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山道之上,有人攔路
上山難,下山易。
羽清玄雙手負后,走在前面。
任憑風雪洶湧,近不了身前三尺。
方圓五百里的屏風山,好似被踩進地底,呈現出一個巨大無倫的腳印。
「宮主已經破掉這山水格局的劫殺之氣了?」
陸沉不緊不慢跟在後頭。
換血九次的強悍體魄。
猶如一座燒得旺盛的烈烈火爐。
早已不懼寒暑。
「奇門格局,多半依託于山水氣脈,五金器物,一旦被打破,就再也成不了氣候。」
羽清玄就像踏青的遊人,眉宇之間輕鬆淡然。
「但況長生這麼興師動眾,布下殺陣,想必還有更大的手筆等著本座。」
「只希望多年不見,他能有幾分長進,莫要讓人失望而歸。」
陸沉嘴角扯動,心裡頭不禁為那位曾經的驚神一脈大弟子默哀片刻。
跟羽清玄這種天降的煞星,同處於一個時代,且還是一座宗門。
真是倒了大霉了。
武道七重天的大宗師,放眼祖洲六域有多少?
估摸著也不會超過雙手之數。
如此人物,卻絲毫不被橫壓烏北的女子魔師放在眼裡。
換做自己是況長生,恐怕也會心生憋悶之情。
「羽清玄如此霸道,絕不示弱於人,這既是她的無敵道心,也是心性破綻。
倘若況長生真的精通奇門之術,把握陰陽變化,那麼屏風山就是請君入甕的棋盤。」
許是先天之體,親近大道的關係。
陸沉覺著風雪之中,似有肅殺意味。
猶如一根根鋼針扎在肌體表面,透出輕微的刺痛之感。
他抬頭看天,鉛雲密布,波濤如怒,好似天公震動。
莫名壓抑的森嚴氣息,無形籠罩於四野。
調轉目光,望向「下山」而行的那襲大紅袍。
羽清玄似乎渾然不覺,談笑自若,閑適如常。
「且看況長生有幾分本事了。」
陸沉心神收斂,腳下步伐從容。
無論這一場比斗之後,那位驚神一脈棄徒是勝是負,是生是死。
只要能耗去魔師一星半點的精力、元氣,對自己而言,都有利無害。
《道胎種魔大法》最兇險之處,便就在於一時不慎,種魔者反而會為鼎爐做了嫁衣裳。
無關乎修為高低,只看靈台方寸間的天人相搏。
畢竟人心如海,七情六慾。
除非是聖人,否則誰能忘之?
……
……
鼎王門,原本囊括整個山頭的寬闊大院,早已被震得四分五裂。
這番天塌地陷的可怕景象,著實把所有人都給驚駭到了。
廳堂之中,錦繡華服的老者深吸一口氣,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藏於袖中的雙手,隱約有些顫抖。
一念之間,改天換地。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武道,而是神通了!
「爹!咱們鬥不過魔師的!這是蚍蜉撼大樹,自不量力啊!乾脆出門迎接,跪地賠罪……」
陰鷙青年望著昏暗無比的沉沉穹天,癱坐在靠椅上,眼中布滿懼色,像是被嚇破了膽。
如今整座屏風山都陷進地底,猶如被困在一方巨大的深井裡。
這等近乎神魔的通天手段,足以摧垮許多人的心神,再無絲毫抵抗。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廢物!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以為魔師會跟鼎王門講道理?」
錦繡華服的老者鬚髮皆張,猶如一頭髮怒的雄獅,一巴掌抽在陰鷙青年臉頰上,將其打得嘴角流血。
「倘若跪下來求饒,就能保全上下,十幾年前的江湖,還會有那麼多被滅滿門的門派?不管是你是我,還是八皇子,現在都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不成則死,沒有退路!」
陰鷙青年挨了一記耳光,瑟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他實在想不到,父親有什麼依仗和手段。
敢惹大盛武道第一人,羽清玄。
要知道,連大盛天子都要對天命宮禮敬三分。
區區一個八皇子,算得了什麼。
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刺殺那位魔師。
對楊熹來說,又有何好處?
