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意

第46章心意

春寒末尾，料峭輕冷，晚夜的風冰棱似的輕輕吹拂著，漸漸刺骨。

徐一緣扯著妄言支走好友，那副放鬆樣子就慢慢松垮下來。她原地整頓了小會兒，將領口整理一番帽子戴上，悠悠走上幾十步繞到了既月公園。

四下無人，一片冷寂。

他說的，春天的既月並不熱鬧。

要等夏秋季節。

她嘆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在了湖邊的石椅上，背部完全倚靠，仰頭輕緩的呼吸著。

很不幸，今夜無月，遠方的星星也沒來撫慰人心。

徐一緣靜靜坐著，單單慢頻率的眨眼，雙手搭在肚皮上，用指腹使勁兒摩擦著手機屏幕。

無意間，屏幕總是一閃一閃，亮了又熄，熄了又亮，如此重複，好像沒有止境。

此時將近九點，既月湖畔還流淌著七彩的燈帶，忽明忽暗，歡快的悅動。

她的右手邊就矗立著一桿路燈，繞著幾點飛蟲。

經過清洗的燈盞罩不住強烈的冷白光線，穿透黑暗，筆直打在徐一緣的身上，照亮了整個人，清明顯目。

尤其臉龐，肉感的紅彤彤，柔軟的想捏。

雙眸微醺，淺淡的醉意。

徐一緣，她喝酒了。

她在吃完飯的最後關頭，瞞著一二三號喝了一杯酒。

這會兒也該起作用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帶起她的燥熱來。

想到這裡，徐一緣眼裡終於有了些神采，定在了某個點上。

可是她還是猶豫，愣是在努力掙扎。

心口堵得人發慌，呼吸開始急促。

她發現，原本大膽的意圖有了瑟縮了意思……徐一緣翹望著蒼穹上無盡的黑暗，一時間，感覺渺小的自己正在被吞噬。

寒風吹散了熱情，一如原本的計劃正在被另外一個怯懦的自己給掩埋，失去了鮮亮的光澤。

是被現在殼內的安好所蠱惑，害怕這樣一份偷偷摸摸的著迷得不到想要的回應嗎……

是在害怕被拒絕之後，深覺顏面掃地還是什麼別的。

一連好多個問題，生生壓迫著她。

她緩緩抬起了右手，懸於空中。一眨眼，好似看見了時間的光線在指間繞過，盛滿虛無，飄向雲端。

徐一緣不禁打了個哆嗦，這春夜還不能讓她溫存。

她想，她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該怎麼辦，手機就握在手裡，要打電話約他出來。

還是簡單點，直接在手機上說。

「怎麼這麼難吶……」

徐一緣忍不住抱怨了句，後仰變成前俯，她用手捂著胸口，張嘴喘著厚重的氣息。

以往所有的都在腦子裡閃過，她卻留不住任何一個瞬間，多麼心糟。

周遭的空氣是不是都凝結了，全部壓在了她的身上，不得動彈。

時間從來不會吝嗇。

就這樣靜坐著，時間就到了九點半。

徐一緣坐的腰背僵硬發疼，好在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站起了身，活動活動筋骨，回頭看了眼那明晃的路燈，送去一抹淺笑，繼而朝著既月湖靠近。

她的身影逐漸被灰暗遮擋，匿了顏色。

徐一緣趴在了護欄上，腳下二十厘米遠蕩漾著水光，春風拂過，漣漪泛起。

她按了開關，屏幕的光亮延展，照清了她認真的神情。

斟酌再三，徐一緣還是選擇發消息，她做不到當面，那樣會好丟臉的吧。

【在？（表情包）】

【你現在有時間嗎？】

正處在飯桌的凌柘感受到口袋裡的震動，一邊視線朝著飯桌繞圈一邊摸出手機來。

酒席雜亂，雜訊四起，他借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時偷瞄了一眼，來自於眼熟的圖像。

手指不自覺緊了緊。

「咳~「

凌柘輕聲咳了下，喉結滾動，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手機已經被拿到了桌底下，他輕快輸入【嗯，有事嗎？】

剛發完，左手邊的瞿子楓就端著酒朝他這邊靠，眼眸示意，凌柘也拿起了酒杯。

酒杯相撞間，他面上全是喜色，挑弄起張揚的眉眼問：「怎麼了?有事啊？」

「沒什麼。」

凌柘抬手小抿了一點，含糊道：「就家裡那點小事。」

瞿子楓知道似的狂點頭，手指貼上額頭順勢向後梳，佯裝醉意，小聲說：「行，我幫你擋著點。」

「嗯。」

等到凌柘再低下頭時，正好徐一緣的一條新消息跳進。

【搓搓手（表情包）】

【有件事情】

【我猶豫好久了，基本上每天都在想，特別是上次之後】

【我實在憋的難受，思來想去，還是打算今晚就說出來】

【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想要讓你知道】

【因為我的自私，所以跟你有了很大的關係，我先給你道個歉，對不起】

【還有就是希望你在我全部說完之前不要打斷，我做了好大決心才發這些的，所以求你了，別打斷】

凌柘看的認真仔細，不可控的融入，一時忘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場所，耳畔再無吵鬧，被重酒熏暈的頭腦變得清醒無比。

身上有了異樣的反應，神經高度緊繃，像是被人揪起來懸在刀尖上。

溫柔刀尖從不傷人，它只是深深刺激著你的靈魂。

他注意力完全集中，盯著那些字眼，好看的眉骨隨著發來的內容慢慢推移聚攏。

後面要發的他多少都能猜出來點。

那種帶來呼吸自覺減慢的感受他無法描述。

不是覺得麻煩，也沒有心情不好。

凌柘腦子裡不停敲響警鐘，彷彿在批判他的一切，否定他的所有。

在焦慮的情緒驅逐下，他不禁反省，一直以來，他是不是都在做一件錯事。

以至於耽誤了一個絕頂好的年輕小姑娘。

「還沒好啊？」瞿子楓斜眼朝著桌底看了下，歪頭又問。

這一次，凌柘沒有回答，有東西助長著不耐的心情。

他握著手機直接站了起來，朝著席面彎了下腰，急匆匆道：「不好意思，我出去下。」

沒等別人反應，凌柘已經邁著修長薄瘦的腿走出了包間。

垂眸看見那幾個關鍵字還沒有發出來，他鬆了口氣，趕著趕著回復【你等等】

下一刻，他撥通了電話。

只一秒，被徐一緣拒絕。

他再打。

她再拒絕。

重複了三次，一個堅持打，一個堅持掛。

終於，第四次鈴聲響起，獲得了停留的機會，刺耳的音樂就這麼響著，凌柘一改之前的焦急，耐心又急切的等待著。

走廊盡頭的窗戶被他滑開，冷風灌入，橫掃了他整個身軀，一陣寒涼，割滅了頭頂暖燈的庇護。

閑置的左手緊緊握拳，四個手指頭一下又一下刺入手掌，他沒能察覺到疼痛。

她會接的，凌柘這樣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