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人體力都算不錯,平日村人走到鎮上要兩小時左右,他們只走了一個多小時就到村口了。
兩邊是稻田,村的後面是幾座大山,還有一條小河,臨水村也由此而來,可惜上游修了水庫,這條河已經快乾涸了。不過修水庫有一個好處,每年會有兩次灌溉期,農忙時會根據乾旱情況放水。
臨水村是大村,約五百多人,村口有棵大榕樹,樹下有一人正提著油燈往這邊張望。
「是媽媽。」容遙驚呼一聲,拉著容與往村口跑。
兩人片刻到達容媽面前。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容媽媽喃喃說道,舉起油燈,細細看著這個兒子,不知道想到什麼,眼淚瞬間下來。
這下兩人都急了,容與伸出手想扶她,又……
「你別哭,我,我,對不起。」容與手緊緊攥住衣角,不知道怎麼安慰人。
他想到上輩子他們是不是也找了自己,找不到了是不是很難過?
肯定很難過的。
容與在心底小聲說著,眼睛也紅紅的。
「媽,別哭,我又餓了,我們回去吃夜宵。」容遙幫容媽媽擦去眼淚,拿過她手上的油燈。
「好,好,不哭,我們回去。」容媽抓著一兒一女的手,慢慢往村裡走:「我做了紅薯糖水,還炒了醬油麵,喜歡吃嗎?」
「喜歡,喜歡!」容遙連忙點頭,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家裡田不多,糧食緊張,時不時得靠紅薯填飽肚子,她已經吃怕了。
「我也喜歡。」容與見媽媽跟容遙望過來,連忙點頭。
容家離村口約走五分鐘才到,一條三米長的小道進去就是院子,約七八十平方,一棵桃樹,一口水井。容爸閑時就是幫人家打水井的,錢算可以,但也辛苦。
容家的房子是用土泥磚切起來的瓦片房,院子進去正面是平排兩套房,右邊那套進去三間室,中間是大堂,也是飯廳。右手邊是容遙的房間,左手邊是容爸容媽的房間。
左邊那套房同樣是三間室,不過中間大堂稍小些,只放著一些養蠶工具和農具,挨著容爸容媽的房間是蠶房,左手邊是應荀以前住的,容與上輩子住的就是應荀的房間。這個房間有個窗戶,窗戶外面就是一個小樹林,容與以前沒少被夜風嚇得直哆嗦。
現在晚上快十點,風吹過小樹林帶出沙沙聲把容與心底那點害怕又勾起來,忍不住往容遙身邊湊近。
容爸容媽一個開鎖,一個舉著油燈,只聽得哐當幾下,門開了。古老的木門推開又是咿呀一聲。
「明天得上點柴油才不響。」容媽念嘮道,走到飯桌旁抓住一根燈繩拉一下,昏暗的燈光亮起,比油燈稍好些。
九十年代,這個小山村才剛剛通電,燈泡瓦數也不大,亮度大概相當於二十一世紀出廠的床頭燈,以前應荀就喜歡開著這樣的燈看書。
可容與不喜歡昏暗,所以每次都會齜牙咧嘴在應荀身上蹦噠。
但那個人,看不到。
紅薯糖水容媽用了井水冰著,炎熱的夏天吃著非常爽快,醬油麵雖有些坨,可容媽手藝好,吃著特別香。
這頓宵夜吃到快十一點,容遙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容與精神倒是很好。
「遙遙去洗個澡睡吧,明天晚點起,我們不趕早,」容爸看女兒這樣也心疼,把人趕走後,又對容與說:「也累了吧,等遙遙洗完,你也趕緊洗了休息。」
