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隴西李氏

五十步卒，雖皆配強弓大刀，但能解決百餘西羌鐵騎，這樣的戰績的確稱得上彪悍。

要知道，雖然僅僅是先鋒斥候，但這些騎兵畢竟是西羌悍騎——狂沙騎之中的一員，其戰力絕對不容小覷！

三年磨一劍，李羿一手訓練出來的五十荊楚強卒，的確未讓他失望。

而李羿也相信，見過鮮血與死亡之後，這些荊楚強卒的戰力，恐怕會再拔高一個檔次。

「三年苦練，還當真有點效果啊……」豹頭環目的景封一臉粗獷的笑意，嘿嘿笑著說道。

「你呀你……」蘇越微微一笑，卻是搖頭不語。

他可是記得清楚，當初苦練排兵布陣、刀技箭術之際，怨言最多的就屬景封了。

這小子原本也是楚地赫赫有名的猛士，有力斃猛虎，掀翻蠻牛的本事，勇武豪邁，勇武無雙。他剛剛應徵作為蕭家私兵的時候，當真鼻孔朝天，桀驁如烈馬一般，難以馴服。

可惜，他碰上了虎豹遇見都得繞道而行的李羿，其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李羿也是花足了功夫，才將他整得服服帖帖，成為麾下一員悍勇的猛將。

但蘇越也不得不承認，景封性子雖然烈了些，但本事卻是毋庸置疑。

景封魁梧有力，一手斬麓刀法彷彿橫斫山嶽，劈斷江流，可謂驍果難敵。

……

殲滅了眼前的先鋒斥候，李羿緊繃的神經不但沒有絲毫放鬆，反而綳得更緊了。

蕭辰也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心弦緊繃。

蕭辰心裡也明白，眼前所解決的不過是小魚小蝦而已，狂沙騎的洶湧鐵流，隨時都可能趕到。

「所有人，原地休整，擺魚麗陣！」李羿當機立斷，馬不停蹄地下達了一系列指令，「都沒吃飯嗎？動作快些！」

魚麗陣，是一種車步結合的陣勢，雖然略顯老舊，卻是暗藏殺機，大巧不工。

李羿一道又一道指令發出，兩百餘人的商隊在五十員健卒的簇擁之下，徐徐運轉。

而蕭辰麾下的這些未經陣仗的腳夫雖然略顯慌亂，但是在李羿有理有條的調度之下，也顯得頗為齊整。

他們的身旁都有虎背熊腰，手握利刃的健卒虎視眈眈，因此也不敢臨戰脫逃。

布陣！

在李羿的指揮下，凝實厚重的魚麗陣，開始緩緩顯出雛形，顯現出一絲鋒芒內斂的猙獰。

車步結合，彷彿給肉軀之外覆蓋一層甲胄，能夠提供強大的防禦力。這種綿密有力的陣勢，防禦極佳，對抗騎兵衝鋒更有其獨到之處。

魚麗之陣，也是這個時代較為常用的陣勢之一。

像這種歷經無數次戰火的考驗而依舊不衰的陣勢，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魚麗之陣大巧似拙，看上去樸實無華，卻是防禦的上佳陣型。

此行的貨物——拖曳著貴重蜀錦的馬車被安置在外層，作為防禦的屏障。這些馬車既能夠作為遮擋箭矢的遮掩體，也能夠消弭騎兵的衝擊力，讓騎兵撞得頭破血流。

而五十員健卒則錯落有致地分佈在車馬之間，五人為一伍，十人為一什，以馬車為掩體，相互支援。

陣型的最中央，卻是基本上沒有什麼作戰能力的車夫、腳夫。這些人基本發揮不出什麼作用，當然只能充充場面而已。

「名將風骨……」

蕭辰看著指揮若定的李羿，也不禁暗自心折：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在蕭辰的心中，李羿的身影，似乎又與一員名垂青史的悍將重疊在了一起——隴西李廣！

