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山槍聲
獨孤一姓獨孤,名一,小名叫單,單眼皮的單,喊他的人總在小名後面加個兒化音,喊他單兒。
仔細想想他的名字,大有學問。名字里三個字相當於三個「一」,小名叫「單」,合起來成雙數。這是他家爺爺請了老瞎子看的,老瞎子說他命怪且硬,看不透將來是富貴還是貧窮,反正不尋常,叫尋常的名字壓不住。老瞎子還說這孩子性格固執,還說這孩子聰明,還說這孩子現在還是孩子,將來長大了得娶仨老婆……還說了一大堆,他爺爺都記下了。
單兒的爺爺哄著單兒玩的時候就抽著煙袋鍋,跟還不懂事的單兒說老瞎子說過的那些話。單兒記不住那麼多,就記著爺爺讓他娶仨媳婦。單兒就對他爸說:「你趕緊想法掙錢,我得娶仨媳婦。」單兒他爸看著單兒直較勁也不敢吱聲,老爺子在那盯著吶,說多了,他拿煙袋鍋子刨你!
單兒的小夥伴都能講幾句關於單兒的故事,也都喜歡拿單兒開幾句玩笑,單已經習慣了。不過老瞎子似乎說的對,單兒性格里有股子執拗勁,較上勁了誰也勸不回。單兒聰明膽大,學什麼都快而且什麼邪乎事都敢幹。至於單兒是不是有三個老婆,那還不知道,他還沒長大。
單兒是農村長大的孩子,自然也和其他農家孩子一樣,懂事早,知道為家裡分擔。本來他在城裡上高中,放假了,他回家幫著家裡幹活。
正是冬天,各家裡都趁著不忙的時候進山裡砍柴。這活單兒會幹,他都幹了五六年了,輕車熟路。單兒帶著斧子鐮刀進了自家的山場。
單兒幹得正起勁,趙老槍背著老槍晃過來了,老遠就得單兒打招呼:「單兒呀,累了吧,來歇會兒,來一袋。」說著拿出煙袋先自己卷了一根紙煙遞給單兒。單兒不抽煙,但他喜歡聞旱煙葉子的味兒,他爹就抽旱煙。單兒婉拒了煙,和趙老槍對面坐下來嘮嗑。
趙老槍吐了口煙,問:「在城裡上學吧?」
「高三了。」
「不到二十吧?」
「過了年就二十了。」
「好好念書,考個大學給你爺長長臉,他可是就等著你出息了。昨個兒晚上我倆喝酒還說起你呢,現在有法律管著,你將來要真娶仨媳婦可犯法呀。」趙老槍剛說三句話就開始跟單兒開玩笑。
單兒也不惱,笑笑,對老趙槍說:「趙爺,您要攆兔子還是打狍子,再嘮會兒天可就晌了,我看你不等找到狍子就得往回走了吧。」
「小兔崽子,敢拿你趙爺開涮,小心我削你。」趙老槍煙抽完了,把煙蒂扔進雪裡,「嗞」的一聲就滅了。趙老槍站起身,背好槍,向著山裡邊走。邊走邊說:「你慢點干,別累著,你家裡也不缺柴燒。」
單兒應了一聲:「好嘞,您老也慢點。」
「晚上家裡去陪我喝點,你祥哥也回來了,你們嘮嘮。」
「沒問題,那趙爺可得別空手回呀,要不可就沒有下酒菜了。」看著漸遠的背影,單兒又開了一個小玩笑。
「小兔崽子,少不了你的!」趙老槍頭也不回,只回了一句話,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山裡面走了。
臘月天冷,可是單兒一點也不覺得冷,幹活幹得一身汗。他把外衣的扣子解開,身上像乾冰一樣的往外散著汽。單兒的眼睛餘光看到一個身影走來,步伐笨拙,不太靈活。
單兒停下手頭的活兒,抬眼仔細看了看。一個五十歲左右小老頭吃力地往山上爬,邊爬邊四下里張望,像是要找什麼,也像是要躲什麼。看衣著也是個農村人,單兒不認識這個人。
那人一抬頭,看到了單兒,愣了一下,隨即掩飾了自己的慌亂,向單兒走過來。
單兒一眼就看出這個人不太正常,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反正看著這個人不像是來幹活的,手裡空空的,看似平淡的神色中有一絲慌亂和恐懼,還有一抹狠色一閃而逝。
單兒面色如常,心裡卻格外小心。手裡的鐮刀緊了緊,割向一綹細細的狗尾條。
那人近了,看單兒在砍柴,就沒搭話說:「小兄弟,砍柴吶。」
單兒傻傻在應了一聲:「啊。」
那人見單不冷不熱,繼續說:「那個……打聽點事,這裡過去是趙家山吧。」
「翻過山就是趙家溝。」單兒如實回答。
「累不累,小兄弟,來,來一顆。」說著拿出一枝過濾嘴遞過來。
單兒說:「不會。」
那人沒靠得太近,見單兒不接煙,也不再說,收了煙,猶豫一下,說:「那小兄弟你忙,我走了。」說著就繼續往山裡邊走,和趙老槍走的是一個方向。
