力硬碰硬,沒成想差點被這畜生拱進了鬼門關。」
瘦高男子眉頭微皺,正要說話,卻聽得李行軍接著說道:「少侯爺,胡老大一死,咱們哥幾個我就只服你了,那小子帶著公主這個拖油瓶,跑不了多快,咱們不急著追上,只需要遠遠跟著,總有機會。」
另外幾人左右環顧一圈,連忙沖著這位少侯爺表忠心,連連稱是,甚至於都不忘拍上幾句馬屁,各自心中的算盤打的噼啪作響,哪怕不能在這等級森嚴的錦衣衛中混多大個官,但跟這侯爺家的二公子成了生死之交,害怕以後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廖家在巴蜀根基深厚,廖正樺作為侯爺二公子,自然有異於常人的傲氣,聽得眾人如此追捧,笑著應承了下來,胡老大屍骨未寒,卻是無人有心思理會了。
廖正樺站起身子,盯著前方的影影綽綽,說道:「小李子,你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詳說一遍,盡量不要漏掉細枝末節,我們心底也能有些底,若是那山野小子真有大本事,我就給家中修書一封,拼著不要臉面也得要一些人手過來。還有,王大哥,我記得你是斥候出生,擅長偵查與反偵查,這樣,你先行一步,遠遠吊著他們,任何情況都別出面,我們之後順著你的記號跟你匯合了再商量如何行動。」
一個身高不過五尺容貌平平的漢子應了一聲,猶如一隻黑豹悄無聲息的潛入樹林。
李行軍坐在地上,與廖正樺面對面,其餘三人呈品字狀護在周圍,李行軍咳嗽一聲,面色恢復的很快,輕聲說道:「那小子使一張鐵弓,看似粗糙,卻擁有極大的爆發力,那頭畜生右腿上的窟窿就是被他一箭射穿的,不過胡老大跟他纏鬥時他好像也受傷不輕,不過他擅長裝死,不然胡老大也不會被他一箭射死。」
廖正樺看了一眼胡老大的屍體,眼中閃過一抹淫邪,點頭說道:「那公主殿下可曾受傷?」
李行軍搖了搖頭,說道:「在我昏死之前沒有,最多被撞了幾下,想必只要那小子不辣手摧花,模樣應該沒有毀掉。」
廖正樺眼珠一轉,心中已經有了一桿稱,錦衣衛大逆不道追殺皇親國戚是何目的已經昭然若揭,眼下一個大好機會就擺在自己眼前,只要抓住了,莫說自己能夠在丞相面前好好的露個臉,就是在家中,說不定都能與那個將自己穩壓一頭的大哥踩在腳下,那以後是不是能把自己前面的少字去掉也未可知,從李行軍的言語中得知,年輕獵戶受了傷,而且絕對是重傷,不然一向謹慎的胡老大絕對不會給他射殺自己的機會,公主殿下也只能靠袖箭將無法動彈的野豬射殺,想來實力肯定平平,自己現在有五個身強力壯的手下,而且人人都有武藝傍身,除了坐在面前的李行軍之外,其餘四人無一有傷,只要自己能夠比胡老大更加小心謹慎,拿下公主殿下的人頭絕對不是痴人說夢,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利弊,他將向家族求援的念頭壓了下來,富貴險中求,現在自己只要隨手捏死兩隻小泥鰍就能得到一份滔天富貴,沒有理由不去搏一把。
廖正樺站起身子,朝那位斥候前行的方向走去,其餘三人緊緊跟隨,李行軍一人就那樣孤獨的坐在原地,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李行軍背靠著幾人,嘴角毫無徵兆的輕輕張開,像是在喘氣,又像是在獰笑。
某片樹葉上、某塊泥土上,滴落著斑斑點點的血跡,血液未乾,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廖正樺點了點頭,這些細節說明他李行軍沒有撒謊,只是深山密林,草木茂密,不能從腳步上來判斷逃跑的二人是否身受重傷,不過關係不大,李行軍實在沒有騙自己的必要。
