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邊城風雪伊人至

臘月二十六，時間過得飛快總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今天是曹家軍休沐的日子，休沐的傳統是曹家軍建軍之後一直延續下來的。

每當這個時候曹家軍的將士們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和家人團聚，由於軍中的將士大多是朔方郡本地的人，所以兩天的時間足夠士兵們回家團圓。

曹奮在休沐的假日里習慣去山雲鎮呆著，這是邊陲的一個小鎮也是曹奮當初來到朔方之後第一個落腳的小鎮。

那個時候還是夏天，進入鎮子的時候天還下著雨，可是街道上卻人頭攢動，很多百姓都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站在街道的兩旁。

「曹家郎君，歡迎回鄉。」曹奮每向前走一段路，兩邊的百姓都會輕聲低語的說到，曹奮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自己會在今天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對自己這麼一個素未蒙面的曹家少年能有這樣的執著。

場面怎麼看都談不上震撼，但是就是在這一路的低聲細語中，曹奮被這種低沉的情感表達觸動了，他脫下了身上的雨具，說不上什麼原因只是他此刻就想這麼做，想把自己更真實的擺在大家的面前。

接下來的一段路，每當道路兩邊響起歡迎的問候，曹奮都會回一句，「恩，回來了。」

小鎮的路並不長很快便走完了，天公作美雨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天空也隨即放晴。

南巷初晴，北街余夏。

恍惚間曹奮感覺這一路跨越了千年，明明眼前一個個充滿善意的人自己都不認識，可是卻讓自己無比的心安，總算是有了點在這個時代紮根的感受，吾心安處是故鄉……

後來山雲鎮就成了曹奮最常來的地方，漸漸的也和這裡的鎮民混熟了，徐家嬸子的混沌面鋪子是曹奮的最愛，順便還能聽嬸子聊八卦，街頭街尾就像是全都有她的眼線沒她不知道不敢說的事情。

每次曹奮光臨她的鋪子的時候，碗中的吃食總比湯料多，一邊的閑漢總會調侃的酸上兩句說是徐家嫂子怕不是見到小郎君俊俏春心又動了。

嫂子的彪悍也在此刻展漏無疑，「你們這些個糙漢子要是能有小郎君俊俏的十之一二，今晚我就給你們暖被窩去。」

大多數這種情況下，漢子們都會繼續埋頭吃面不接話。

徐家嫂子是戰爭余孀，丈夫死於上一次漢唐與突厥的大戰，據說在戰場上驍勇的很，如果沒有死在那場戰爭之中，回來了起碼是個千人將，可惜終究是天有不測風雲。

面對這樣的女子，漢子們心底是存著敬意的，平日里也就開開無傷大雅雙方都能接受的小玩笑，至於暖被窩這個話頭他們是不敢接的。

曹奮每次來麵攤吃完走人的時候都會留下點碎銀，一碗餛飩麵當然是值不了這些錢的，不過徐家嫂子倒是從不矯情，反正小郎君不缺這些阿堵物，權當是份心意收下便是。

不過摸清了曹家軍的休沐日規律之後，徐家嫂子每逢休沐日前夕就會去市集買只雞，早早的燉上，等到休沐日當天曹奮到來的時候餛飩麵的湯底總是散發的誘人的鮮香味。

連帶著餛飩麵攤只要趕上休沐日生意也會好很多，平日里鄉親們總是調侃說沾了小郎君的光，每次只要他來吃食也莫名的好吃了許多，但是等到曹奮來的時候又從不討論這個，看著他吃的高興，大家也打心眼裡頭開心。

今天曹奮吃完沒有離開，外面下起了大雪，徐家嫂子在蒸煮鍋底的灶台下加了把柴火，沸騰的湯底飄起的熱氣倒是讓棚內的溫度上升了許多，也不會讓眾人感覺太冷。

大雪之下除了在場的幾位吃完還沒來得及離開的食客還有曹奮，也沒有其他客人再來了。

今日曹奮披了一身黑色外袍，站在棚內的他將手伸出衣袍，飄落的雪花在他的掌心中很快的融化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真的格外的冷啊。」曹奮喃喃自語，不免有想到了之前長孫沖說的話，心頭蒙上了一絲陰影。

「可不是嘛，往年哪有這麼大的風雪，徐家嫂子今年也早點收攤，好好獃在家中過年吧。」旁邊有個漢子接話道，話中還表達了些關心關切的意思。

徐家嫂子沒有接話，好看的眉毛的也微微的皺起，身為軍屬以前多多少少也聽過丈夫說些邊關的事情，耳濡目染之下想到的事情也比普通人多一些，在此刻的棚內或許只有她是和曹奮想到一塊去了。

這時候，麵攤前不遠處的街道有一隊人影由遠及近。

待到他們走近之後，即便是普通老百姓也看出這隊人不簡單，只見後方的二三十人都井然有序的站立在棚外，而領頭的俊俏少年和他身後跟著的一個面白無須的老者走了進來。

一身雪白袍子的少年唇紅齒白，一條純白的狐皮圍脖將他的小臉圍住，棚內的人不自覺的將視線轉向一邊看雪發愣的曹奮，開始做起了對比。

要是說曹奮是少年郎英挺的帥氣，那麼此間少年更多的是偏於柔美。

「公子可知曹家軍營地在何處。」或許是黑衣錦袍的曹奮最過顯眼少年上前問到。

思緒被打斷的曹奮回頭望去，在看清少年容貌的那個瞬間陷入了獃滯狀態，「怎麼可能是她？」

李淄衣看到曹奮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也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公子？」

叫了兩聲之後見他還是沒有反應，便轉頭望向老闆娘詢問，得知了具體方位之後帶人離開了，不過好心的徐嫂也告訴她今日曹家軍休沐的事情。

「小郎君？小郎君？」曹奮在徐嫂叫了他好幾次的情況下清醒了過來。

「徐家嬸子，何事？」

「小郎君認識那位公子？」

「不認識。」曹奮的確不認識她，她不可能是她最多也只是容貌長得相似罷了，可是這也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自己以為已經割捨掉的過往在見到那副熟悉的容貌后不可抑制的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為了她，曹奮在前世離開了一座城，可是即便到了另外一座城，始終沒有辦法忘卻她的身影，偶爾午夜夢回醒來時更是滿心的失落、遺憾。

直到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相信有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自己終究能放下了，夢中也不會再出現她的身影，一切都漸漸的放下，自己又可以重新開始，可是就在前一刻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

那道曹奮自己構造的心理防線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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