「你先洗,我不累,晚點沒關係。」容與放在桌下的手輕輕扣著,眼角偷偷瞄著打著哈欠的容媽,想說讓她去睡,可是嘴張幾下,媽媽這個詞,他還是沒能叫出來。
抬手擦擦臉上汗,容與低下頭。
「屋子裡悶,我們到外涼快,」容爸站起來,看容媽也要跟出去,連忙說道:「你先去睡,碗我洗就好。」
「可是……」
「快去吧,你身體不好,別熬壞了。」
容媽有點躊躇,欲言又止看眼容與,片刻說道:「要不小與睡媽媽房間,那個小房間近小樹林,晚上是不是害怕。」
容與當然不可能說害怕,於是連連搖頭:「不怕的。」
「這,」容媽雙手緊緊扣著,求救的目光看向容爸,見他不動聲色搖搖頭,心裡一陣埋怨,卻也是沒說什麼:「那我去睡了,你也早點睡,記得門關好,有什麼事叫媽媽。」
「好。」容與繼續點頭。
容媽不舍看眼容與,這才轉身回房。
容爸開始收拾飯桌,一個大盤子三隻碗三雙筷子,容媽沒吃,端在一起也就出去了。容與看飯桌有些臟,回憶一下之前他們是怎麼做的,彎下腰,果然看到飯桌面下搭著一塊抹布,拿起來把飯桌擦一遍,這才拿到外面洗。
容家水井是吊水的,兩個盆,容爸點了一隻,容與就把抹布放到另一隻盆洗,手法雖有些生硬,程序倒是沒錯的。
之前他們都不讓容與參與家務,沒想還有模有樣。
抹布洗好后搭在桃樹上晾,容爸碗也洗好了,與廚房相連的室外浴室門被推開,容遙抱著衣服走出催容與快去拿衣服洗澡,大夏天洗涼水澡,人都舒服了。
容與來這裡住一個星期了,熟門熟路摸回自己的房間,拉開房間昏暗的燈光,目光落在角落的行李箱上。這個時代的推拉行李箱還是少見的,容與進村是白天,就被人好好圍觀了一遍。
容與走過去打開行李箱,把身上的五十塊放進去又關上,沒拿衣服,而是打開那個破爛的衣櫃,門都掉半邊了,雖然這個門是被他拉壞的,可是應荀用脆弱的。
簡陋的衣櫃裡面有兩套衣服,是應荀沒帶走的,布料拿在手上有點粗糙,卻很安心。
「小與,拿好衣服了嗎?快去洗吧,太晚了。」
容與的聲音響起,容與回應了一聲,抱著衣服出門。
容與今天身上出了不少汗,卻也很快洗好。容爸卻沒立即去洗澡,而是把人送到門口,容與有點緊張,以為他是要跟自己談,卻聽到他說:「進去睡吧,晚上要是害怕……」
「我不害怕。」
「好,不害怕。」
「關好門,有什麼事叫我跟你媽。」
「嗯!」
容與應聲,關上屋門準備下鎖,卻是忘記要怎麼弄了。這種木門用的是暗鎖,上輩子容與會開會關,可對於現在的容與來說,已經過去四十年了,手指在暗閂里扣來扣去,還是不會弄,乾脆插上門閂,返回屋裡。
土泥砌成的房子並不隔音,窗戶外小樹林的沙沙聲和蟬鳴聲還有莫名的鳥叫聲依舊讓容與腳底有點發涼,哪怕熱得厲害,也把薄被把整個人裹起來,睜著大大的眼,看到橫樑上一閃閃晃動的光,這才想起燈沒關,拉燈的繩則在門口處。
現在電費非常貴,不可能讓它點一夜的,哪怕他現在有點怕窗戶外亂七八糟的聲音。
容與把被子拉到脖子上,心裡暗暗念著:數一二三就衝過去,把燈關了跑回來,很好,一二三,沖,沖……
然而,燈還是亮著的。
容與有點泄氣,深呼一口氣,繼續默念:這次倒數到一,一口氣衝過去,再一口氣沖回來,加油容與,九八……六五……二一……沖……
然而,燈還是亮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