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日歡

亡找到阿消時，她已經有了一副人類的皮囊，算不上一張好看的容顏下眼睛卻是亮堂堂的，那張臉配不上這雙眼睛。

阿消起初是愣著的，他總覺得這張臉在哪裡見過，待得鬼差押送著亡魂在他這裡歇腳時，他遞過去那隻鬼魂一個饅頭，才終於想起來「亡」的那副人類皮囊在哪裡見過了那時鬼差押送著一個流連人間很久的惡鬼，那個惡鬼就是這樣的容顏，只不過後來聽說那隻惡鬼渡成人後並沒有活的太久便重新入了輪迴，他沒想過「亡」居然真的偷了人類的命數為自己續命，像上一位「消」對旗袍女的鬼魂那樣，這隻「亡」已經近乎瘋了。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愛上我。】阿米奧開了口，她的聲音有點顫抖，配著那張不算漂亮的容顏顯得有些彆扭。

「你不需要對我做出解釋嗎？」消取了一杯鹽，放在了亡的面前「你是不是閑的慌。」

【我遇見他時，尚不曉得喜歡兩個字要如何下筆，待得我學會寫人類的這兩個字了，我發現我就已經愛上他了。】

阿米奧的手裡轉著那杯鹽，她看著那些細細的顆粒，痴痴地自言自語起來。

【比喜歡更為濃烈的那種感覺，以至於再後來的那些故事裡，我真真切切鬧著脾氣，又渴望他理順我的炸毛。】

【其實我約莫不是在怕他不喜歡我，我只是怕有天我會失去他，看不到他，再也感受不到他。】

【此時此刻，若說喜歡和愛，都無法形容我對他的感覺了。有時候人類的辭藻真是有限，我又不知道要如何說了。】

「那是你知識貧瘠。」消受不了這樣的亡，但是他沒辦法阻止她變成這樣。

因為他也明白，所有他們這樣的生靈，時間真的不多了。

【畢竟我不是人類，阿消，這世界倘若有萬千之一的概率，在這概率里有萬千之一的機會，在這機會裡有萬千之一的方式，我也想要試一試。】

「……你瘋了。」

【……瘋了，也許我真的，瘋了吧。】

「我有一個辦法，讓他吃下這顆葯，他會愛上你一天。」

【消，你知道的，我不想強迫他……做那種事。發乎情，止乎禮……人類的……】

「打住打住，我沒有說讓你和他……那啥。你想歪了。」

【哦。】亡的眼睛晦明中閃爍了幾下，便看不出任何情緒了。

「他會愛上你一天，在這一天里他只愛你，一天過後他會忘了自己愛過你。」

【有沒有不狗血的辦法？】

「……愛試不試。」

【行行行，我試。】

「亡，還有最後一點，這個葯的作用是要在他也清楚的情況下才能繼續。換句話說，你必須要告訴他實話，不能有任何隱瞞。」

【……我想想吧。】

阿米奧拿著葯看了看，長長地，她嘆了口氣回到了她的家，曾經屬於他們的家。家裡的東西上還是沒染多少灰塵，她的江永書應是還來過經常照料這裡的。

窗台上的蘆薈又伸出了幾個支芽，阿米奧看著鏡子前的那張臉，突然捂住了，良久良久她走到了那盆蘆薈面前，將它推下了窗檯，像從前她是貓那樣，喜歡將東西往樓下推，江永書打樓下經過，看到那盆蘆薈，轉身上了樓。

阿米奧打開了門，她的江永書站在她的面前，江永書看著她，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艷的神情，相反江永書蹙了蹙眉，開口間也辨不清是高興還是憤怒【你拿走了人類的命數了？】

「嗯。」

【想過後果了？】

「對。」

【算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阿米奧上前抱住了她的江永書，側頭在他耳邊留下一吻。

【不要鬧。】

「我向阿消要了葯，你可以愛上我的葯，雖然只有一天，過後你會忘記我，所以你可不可以，就只全心全意愛我一天，一天就足夠了。」

【這是你想要的？】

「對。」

【葯呢？】

江永書接過了阿米奧手中的葯，想也沒想便將葯吞下了，他的喉結動了動，他的阿米奧如釋重負看著江永書，卻也分不清是悲喜。江永書拉了阿米奧的手朝外走，她第一次覺得她與江永書可以這樣心無旁騖。

江永書陪著她的阿米奧走了許多路，他們從暮光煙霞走到萬家燈火，阿米奧保留了許多貓科動物類的習慣，比如她喜歡吃魚，江永書帶著她去吃了曾經許諾過的烤魚店，阿米奧喜歡抓蝴蝶，江永書將螢火蟲的蝴蝶燈拿給阿米奧，牽著她的手路過了一片綠林，道具兩旁的暗夜昏黃下有燈閃耀，映著蝴蝶燈中的蝴蝶驚顫。

當霞光照耀在阿米奧的臉上時，黎明的訣別總是來得太快，她有些戀戀不捨地看著江永書，江永書卻摟住了她的脖子，纏綿上一個吻。

阿米奧的反應突然出現了強烈的抗拒，她拚命推搡著江永書，不過她沒有了尖利的爪牙，她不會再弄疼她的江永書。那顆葯到了她的咽喉處時江永書放開了她，她哭著想要把喉嚨里的葯咳出來，但是一切都是徒勞。

【有些人，愛過就忘了吧。】江永書的雙手插著褲兜，他低下了頭，沒有看他的阿米奧的表情。沒人知道為什麼他會和阿米奧走到今天的這一步，彷彿命運的這團線里，他們只是一堆亂麻，在亂麻理清之後，就是兩個人的背離了。

阿米奧想要的有很多，但是他無法再給她這些了。

比如一份完美的愛情，比如一份無負擔的長生。

「我討厭你。」阿米奧的聲音帶著哭腔。

【……。】

「為什麼要我忘了你啊！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

無人應答。

朝陽灼傷了半邊天空，阿米奧的眼中滿是淚水，光華如星辰散去時阿米奧一點點變成了貓科動物的模樣，當江永書趔趄起身時，阿米奧已經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她在意識尚未模糊時跳上江永書的背部，在他脖子後面留下了長長的血痕，血珠滲出來時他也沒有做任何反應。

江永書終於還是把她從惡鬼身上搶奪的命數又奪了回去。

「我討厭你……可是……我好喜歡你。」晨風將灼傷的煙霞送入朝陽的懷抱，將阿米奧的話語撕碎又重新拼裝。

【好好照顧她。】江永書的聲音清冷冷的，阿貘搖了搖頭將阿米奧抱走了。

「你自己呢？那隻惡鬼命數離奇可怕，你……」

【這是我的事。】

早上終究還有些冷，江永書抱了抱臂，看了看天空，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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