山上的積雪很厚,走起來很難,那個老者像是有急事一樣,匆匆趕路。
剛才那老者一直想靠近單兒,可單兒手裡有鐮刀,而且單兒一米八的身高,膀闊腰圓,敞開的棉衣裡面露著的內衣可以看見單兒強壯的胸肌,那小老頭找不到偷襲的機會,只好放棄。
單兒感覺到了老者的敵意,但對方沒動,他也不說穿。看著老者走遠,心裡也在想這老者奇怪。
大約一小時后,山下又上來兩個人。兩個警察。
看到警察的那一刻,單兒立刻明白那個老頭的敵意是怎麼回事了——老人想殺他滅口,以免透露他的行蹤。這兩個警察肯定是來追老個老頭的。
警察走近了,喘著粗氣問:「小老鄉,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老頭,一身黑,個子不高,小眼睛,沒鬍子,左臉有個痦子。」
「一個鐘頭前過去了。」單兒指著老者走的方向說。
兩個警察聽到單兒的話喜形於色,興奮地互相看了一眼,說:「果然找對方向了。快彙報。」其中一個警察拿出手機,走到一邊向領導彙報去了。
另一個則又和單兒聊起來,問了一些那個老頭的一些情況。單兒如實講了剛才與老頭見面的過程。單兒的配合讓警察很高興。兩個警察彙報結束了,也問完了情況,就向著前面追去了。一個警察回頭叮囑單兒:「小老鄉,回家吧,這山裡邊不安全。」
單兒憨憨一笑,說:「好,馬上走。盜竊了?」後面這順口一問帶著點小聰明。
那警察順口就說:「殺……啥盜竊,就是個證人,被人給嚇跑了。」警察「殺」字出口就知道著了道,趕緊遮掩。另一個警察看出單兒在裝傻,就警告說:「快走吧,警察辦案。」說完加快腳步追了出去。
單兒已經完全明白了,那個老頭是個殺人犯。單兒沒有走,他自信那個老頭絕對沒有膽量再回來,他只會向深山逃,找機會擺脫跟蹤的警察再從某處下山逃跑。跟著警察嘮了半天,不知不覺的汗消盡了,感覺身體涼了,單兒把棉衣的扣子又扣好,使勁地揮舞起鐮刀。
單兒感覺心有點慌亂,眼皮不住地跳,有一絲不妙的感覺。他停下了手頭的活,看向警察離開的方向。警察、殺人犯,還有……還有趙老槍!那可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想到趙老槍,有一種恐慌湧上心頭。這都快一上午了,竟然沒有聽到槍響,那可不是趙老槍風格。趙老槍那是看到兔子進套子里還要補一槍的人,一上午竟然沒放一槍,再加上還有個殺人犯向著他的方向走的。單兒越想越不對勁,心裡就是不踏實。捆好了柴,把幾捆柴堆在一起,拎著鐮刀,向著山裡走去。
單兒的擔心是對的,但單兒還有好多事不知道。這段時間出現了大量的人口失蹤案,人沒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段時間出現了大量的瘋狂殺人的人,他們抑制不住心裡殺人的念頭,殺了人就毀屍滅跡。因為沒有證據,又怕引起社會的恐慌,所以,這些消息都是在小範圍內傳播的,但馬上就要捂不住了,因為,世界似乎一下子就變了。
過了中午了,午餐他帶的饅頭,邊走邊吃。單兒還是沒有找到一個人,看腳印的方向是對的,但僅僅是一串雜亂的腳印而已,沒有其他線索。還是沒有聽到槍聲。如果聽到槍聲,他心裡也許會踏實一點。趙老槍的槍聲他是熟悉的,聽到那種槍聲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聽了十幾年了,單兒甚至都開過那枝槍。那是一枝土槍,一槍一填火藥的老式槍,跟了趙老槍一輩子了,村裡人都知道。
單兒看看手機,已經三點多了,冬天黑的早,再過一個小時天就黑了,他心裡有點著急,不安的感覺依舊纏繞著他。
已經走出很遠了,再往前就是不凍河了。不凍河是這深山裡流出來的一條溪,長年不凍,四季有水。
呯——
一聲沉悶的槍響,那是趙老槍的槍聲!只有老式土槍和黑火藥才會有這種效果。只不過今天這槍聲里多了一絲單兒不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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