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拐一個師弟

翌日，未時。

風北院落，風北準備了一大桌酒席為鍾延踐行，另有七八個風氏年輕子弟一起過來湊熱鬧，讓鍾延說許多外界趣事。

至少到目前為止，風氏和鍾延的關係良好，在情況沒有徹底明朗前，風北很願意維持下去。

風北有直覺，他和鍾延還會再見，時間不會太久。

「鍾兄弟，此前多有怠慢，不如多留些時日，也好讓我多盡些地主之誼。」

風北出言挽留，此時永樂村『七日離去』的規矩已經顯得不重要了。

其他人都以為風北說的是客氣話，但知道所有內情的風北卻真心希望留下鍾延，好多探出些消息。

風鈴附和：「是呀，延弟，時間這麼晚了，北邙山不安全，不如就到明天再走。」

風鈴和鍾延最為熟路，交流最多，主動以『延弟』稱呼以示親近友好。

鍾延朝眾人抱拳行禮，「叨擾多時，在下心裡已過意不去。我與師尊約定的時日臨近，須得儘快趕去。感謝諸位的盛情，他日有緣定會再聚，到時候再把酒言歡！」

他本來是打算第七天早上走的，今天才第六天。

奈何，一直不說話的混沌珠突然就抽風似的說他磨磨唧唧，給他下通牒今天必須走，要去吃火鍋、豆腐腦、油淋茄子。

風北：「那祝鍾兄弟一路順風！」

眾人：「鍾兄弟保重！」

「諸位留步！」

鍾延轉身，背對眾人的一剎那，嘴角不由得抽出兩下。

因為，他剛剛坐的那個位置，面前兩盆沒怎麼動筷的肉食突然就憑空消失了！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被他懷裡的混沌珠給神不知鬼不覺的順走了。

「混沌珠前輩，公眾場合這樣的行為還是不要做了，我很難辦啊！」

鍾延暗自叫苦，希望別人沒注意到，不然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出意外就大條了。

混沌珠：「呸~又老又硬，難吃死了！」

鍾延：「......」

鍾延順利離開風北院子，身邊只跟了風鈴，送他出村。

經過風奇的院子，鍾延打算再去告個別。

風奇不但救了他的命，記憶中，這個長得凶神惡煞不怎麼說話的老頭也是和他關係很好，若不是風奇，他和風氏的關係可能會是另一種情況。

到了院門口，鍾延腳步一頓，院子里有一年輕男子正對風奇說話。

待看到那人面目，鍾延心頭浮現極為強烈的熟悉感，快速搜索腦海中的記憶，頓時精神一震！

「怎麼會是他？！」

鍾延之所以震驚，一是此人以後的身份，二是此人出現在了永樂村。

記憶中頂著這副容貌的人和風氏是沒有關係的。

「難道只是相貌一樣，不是同一人？」

鍾延驚疑不定，扭頭問風鈴，「那人是誰？」

風鈴：「哦，他叫風凌海，你應該沒見過吧，這幾天他輪值打獵，每天一早就進山了。」

「風凌海，凌海，凌海仙尊......」鍾延心中喃喃，「應該是他了，只是不知道他以後為什麼丟掉了風姓，也從沒聽說他和永樂村風氏有關。」

確定后，他又問風鈴，「他現在什麼修為？」

風鈴：「凌海哥不是修士。」

「不是修士？」鍾延愕然。

風鈴點頭：「凌海哥沒有靈根資質，他是我們村的武者。」

鍾延一臉古怪，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大腦飛速轉動，最後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旁邊風鈴奇怪，正要詢問，鍾延已經疾步往院子里衝去！

「師弟~」

瞬間，鍾延影帝附體，口中連叫著『師弟』，一臉驚喜到喜極而泣的誇張表情。

風奇和風凌海皆是一愣，身後風鈴更是以為他發瘋了，誰是他師弟？

鍾延不管不顧，上前就握住風凌海的一隻手臂，「師弟，我終於找到你了！可算找到你了！」

「你...小兄弟，你認錯人了。」風凌海一臉憨厚地撓了撓頭，看向風奇。

風奇蹙眉，盯著鍾延：「你何意？」

風鈴上前扯了下鍾延的衣袖，「延弟，你別亂說。」

鍾延激動道：「不會錯的！額骨凸出，眉眼細長，招風長耳，這副面相已在我腦海中刻下許久！」

風奇、風鈴看向風凌海，這副長相他們早已經看習慣了。

風凌海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小兄弟，你...你真的認錯人了，我...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你看！一緊張就結巴，沒錯，就是你了！」

