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間

江永書的口袋裡藏著一隻阿米奧，那隻阿米奧說不上太重，但是的確讓江永書的衣兜顯得鼓鼓的。江永書在下午回家時發現阿米奧藏在自己口袋裡的，脫掉了繁重枷鎖一般的西服襯衫，阿米奧就出現在他的常服兜帽里，穿衣服時險些把阿米奧抖下去，阿米奧鋒利的爪子勾上兜帽，牽出衣服上的細絲，又迅速爬進衣兜里，整個過程熟悉無比，唯一受傷的大概只有可憐的衣服。

【最近胖了。】

「那也是你養的。而且衣兜里都是小魚乾！是它們太重了！」

【嗯，下次不給你小魚乾了，減肥。】

「哼！那下次我還跑掉！」

【阿米奧。】

「幹嘛！」

【下一次，不要再……】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跑掉，好啦好啦，我知道的！」

【不是，下一次，不要再去收集那些鬼的命數了，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

「……哦。」

【兜里有小魚乾，你可以嘗嘗。】

「沒胃口。」

【那算了。】

阿米奧不再說話，看著衣兜里的小魚乾，她用兩隻前爪把小魚乾抱了起來，隨即又將自己完全窩在衣兜里。

她忽然有些想念無間了。

那是一個人類的鬼魂，她先找到的是阿米奧，她求阿米奧殺了她，阿米奧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找到自己，但是阿米奧帶她去了「消」身邊，「消」給了她一碗玫瑰酵素。

「人類都渴望美，她的來生，會是一位美人兒。」「消」看著鬼差帶走她的背影猥瑣地笑了出來，扭動著粗壯的蛇腰朝屋內走去，阿米奧站在棚子下看著漫漫黃泉路上那個鬼魂的身影消失。「消」的話說的並不完全，因為這份美也要付出代價，這個女孩輪迴后的生活未必會比今生更好過，尤其是吃了「消」的飯菜，很久以後阿米奧聽阿貘說過那個女孩的生活，她先天性病痛，一生都在受盡病痛折磨，死在最美的年華里。阿貘說這話時都是輕描淡寫，那些神明與命運為我們寫下的逐字逐句，我們都如同沸水裡的活魚一樣，而他們都可以輕描淡寫地撇過由他們書寫的這一筆又一筆地痛苦，裝作什麼都看不到，裝作什麼都聽不到，最後讓人在死後加蓋一句「天命難違。」

究竟何謂天命，還不是這些人書寫的。

那個女鬼生前很醜，一張臉上長滿了麻子，右臉因天生有一塊胎記，布滿了整張右臉而顯得更加醜陋。她本來是找阿米奧殺她的，因為醜陋成了內心最強烈的自卑，被人看不起，沒有渴望的愛與溫暖，連自卑都容不下她。阿米奧知道自己有多想殺她，因為阿米奧渴望擁有人類的生命，一旦有了貪念，很容易入魔，雖然阿米奧未成魔，阿米奧也希望自己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至少不是現在這樣擁有著貓科動物的身體。

阿米奧有些厭倦這樣的自己。

「消」依舊和鬼差一起忙碌著，偶爾「消」會在阿米奧面前放一碗清水。

鬼差這次押送著一個怨念很重的鬼，看得出來這隻鬼在人間滯留的時間很長，而且並不是出於正常的死亡。

【客人需要點什麼？】「消」開口去詢問鬼魂，他們都要有自己的選擇。

「阿消，他什麼都不需要。」一個鬼差看了看那隻鬼，又看了看阿米奧「他流竄地久了，已經無**回了。」

【那真是可惜了，我以為可以展示下自己的手藝。】

「原來你可惜的只是你的手藝。」那個鬼魂抬起頭看著「消」，目光里充滿了怨毒，讓阿米奧也著實驚了一跳。那是個女鬼，人總說女人是世界上最溫柔的生物，但是這裡面並不包括一隻鬼。

【阿消也是為你好，要知道吃她的食物可並不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那隻鬼差的手放在了茶杯上，諂媚地笑著【阿消啊，現在有沒有鳳梨酥啊，你曉得不，配著那獨一無二的忘川水，真的是讓鬼樂不思蜀啊】

「沒有。」「消」乾脆利落地拒絕了鬼差，他並不開心鬼差說吃他的東西是一件不開心地事，事實上他也確實不讓人覺得開心，但是被拆穿時，「消」還是有脾氣的。

「消」遞給了那個鬼一份桂花糕。

【為什麼是桂花糕而不是鳳梨酥呢，都是甜食的。】鬼差有些不滿「消」的偏見。

「因為這個東西不是給你的。」「消」看著喃喃自語的鬼差，冷聲回答它。

【你最近越發無趣了，本來我只是為了調戲你的。你都不回應我。】鬼差的聲音有點委屈。倒是那個鬼拿起了桂花糕嘗了一口。

那份桂花糕沒有加糖，阿米奧知道「消」的甜點裡都會加糖，除了桂花糕，是以嘗起來有點清苦，惡鬼抬起頭看了消一眼，目光里還是有些怨恨的，倒是這種怨恨並不是針對「消」，而是出於對所有除他以外的生物的恨，所以「消」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那隻鬼將吃過一口的桂花糕扔的好遠，長長的指甲劃過桌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嗚……嘶……嘶嘶……】

阿米奧嚇得跳離了位置，「消」讓鬼差馴服了惡鬼，匆忙把她帶走了。

阿米奧看著地上的桂花糕，跑去嘗了口，覺得味道還算不錯，於是把地上的桂花糕吃完了。

那個味道真心不錯，阿米奧不太明白惡鬼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消」的雙眼有一瞬失神，他望著我將阿米奧抱進他懷裡。

「你一定也疑惑為什麼她吃桂花糕都那麼痛苦不堪。」「消」給阿米奧遞了杯清水，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到「她生前愛上了一個鬼，所以自殺了，想要變成鬼，就能和鬼在一起了，陰間知道了她的非正常死亡，不肯接受她的輪迴，於是她飄蕩了很久，那個鬼魂因為她的死亡遭受連累，成了曼珠沙華的花肥，她大鬧人間，現在終於激怒了所謂的神明，神明把她送來我這裡輪迴，亡，你知道的，在這裡輪迴的，來生一定是罪孽滿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我本想給她送上最好吃的東西，但是對她來說卻是痛苦難當。我幫不了她……你看，被冠以神明的名字，其實我們什麼都幫不了他們。」

【是啊，我們其實什麼也幫不了。】阿米奧低頭喝了杯清水，忽覺得心煩，將水杯推下桌子便跑了。阿米奧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那個惡鬼剛才的動作，阿米奧笑了笑，總算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阿米奧沒有告訴沉浸在悲傷里的「消」，她把那個罪惡滿身的鬼魂的命給扒了下來，她來生未必活的很久，那樣一個傻姑娘，少受點折磨是好事。

如果一世痛苦作惡死生不能，那麼你的痛苦由我來幫你承受，你的命由我來幫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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