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由上變下,且看山來就我
「好山好水好地方,可惜了。」
風雪依舊,羽清玄難得下了車輦,雙手負后,眺望屏風山。
一襲大紅袍鮮艷刺眼,與素白天地相映成趣。
「梅落安剛才說,屏風山藏有劫殺之氣,宮主不妨止步,派護山軍踏平此地。」
魔師出去賞雪,陸沉自然也不能繼續待在聖駕上。
想起那位江左梅家僅存血脈,他眯起眼睛,望向宛如屏風敞開,形成壁壘的連綿山勢。
先天之體,親近大道,對於氣機把握最為敏銳。
不過陸沉瞧了許久,肩頭落滿碎絮似的白雪,也沒看出什麼端倪。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梅落安確實有幾分本事,沒有辱沒卜運算元的名頭。」
羽清玄眸光深邃,如蘊星河,淡笑道:
「天地飄雪,掩蓋了山勢當中的肅殺氣。加上八張『屏風』曲折相連,如同環抱陰陽,極好藏住了格局之相,即便是七重天的高手,若不通風水之道,也難以看透。」
陸沉心下訝異,沒想到魔師不僅是武道上的大宗師,連奇門玄理都有涉獵,且頗為了解。
羽清玄面露輕蔑,似是不屑道:
「況長生還是老樣子,喜歡下棋,喜歡落子,更喜歡找些愚人、蠢人過來送死,表現自己的棋路莫測。」
「殊不知,功夫都在棋盤外。」
「呵呵,縱橫十九道,本座這輩子還沒輸過。」
陸沉心頭微微一動,覺得奇怪:
「沒想到宮主棋藝如此驚人。」
他很少見羽清玄去碰黑白棋子,十九道棋盤。
不像是個會下棋的人。
「其實只是略懂,但一直沒輸過。」
羽清玄笑吟吟說道:
「以前天機閣有個老頭,自詡天下棋手百萬,無人可勝其一子。」
「本座跟他手談一局,下得他投子認輸。」
陸沉挑了挑眉,好像猜到了什麼。
「宮主是掀了棋盤,還是……」
羽清玄眉頭微蹙,不悅道:
「本座是什麼不講理的人么?只是那老頭下棋話多,還不給悔棋,煩人得很,本座一氣之下就燒光了他的鬍子。」
陸沉恍然大悟。
終於明白什麼叫功夫在棋盤外了。
「宮主之棋路,確實天下無雙,無人能敵。」
陸沉拱手道。
由衷地感到佩服。
羽清玄也有些得意,仰頭道:
「雲雷山也好,鼎王門也罷,都是不入眼的小角色。」
「今天,就算整個大盛江湖傾盡而來,能擋本座半步么?」
陸沉嘴角一扯,即便在心裡頭巴不得魔師這一趟下山入世,能夠折戟沉沙,最好跟那個況長生兩敗俱傷。
可他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一襲紅袍獨立雪中的羽清玄。
確實有股子驚艷天下人的絕美與氣魄!
「這份目無餘子的霸氣,估計也就一千八百年前的聖君才能比擬,換而言之,我其實和魔師不相上下。」
陸沉如此開解自己。
「乖徒弟,咱們一起上山踩死那幫蠅營狗苟的鼠輩,如何?」
羽清玄眨著那雙長而媚的眼睛,直似域外的天魔,有魅惑人心之能。
「宮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份心氣,不愧是一人橫壓烏北,隻身冠蓋江湖的絕頂宗師!」
陸沉難得地說了一些奉承話。
「還有下文吧?」
羽清玄嘴角含笑。
「只不過弟子境界低微,反而會拖累宮主,屏風山就不去了,我可以在山下為宮主助威。」
陸沉靦腆一笑。
明知道方圓百里殺陣大開,也要往裡面鑽,那是高手所為。
畢竟,藝高人膽大嘛。
給自己武道七重天的驚天修為,別說一座屏風山,龍潭虎穴也敢闖一闖。
「乖徒弟,你這可就寒了為師的心。」
適才霸氣無匹的羽清玄,聽到陸沉的回答立刻變得泫然欲泣,像是柔弱女子般,聲音軟綿:
「你看,那鼎王門有備而來,絕不止幾隻三腳貓,萬一藏著哪尊大高手,傷到了本座,也沒人照顧。」
陸沉一言不發,打定主意不想上山趟那座雷池,即便是跟大盛武道第一人的羽清玄一起。
小命攥在別人手裡的滋味,他已經體會夠多了。
「乖徒弟,本座親身犯險,可都是為了給你拿下那株參王呢。」
羽清玄眼含秋波,小意說道。
「那要不算了,省得宮主勞累。」
陸沉道心堅固,無動於衷。
天底下少有主動送死的蠢人。
鼎王門是小魚小蝦,敢捋天命宮這頭真龍的鬍鬚。
必然有所依仗,或者很硬的靠山。
一個喪家之犬況長生,就能翻雲覆雨,差使大盛整座的江湖人?
背後內情,恐怕深得很。
陸沉不怕這些,但不願被卷進去。
「既然這樣,本座也不勉強。」
羽清玄眸光一變,氣勢不住地攀高。
從柔媚如水,再度恢復天下獨一人的無匹霸烈。
「乖徒弟你不願意就山,那便讓山來就我!」
羽清玄仍是雙手負后,大紅袍如火,熾盛到不可直視。
落在陸沉的眼中,便是千萬丈險峰拔地而起。
只見這位女子魔師一腳抬起,輕輕踏下。
風雪不動。
可天塌地陷!
羽清玄隨意踏出一步,屏風山揚起無邊煙塵。
方圓五百里發出轟隆巨響,宛如地龍翻身。
連成一體,沉重到難以想象的「八面屏風」。
像是教人打斷山根、氣脈,哀鳴陣陣,破碎崩塌。
「不夠。」
羽清玄再走出一步。
風雪成狂暴之勢。
幾乎將其吞沒。
彷彿老天爺震怒。
可仍擋不住這位女子魔師的前進之姿
「這也太霸道了。」
陸沉無聲感慨道。
那顆堅固道心,也不由地被撼動。
一人之力叫天搖地動?
這就是武道七重天?
「區區一座鼎王門,也敢算計本座!況長生,看你有什麼手段!」
羽清玄面覆冷霜。
等到第三步踏出。
屏風山已經下陷二十丈!
四、五、六、七……
陸沉立在身後,默默數著。
待羽清玄走到第九步。
身前再無巍峨高峰。
整座連綿如障的屏風山,像是被人徹底抹平。
只餘下宛如幕布,籠罩百里的滾滾煙塵。
舉手投足,地陷百丈,說出去足夠讓江湖人震駭欲死。
可羽清玄似乎覺得沒什麼了不起,她回首問道:
「乖徒弟,上山你不樂意走,那下山不費力,總該行了吧?」
陸沉無言望著那陷進地底的屏風山,好像被人硬生生按了下去,點頭道:
「都聽宮主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