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麴義
麴武傲慢而不屑的態度讓蕭辰不禁臉色一沉，李羿更是冷哼一聲，針鋒相對地說道：「你們又非官家，有何權責搜查我們的貨物？難道在金城一郡，都沒有王法了？」
「王法？」麴武聞言，一聲獰笑，狂傲地說道，「在金城郡，我們麴家就是王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蕭辰也按捺不住，冷冷地說道，「如此誅心之言，可是牽連九族的大罪……」
「廢話，老子做事，需要你這黃口小兒亂嚼舌頭？」
麴武臉色一沉，渾身上下竟然散發著一種凜然如冰的殺意。
他身後的十餘名搏沙突騎瞬間暴起，彎弓搭箭，一枚枚鋒利的箭鏃精準地指向李羿等人。
彷彿猛虎下山，搏沙突騎動作凌厲，更顯殺氣騰騰，毫不拖泥帶水。
「止如山嶽，動如風涌。」蕭辰心中暗贊，「搏沙突騎，當真不凡！」
但李羿麾下的健卒，卻也毫不遜色多少。
他們動作齊整如一，行動迅如雷霆，手中彎弓已成滿月，毫不相讓地指向眼前的搏沙突騎。
彷彿驟醒的怒獅，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景封、程驦兩員驍將性情剛猛驍銳，更是彷彿餓虎出籠，手中寒光如水的大刀瞬間架在麴武的脖子上，似乎隨時準備斬首斷頭。
一時間，四周的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蕭辰心中暗暗叫苦，沒料到眼前這個刀疤大漢，竟然說翻臉就翻臉，絲毫不留餘地。
不過，他恐怕想不到，對面的麴武也有點後悔，感覺有點騎虎難下。
麴武還是有幾分眼力勁的，對面的健卒氣度沉穩，鋒芒內斂，並不遜色自己身後的搏沙突騎多少。
而將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兩人，同樣也是驍銳難擋，勇猛如虎。
況且，那名尚未出手的大漢，更是不怒生威，散發著一種氣吞萬里如虎，睥睨天下的氣魄。
他雖然自負驍勇，但也感覺自己似乎遠遠不是眼前這名壯漢的對手。
「究竟是哪個家族？竟然能有如此精兵強將？劫持自己弟弟的，難道是這夥人？似乎，不太像……」
麴武暗暗心驚，卻感覺似乎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
「武弟，不可放肆！」雙方對峙之間，橫里猛然響起一聲沉著的低吼，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不徐不疾地策馬而至。
此人驟一出現，就彷彿兩塊堅冰之間潑入熱水，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冰消瓦解。
蕭辰眼睛微微一亮，幾乎立刻被這名男子座下的赤色駿馬所吸引。
麴武座下的黑色駿馬已經十分剽悍神駿，而這匹赤色的戰馬的體型卻比那頭黑色的駿馬足足大了一整圈，形如矯龍，四蹄竟如牛蹄一般寬闊厚重。
這匹駿馬毛色炳輝，微微髮捲的毛髮彷彿塗血一般，耀人眼目。
更為驚人的是，這頭赤色戰馬體粗如虎，健碩如豹，更是散發著一種野馬一般桀驁難馴的氣息。俗話說馬善被人騎，但這頭赤色的駿馬，當真彷彿一頭赤色的肉食野獸，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蕭辰心念一動，心中猛然掠過一個名字——捲毛赤菟馬。
「竟然是傳聞之中的良駒——捲毛赤菟馬！」
菟，其意為虎，赤菟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赤兔馬，實際上是赤菟的誤傳。）
赤菟馬，即形如赤色猛虎的駿馬。
只看其名，其彪悍魁偉之處就已經是昭然若揭。
捲毛赤菟馬雖然僅僅是赤菟馬的亞種，但也是萬中無一的良馬，極為罕見。
這種騏驥良馬，縱橫羌、氐一帶，能跋山涉水，更能忍受西地嚴寒刺骨的冷酷氣候，是一種極為神駿的戰騎。
據傳，南蠻王孟獲座下的戰馬，就是這捲毛赤菟馬。
麴家好弓馬，而此人能夠乘騎捲毛赤菟馬這種騏驥良馬，足見其地位之高。
蕭辰仔細打量這捲毛赤菟馬之上的不速之客，心中微微一驚。
此人氣度穩重，面色凝和，絲毫不顯飛揚跋扈，甚至還帶著幾分儒雅之氣。