廖正樺用手指摩挲著一枚樹葉,感受著樹葉上那些密集的脈絡,如同撫摸著那位逃亡公主的身體,他心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胡老大死的活該,公主殿下細皮嫩肉的哪裡經的起他這個糙漢子辣手摧花?腦海中浮現出那位在他小時候遠遠看過一眼便驚為天人的逃亡女子,嘴角微微翹起,就是不知道一會兒被他壓在身下婉轉承歡的時候會不會一樣的刁蠻。
樹林的深處,一男一女以正常速度前行,女子明顯沒有走過山路,身上昂貴布料縫製的衣物已經被到處生長的樹枝刮的面目全非,因為錦衣玉食而異常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陳銅雀從小到大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哪怕小公主依舊紗巾覆面,但依然擋不住血氣方剛,雙眼死死盯著落魄公主的身子,就連山路也走的格外踉蹌。
落魄公主名叫劉遺珠,是蜀皇劉勉的次女,此時將將脫離危險,便恢復了她刁蠻任性的本色,對陳銅雀這個救命恩人非但不非君不嫁,反而柳眉倒豎嬌斥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陳銅雀悻悻然收回視線,滿臉無奈聳肩道:「你敢這麼穿,為什麼我就不能看。」
劉遺珠神色錯愕,這傢伙剛才獵殺野豬的霸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倒胃口的嘴臉,劉遺珠甚至直接掐滅了剛剛生起的脫離危險后賞他一個錦繡前程的想法,惡狠狠道:「回家看你娘去。」
前一刻還嬉皮笑臉的陳銅雀,突然間雙眼通紅,默然無語,埋頭朝前趕路,只是終究沒有扔下這個出口無忌的刁蠻公主。
劉遺珠哼哼冷笑兩聲,跟本公主斗,也不打聽打聽,整個皇宮哪一個是本公主的對手?從小到大,有父皇撐腰,就連一直以端莊賢淑著稱的大姐都被她這個小魔頭氣哭過好幾次,雖然每次在她嬉皮笑臉的逗樂下大公主都會破涕為笑,罵她是個讓人捨不得打不忍心罵的小無賴,但她的刁蠻名聲卻也因此傳遍了整個皇城,畢竟能讓她抹下臉皮跑去撒嬌的也唯有大公主一人而已,其他人,管你是世子還是少侯爺,誰有這個面子?
陳銅雀是陽山村的孩子頭,也到了什麼都懂一些的年紀了,沒事的時候常常帶著一群小嘍啰去扒拉宋寡婦家的泥胚牆,那一條縫的風光,孩子們與宋寡婦都心知肚明。徐娘半老的宋寡婦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潑婦,上到村子里的天官里長吳老爺,下到開襠褲都還沒縫上的小屁孩,哪個沒有被宋寡婦罵過幾句?一些下了農田像條蟲爬上大炕就是龍的年輕漢子,私底下可都在比較誰被宋寡婦多罵了兩句,這可是小村子中為數不多的趣事。
用錢小偉的話說,宋寡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白天能把他們哥幾個罵得頭都抬不起來,晚上回家洗澡時可都連連朝那條縫隙拋媚眼,若是哪個漢子忍不住破門而入,估計那晚上整個村子都得被折騰個雞犬不寧,有一次與一個婦人罵街,宋寡婦直接就說:「老娘就是憑著這兩瓣屁股磨死了那個殺千刀的,你本事大別讓你家男人跑老娘院門口來偷聽啊,你有本事就磨得你家男人下不了床啊,自家男人管不住,非得說老娘野,把老娘惹急了讓你家那個胯下肉不到二兩的傢伙體會一下什麼叫野。」
陳銅雀只是埋著腦袋在想,這公主是不是和宋寡婦一樣,是錢小偉口中的刀子嘴豆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