鍾延一臉肯定地胡說八道，看向風奇：「哦，是我著急了，你們且聽我細細說來！我與師尊分開前，他老人家就囑咐我，若我遇到一個額骨凸出、眉眼細長、招風長耳的人，定要帶去見他，師尊說此相之人乃龍鳳之姿，天生仙骨，我師尊要將畢生所學傳授於他！」

三人面面相覷。

龍鳳之姿？

天生仙骨？

要傳畢生所學？

明明就沒有靈根資質！

鍾延看向風凌海：「我們是不是第一次見面？」

風凌海木訥點頭。

鍾延衣袖一擺，指著他語氣鏗鏘道：「你生於宣德歷二三八年七月七日！」

風凌海一愣，看了看風奇，又看向鍾延：「你怎麼曉得？」

鍾延繼續發力：「你十六歲時，與村中偷偷喜歡的女子表露心聲，被拒絕！」

風凌海張大嘴巴，又羞又慚愧，更多的是震驚，這件事就他和當事人知道，從沒和外人說起。

鍾延心裡也好笑，記憶中，此事在風凌海以後講道的時候，拿出來自嘲調侃說於眾修士聽，為平生第一件最難忘的失敗之事。

風奇和風鈴看向風凌海，從他的表情中已經得知了答案。

風奇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風鈴很迷糊，抬手在臉頰上撓了撓。

鍾延又道：「這些皆是我師尊所言，無半句虛假！師弟，你可願與我同去追隨師尊，踏入仙途，共謀長生？」

風凌海茫然，成為修士肯定是想的，曾一度為沒有靈根資質而煩惱，但此刻卻不知道如何選擇，心裡捨不得離開永樂村。

鍾延目露神往：「當然，師尊也答應過我，若我能尋到師弟，會獎勵一件靈寶與我，故而我對師弟面相異常深刻。」

風奇眼睛一閉一睜，問：「你所說這些，是你師尊算出來的？」

鍾延道：「大概是吧，師尊曾說過風氏《造化心經》乃無上仙典，卜算之道世間無出其右，然而，借鑒改良之後的《造化民相》，卻在凡人面相之道上更勝一籌。」

風奇默然片刻，道：「你等一下。」

說完他便往旁邊椅子上坐下，閉上了眼睛。

鍾延朝風凌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風鈴和風凌海相顧無言。

幾人靜靜等待著。

足足過了三炷香的時間，風奇才睜開眼睛。

鍾延知道，這是風氏族老商量出結果了，沒準還給風凌海算了一卦。

風奇看向風凌海道：「想去便去吧，收拾一下，好好跟大家告個別，在外面遇到難事、想家了，就回永樂村來。」

說完他便背過身進了屋去。

這是鍾延到永樂村以來，這丑老頭說得最多的一句。

出村是風族每個年輕子弟都嚮往的事情，風凌海也不例外。

只不過此時真可以離開了，他一時間卻猶豫不決。

風鈴目露羨慕，歡喜道：「凌海哥，恭喜你呀！」

鍾延沒有催促，結果已經很明顯。

半個時辰后。

風凌海背著行李，左手拿弓箭，右手提大刀，與鍾延一起出了村。

村口牌坊下站了一群風氏子弟，風鈴在最前方擺手。

「凌海哥、延弟，一路平安！記得回永樂村來看看......」

雲和積雪蒼山晚，煙伴殘陽綠樹昏。

看著夕陽下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雪地上留下兩排望不到頭的腳印，風鈴寬厚的雙肩微塌，悵然若失。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從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加嚮往外面的世界。

雖然鍾延在永樂村待的時間不長，但她一直陪在身邊，聽到了此前十多年都沒了解到信息。

而今，族裡又有人不限時間、不限距離地出了村，就像從鐵籠中飛出去的鳥兒，可以自由翱翔。

也許，以後還會有外人到村裡來，但風鈴覺得，再沒有誰能如鍾延那樣說得詳細，說得有趣。

也許，以後還會有族人出得村去，但風鈴知道，那必定畫好了邊界，固定了時間，即便沒有，那個人也不會是自己。

這就是永樂村的規矩，萬年來不曾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