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道河請野人吃飯
「大爺會看相?耳這黑臉你都能看出俊來,耳佩服你。敢問大爺高姓大名?」野人又笑了。
「免高免大,姓金名道河。」金道河吐掉一口雲霧后謙虛起來。
「哦,好名字,金刀河。」
「不是金刀河是金道河,金刀河是我們村子里一個寫網路小說的瓜娃子,聽說在樂山城頭打爛仗。」金道河有些生氣了,這麼好的名字都會給這個告花子念成另外一個人,硬是怪眉日眼的。
「對不起,你的中間不是刀那是什麼刀?」
「啥子刀都不是,你龜兒咋是你媽一個咬卵犟哦,我名字的中間是陽關大道的道,河是黃河的河。金就不說了,黃金的金,記到沒有,不要整錯了,這名字是我爹媽取的,叫了71年了,到你老陝這兒,一下就給老子整錯了,這咋個得行呢。」
「放心,金道河大爺,耳真真兒記住了。再也不會整錯了。」
「這才對頭塞,問了我半天,你龜兒叫啥子嘛,你口口聲聲自稱我的兒,你想搞啥子名堂?」
「金大爺,耳不是你的兒,耳有名字,但現在還不敢告訴你,怕放高利貸的王八羔子嗅到風聲追上來,你看耳現在這樣子,乾脆你就叫耳野人吧。等以後,耳信任你了,耳再告訴你叫啥名字吧。」
「狗日陝西話硬是怪,我不叫我,非要自稱兒。」金道河嘀咕道。
野人不想暴露自己的名字,金道河不理解,只是聽他的口氣,好像他想賴在土彎村不走一樣。這咋個得行,萬一是他媽一個在逃殺人犯,那後果就嚴重了。
金道河這麼一想,嘴巴里馬上就吼出來了:「你要自稱是我的兒,我不管你,但我不是你的爹,你如果真餓了,我鍋頭還有紅苕乾飯,還炒了一品缽缽回鍋肉,你可以飽餐一頓再走。」
「金大爺,你怕耳是壞人,你不想收留耳?」
「不是怕,是不放心。這年頭好事不能亂做,雖然我活了70多歲,黃土埋到嘴皮下了,不怕死,但村子里的情況你是看得到的,人丁少,靜得嚇人,你個壯年,我們十個老頭子老婆子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你。你還是吃了東西就走吧,再順著溝往下走,不過五里地,就是射洪縣曹碑鎮的草壩場村了,你到他們那兒去要飯或者收荒,說不定遇到念阿彌陀佛的老婆子會收留你。」
「這個,請金大爺放心,耳肯定不是壞人,耳就是躲債的,耳有力氣,耳看你們村子好漂亮,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像耳夢中來過的地方,耳研究過易經,感覺這個地方能讓耳像種子一樣生根發芽甚至長成參天大樹。」
「你能不能改改口音,一口一個兒,讓我這沒有兒子的老漢聽著心裡不舒服。」
「耳是不兒,耳是耳,說了幾十年,鄉音無改呀。」
「跟我學,我,不是兒,我!」
「耳!」
「我!」
「鵝!」
「我!」
「兒!」
「我!」
「兒!」
「我!」
「大爺,別教耳了,學不了,這麼喊下去,耳就占你老便宜了,給耳時間,耳在你們村待上三五個月,耳應該會說你們村的土話。」
「行了,你那破方言,我也學不會。你那喉管上是不是塞了南充晚報?發個我音都跟鴨子叫一樣。去我家吃飯吧,天快黑了。也不趕你了,反正地里活多,你晚上必須得離開我家,自行解決住的地方,如果不老實,我就打電話給高院派出所,叫警察來收拾你。」
「金大爺,你老就放心吧,耳要是壞人,還用得著跟你在這兒廢話半天嗎?早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再說了,你們這兒都是些留守老頭老太,連個順眼的年輕婆姨都沒有,耳要犯罪也得能找到作案的動機和衝動呀。」
「也對,現在的農村啥都不缺,就是缺錢缺人。除了雞豬遍地走,糧食堆滿倉,也沒啥好下手的。」金道河說完,又挑上糞桶在前面引路了。
野人扛著他背上那碩大而又鼓脹的編織袋,這麼長時間他一直沒有放下來歇氣,也不嫌累,足見這編織袋他很在乎。
野人跟著金道河很快到了村子最裡面的一棟二層小樓,小樓很漂亮,掩映在高大的柏樹和修長的翠竹中,門前花花草草,雞鴨漫步,像一幅能夠讓人自由進出的油畫。
「老婆子,來客人了,一會兒燒盆水,讓客人洗個臉,然後把我女子金喜兒給我從廣州買回來的一抹多衣裳拿幾件出來,給客人換上,我一會兒陪客人喝兩杯柳浪春。」
金道河吩咐完正在灶屋頭忙著弄晚飯的老伴后,叫野人先進屋坐,然後他去樓房後面的茅廝邊上放下了糞桶。
野人哪敢擅自進屋,雖然屋子外面裝飾得亮華華,屋子的地板卻是水泥地,四周牆壁還是石灰牆,一張傳統的八仙桌擺在堂屋正中,四條長條木凳坐的年生也比較久了,黃中泛黑,古董一樣。但收拾得還算乾淨,說明,兩位老人的日子過得比較清爽。
金道河放好糞桶,回到前面,看到野人還扛著那個碩大的編織袋在門口瓜兮兮地站著,便笑著說:「你這個老陝,一堆破爛有啥好稀奇的,一直扛著也不嫌累,趕緊放到門口進屋坐吧,還怕賊娃子偷你的破銅爛鐵嗎?」
野人笑了笑,那牙齒在漸漸低垂的夜幕中,像螢火蟲似的閃著光,他還是有些不情願地放下了編織袋,又不可能真扛進人家乾淨整潔的堂屋,他只好放在了門口,他視線隨時能掃到的地方。
跟著金道河進了堂屋,金道河在門后按亮了電燈,有些陰沉的堂屋便明亮起來。像土狗招財的毛一樣棕黃色的八仙桌,在燈光下也泛著油浸浸的光。金道河很講究,坐到上席前,他還客氣地對野人說:「老陝,你是客人,請坐上八位。」
野人說:「金大爺你老別跟耳客氣,你是主來耳是客,耳怎麼能坐上首呢,耳坐你的右手邊吧。」
二人又在言語和手勢上客氣了一番,這才終於分賓主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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