雖然體態同樣魁梧高大，但他彷彿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感覺。
若不是此人眉宇之間聚而不散的莊重威嚴，他簡直沒有半分桀驁狂暴的麴家人的模樣。
不過，蕭辰卻生出一種有心而發的警惕感。
此人鋒芒內斂，就彷彿返璞歸真一般，其實力恐怕遠在眼前的麴武之上。
俗話說，不叫的狗才會咬人，這人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
「這人，的確是個人物……」
蕭辰偷偷瞥了一眼李羿，看他神色鄭重，也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在下麴勝，」那名散發著幾分儒雅之氣的壯漢一抬手，倒是顯得十分客氣，「不知諸位從何而來，要往何處而去呢？」
「麴勝？」蕭辰微微一愣，對這個名字卻毫無印象。
不過，即便毫無印象，蕭辰也絲毫不敢小覷此人。
而蕭辰不知道，這個麴勝，卻也是史書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絕非籍籍無名之輩。
此人也是金城麴家所出的驍將之一，有勇謀，能征善戰。他趁邊章、韓遂之亂之際，襲殺祖厲長劉雋，收攬其眾，意欲圖霸一方，極為猖狂。
（祖厲，地名。長，即縣令，一縣萬戶以上稱之為長，以下稱之為令。）
不過，這麴勝卻是時運不濟，才剛剛起事，卻惹怒了祖厲一員勇猛如豹的北地猛將——張綉。張綉刺殺麴勝，一舉成名，反而以麴勝之死為台階，成為一方豪傑。
不得不說，麴家的運氣，似乎背得出奇。
其每番出手，似乎都無功而返，甚至損兵則將！這樣強悍的將門世家，竟然百年間都未稱為一方之雄！
但麴家看上去命途多舛，實際上卻有幾分咎由自取的意味。
因為麴家行事，實在是有點橫行霸道，不懂謙和避讓之道。他們完全憑藉武力，一味橫衝直撞，不得民心，往往碰得頭破血流。
麴家可謂猛將迭出，麴勝、麴義、麴演、麴光、麴英都算得上一方之雄，有勇有謀。但以麴家之強橫，卻從未成事，其原因就是武略有餘，文韜不足。
要知道，雄踞一方所依靠的，可不單單是武力而已。
一手硬，一手軟，恩威並施才是長治久安之道。
蕭辰望著彬彬有禮的麴勝，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是從蜀地而來的商販，前往北地販錦，絕非匪寇。久聞麴家鎮守金城，乃是英雄豪士，絕不會為難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商賈……」
蕭辰放低姿態，又對麴家一番吹捧，自然是想息事寧人了。
畢竟，金城麴家可是這裡的地頭蛇，與他們起衝突，可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李賁、閻行兩人當然是心中不服，但是蕭辰發話了，他們也只能暗自忍耐。
當然，這兩個小傢伙還不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胸膛之中的怒火自然是溢於言表。
蕭辰這一番話說得十分巧妙，既讚揚了麴家一番，又不著痕迹地讓麴勝難以隨意施為：你們既然是英雄人物，何必為難我們這些小人物？
「這樣一個幼小的童子，竟然如此老辣刁滑，不動聲色……」麴勝聽完蕭辰一席話，心中暗暗吃驚，也頗有幾分讚譽，「這小子，究竟是哪個家族的族中嫡子？不簡單啊……」
一旁的麴武卻是一臉不耐煩，忍不住插嘴說道：「老子不管你們從何而來，就算是什麼勞什子皇帝到了我們這，也得讓我搜一搜！我們麴家幼弟被賊人所擄，此刻當還在城中，凡出入車輛，均需進過我麴家的搜查。」
「不知道是何方賊寇，竟然敢在金城行如此之事，實在是無法無天！」蕭辰微微一驚，不禁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道是麴家哪位幼子？年紀多少？生何摸樣？辰一行車隊若是發現，也能夠為麴家盡綿薄之力……」
麴勝似乎很好說話，淡淡地說道：「幼弟麴義，年僅八歲，但生得高壯，魁梧有力……」
「麴義？」
竟然是悍將麴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