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蜀錦之利
李羿精明強幹，麾下荊楚健卒亦是千錘百鍊，布置各種陣勢自然輕車駕熟，精熟無比。
片刻之間，車步結合，穩若磐石的大陣——魚麗陣，已經布置完成。
魚麗陣！
以極堅極密，難敗易勝而聞名的魚麗陣！
整座陣勢，彷彿橫臥遊弋的游魚，極富美感，卻又似乎暗藏殺機。
猶如一頭縮成一團的刺蝟，無懈可擊！
蕭辰睜大了眼睛，不敢有絲毫遺漏，看得頗有些目眩神暈。
他很清楚，若自己日後想要成為獨當一面的良將，這種沙場上的見習，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少主，」一旁的李羿眉頭緊皺，低頭對蕭辰說道，「事情頗有些棘手啊……剛才那幫羌騎，不過是羌人的先鋒斥候而已，並非主力。先零羌狂沙騎以迅捷聞名，席捲如沙暴襲掠，絕不是這些斥候騎兵所能比擬的……」
他微微一頓，一籌莫展地說道：「況且，先零羌實力雄厚，任何一個酋豪麾下都有千餘之眾。我們這點兵卒，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鍾離璣聞言大驚，不禁驚慌失措地說道：「羌人出了名的貪婪野蠻，若見了我們這批蜀錦，還不是食指大動？除非捨棄蜀錦，否則咱們恐怕凶多吉少……」
「晚了！」李羿一瞪眼，冷哼一聲說道，「殺了他們的前鋒斥候，人家怎麼會放過我們？況且，兩條腿，又怎麼跑得過四條腿？」
蕭辰也感覺到事情不妙，眉頭也不由得一皺：「兩位叔父，此事職責在我，唉，是我思慮不周啊！」
他拍拍自己的腦袋：「也怪我一意孤行，才會陷入現在騎虎難下的境地，泥沼深陷。唉，利令智昏啊……」
連嘆兩口氣，蕭辰也是暗自懊惱。
販賣蜀錦至北方鮮卑的想法，其實是蕭辰一手謀划，而且更準備將近一年的時間。
雖然李羿、鍾離璣兩人都頗有微詞，但蕭辰力排眾議，還是一意孤行。兩人以蕭辰馬首是瞻，自然也只能服從。
如蕭辰所說，也的確是利令智昏，因為販賣蜀錦的利潤，實在太恐怖了！
實際上，商賈之道，以鹽、鐵兩業暴利最甚。
以鹽鐵起家的商賈，往往富可敵國，財富豐厚得難以想象！
但是鹽鐵兩業，時而官營，時而私營，而且往往被豪門大族所把持，蕭辰想要分一杯羹，簡直難如登天。
而蜀錦的利益，從某種程度上說，恐怕絲毫不遜於鹽鐵，只是運輸更為困難而已。
蜀地之錦，綿細絲滑，華潤美觀，為蜀中名產，價值不俗。
而蜀道之艱難，同樣也令人望而卻步。
正是因為蜀道艱難，所以蜀錦一旦出蜀，其利潤之可觀，簡直叫人垂涎三尺。
而居於大漢之北，逐草而生的鮮卑族人，以貂、鼲等走獸的皮毛為裘，哪裡見過美觀細膩，極具南方風情的蜀錦？
由此，蜀錦到了北地，可謂寸錦寸金，其價值則將暴漲數十倍乃至百倍！
從另一方面來說，從鮮卑換回的馬匹、皮毛，一旦運輸回漢朝，何嘗不是價格暴增？
這樣，一來一回，來往的利潤，簡直是個令人恐懼的數字。
暴利二字，絕對名副其實。
「商人，所做的不就是互通有無的勾當？如此暴利，為什麼不做？」蕭辰對此，自然垂涎不已。
當然，蕭辰也知道，利益與風險往往是並存的，高收益，自然也意味著高風險。
一路千里迢迢，又有盜寇四起，外族橫行，實在兇險萬分。
否則，別家的商賈也不是傻子，為什麼人家不幹？
但是，這樣恐怖的利潤，已經足以令蕭辰鋌而走險了。
據蕭辰對於歷史的了解，現在也的確是前往鮮卑經商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現在的鮮卑，正是檀石槐當政的時候。檀石槐驍勇善戰，而且智略過人，稱得上鮮卑數百年間第一梟雄。他東敗夫余，西擊烏孫，北逐丁零，南擾漢邊，建立了一個令大漢都為之動容的鮮卑部落聯盟。
檀石槐不但勇猛善戰，而且也有治理之能。他雖然屢侵漢境，但是卻不禁止商販交易，更收攬漢人之中遁逃的罪犯，取長補短。
正因為如此，相較於當年被衛青、霍去病逼得遠遁千里的匈奴，鮮卑的實力猶有過之。
他們對商販的寬容，也會讓蕭辰的經商之路輕鬆不少。
況且，在這數十年之間前往北地經商，似乎也更為安全。
這個時候，大漢雖然漸衰，但是餘威尚存。
就好家道中落的萬貫富豪，依舊保持著其外表的體面，令旁人頗有忌憚。
直到漢桓帝令三路大軍齊攻鮮卑，而被檀石槐殺得大敗而回，大漢僅剩的一塊遮羞布才被完全揭去，外族變得更為肆無忌憚。
而這一仗，不過就在幾年之內而已。
因此，蕭辰也有種時不我待的感覺，準備先撈一筆再說。
他既然知道亂世將至，自然火急火燎地聚斂財富，積累實力。否則，亂世一起，自己彷彿驚濤駭浪之中一葉浮萍，只能隨波逐流。
「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實力，才是真的！」
至於什麼招攬良將謀主，蕭辰還沒有半點想法。
以自己現在的家底家世，還有籍籍無名的名氣，哪裡會有人會不長眼地投奔自己？
就自己現在的財資，也不一定就比那涿郡張屠夫殷富，想要招攬英雄，何其難也！
擴充家業，積蓄實力！這是蕭辰心中最為迫切的想法。
但他對於羌人的貪婪也的確是估略不足，才會陷入這種騎虎難下的境地。
「利令智昏吶……」蕭辰不禁苦嘆。
猛然，彷彿夸父一般的巨人在遠處狂奔，廣袤的大地竟然微微震動起來。
李羿臉色大變，虎目閃過一絲凝重，目光瞬間掠過遠處的地平線。
「我的天！」蕭辰極目遠眺，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西羌鐵騎——狂沙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