蕭辰自然沒有見過赫赫有名的飛將軍李廣，這只是一種純粹的感覺而已。

但是，這種感覺卻顯得極為真實，說不清，道不明。

蕭辰曾經暗自揣測，李羿，很有可能是驍將李陵的後人。

李陵是飛將李廣的孫子，也是世所罕見的絕頂猛將。

李陵曾率五千荊楚勇士，與匈奴八萬鐵騎相持十餘日，殺敵近萬，令北虜黯然失色。直至箭矢用盡，彈盡糧絕，又有內奸告密，才無奈被俘。

可以說，若非箭矢告罄，又無外援，最終結局如何，尚未可知。

隴西李氏，世代驍將迭出，絕對是一世之將門！

不過，似乎應了一句天妒英才，李氏家族世代為良將，才氣無雙，卻始終被命運捉弄，大多黯然而終。

李氏先祖乃是秦將李信，年少勇猛，賢能果敢，極富軍略。

當年秦王欲攻楚國，問王翦需多少人馬，王翦言非六十萬不可，而年少氣盛、鋒芒畢露的李信，卻自信滿滿地表示只需二十萬。

而李信、蒙恬兩員虎將，果真憑藉這二十萬秦軍，連破楚軍，打得楚國節節敗退，威震九州。

其大勝之際，李信卻因秦國內部昌平君叛亂而不得不後撤，被楚將項燕乘機猛撲，大敗而歸。

由此，天賦異稟的李信，反而成就了王翦的威名，更被世人所詬病，成為紙上談兵的典型。

李廣勇冠三軍，有勇有謀，飛將軍的本領，自然不必多說。

這樣一員驍將，卻折翼在「李廣難封」四字之上。

這樣一員蓋世無雙的猛將，沒有死在沙場征戰之上，卻被刀筆吏所迫，自刎而死。

如此結局，實在叫人惋惜惆嘆。

而李陵，同樣也沒有逃脫命運的詛咒。

李陵的投降，令喜怒無常、剛愎自用的漢武帝勃然大怒，夷其三族。無奈之下，李陵只能完全投降匈奴，背下千古罵名。但是，終其一生，李陵也絕不為匈奴領軍，可謂傲骨錚錚。

據蕭辰所知，李羿出身不詳，但卻是北部鮮卑之中的一名奴隸。

蕭辰已經亡故的老爹原本就一名商販，曾經行走於北地，見到孔武有力，明顯是漢人容貌的李羿，一時心動，就買了回來。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無心之舉，竟然買回來一名忠心耿耿、才華橫溢的大將之才！

蕭辰也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李羿，是否是李陵後裔。

但是，見李羿諱莫如深，不願回答，蕭辰也並不強求。

「管他是什麼人？反正是可用之才！」蕭辰很快就想通了，「所謂英雄不問出身，何必執著其來歷？自己知道他的衷心，不就夠了？」

……

蕭辰目光如電，目不轉睛地觀摩李羿的行軍布陣之道，暗暗記在心中。

他深知在這個世界，自己不過是個門外漢，不通武藝，不懂軍略，一切都需要從頭學習。

因此，他自然不能放過任何學習觀摩的機會，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如饑似渴地觀察與學習之中。

這兩年蕭辰重金收購兵法典籍，也零零散散湊齊了尉繚子兵書、司馬法、孫子兵法三套兵書，還湊得了半部鬼谷子兵法，以及小半部太公兵法。

蕭辰自己看來，家中藏書雖然比不上豪門大族，但就兵書上來說，已經相當豐厚了。

手中的幾部兵法，蕭辰幾乎都翻爛了，簡直倒背如流。有李羿的指導，蕭辰在兵法上的見地，已經極為不俗。

不過，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兵書是死的，兵法，卻是活的。

蕭辰心裡清楚，自己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戰場上的經驗，卻是書中學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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