「羅平,你去召集眾弟子,安穩住人心,別鬧出亂子。順帶領著他們,把下了伏龍樁、降魔釘的幾處方位都好好檢查一遍,看壞了多少。」
錦繡華服的老者沉住氣,讓那個年長的師兄出去主持大局。
他轉頭瞥了一眼陰鷙青年,恨鐵不成鋼道:
「平日里欺侮樂安府的小門小派,氣焰跋扈得厲害,這還沒見著魔師的面兒,人都慫成這樣了?老子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種!」
陰鷙青年似是覺得委屈,捂著腫脹起來的臉頰,小聲嘀咕道:
「兒子擄掠過來的那些女俠、小娘,爹你也品嘗過滋味,又不是我一個人獨享,上陣父子兵,這話可是你說的……到頭來我擔了污名,還要挨爹你的罵。」
錦繡華服的老者睜大眼睛,舉起那隻寬大的手掌就要拍死這個孽畜。
「爹,你可就我這麼一個兒子!」
挨了一記耳光,陰鷙青年反而清醒許多,挺胸抬頭提醒道。
「滾!跟羅師兄一起去清點伏龍樁和降魔釘!」
錦繡華服的老者終究沒能忍心,一聲怒喝如暴雷。
「真是個孽障,不長進。」
唉聲嘆息了一陣子,念及正在「下山」的羽清玄,錦繡華服的老者快步出了廳堂,往祖師祠堂行去。
那是屏風山的氣脈核心,也是格局的樞紐。
不管如何,鼎王門已經上了八皇子的這條船。
現在再想下去,已經晚了。
……
……
大紅袍,黑金袍。
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走得並不慢。
就像羽清玄所說,上山難,下山容易。
塌陷的屏風山,道路早就破碎得不成樣子。
不過在武道七重天的大宗師面前,再難走的崎嶇,也變成了坦途。
「本座生平最厭惡的,便是藏頭露尾之人。」
約莫走到山腰處,羽清玄忽然開口說道。
聲音不大,卻極為凝聚,好似鋼針一般扎進心底。
「《聖心四蝕》,蝕魂魔音!」
陸沉腳步沒停,心中卻是震動。
他在驚神宮博覽群書,對於天命宮四大寶典也略有了解。
羽清玄話音一出,天地俱寂,風雪不動。
可人之心神,卻宛如陷入驚濤駭浪,被反覆攪動。
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直欲炸裂開來!
霎時之間。
噗!噗噗!噗噗噗——
一連串的血花盛開於雪地,紅白相間,煞是妖艷。
「好厲害的音功,直刺心神,震裂肺腑,殺人於無形,端的陰毒。」
陸沉眸光收縮,面對這樣的武功,除非是修為深厚的得道高僧,定力過人,不為所動。
否則的話,很難應付。
只能斂沒全身氣血,爭取不被無孔不入的魔音貫腦,牽動體內真元暴動,破壞四肢百骸。
「這又是哪一路的江湖人?」
陸沉掃視過去,大約七八具屍體撲倒在地。、
身穿同樣制式的門派衣物,素白長衫上有數朵梅花烙印。
他們皆是心口碎裂,前胸後背露出一個猙獰的血洞。
「好一個蝕魂魔音!好一個天命宮主!談笑殺人,威風無比啊!」
山道之上,風雪之中,不知何時顯出一道高瘦身影。
此人頭戴斗笠,背後負著一口黑色劍匣。
其聲冰冷,透出無比凌厲的鋒銳味道。
是個劍客!
陸沉搜羅所看過的卷宗,很快就找到符合條件的門派。
二十年前,大盛江湖第一等劍宗。
藏鋒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