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二十

對梯蓋的攻擊仍在繼續。

梯蓋整體的鬆動程度在一點點變大,但手柄和皮帶出問題了。手柄的根部向外折得厲害,為了持續拉拽而繞上的皮帶勉強能被鉤住,但很快就會脫出。至於皮帶那邊,縫住帶扣的地方已經開始綻線,感覺皮帶斷裂會遠遠早於梯蓋脫落。他們變換繞皮帶的位置,做了各種嘗試,但這項任務還是漸漸呈現出敗象。大家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有說出口。

四人默默地交替作業。歇下來的三人也不交談。所有人都對說話開始感到疲憊。

時不時地有人喝水,或去衛生間。並沒有哪個人定下規矩,但每打開一盒能量棒,必定是四個人一起分著吃。他們都選擇了儘可能使空盒增長速度不顯眼的方式,雖然剩下的能量棒還很多。

駱燦從衛生間出來,見段瀅站在門前。

駱燦注視著段瀅,段瀅也注視著駱燦。駱燦把手伸向對方的肩頭,段瀅搖搖頭,躲開了他的手。

「怎麼了?」

段瀅只是默默地搖頭。

「你的心意變了?」

段瀅轉身背對駱燦朝房門走去。駱燦按住她的肩頭,把她拉向自己,從背後緊緊地抱住。段瀅一動不動。駱燦的唇湊近了她白皙的頸項。

「不要!」段瀅全身顫抖,甩開駱燦的手,頭也不回地向門奔去。賴志成在門的另一側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對你做了什麼?」賴志成問段瀅。

段瀅推開賴志成,回到屋裡。賴志成瞪了駱燦一眼。

「你對段瀅做了什麼?」

駱燦長舒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只是叫她回到我身邊來。」

「請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為什麼?」

「段瀅和我有婚約。」

「噗......」駱燦對賴志成展顏一笑,「但是,段瀅喜歡的是我。」

「這只是你的自以為是。」

「當然不是。你聽好了,」駱燦瞪視著賴志成,「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總之現在我仍然喜歡段瀅,這一點與三個月之前並無不同。段瀅也一樣。誰管你們有沒有婚約,我是不會聽你指使的。」

賴志成眼中滿含敵意。

「怎麼?你是不是想打我?」

「我沒必要打你,我不喜歡這樣。」

「你沒打過人是吧。」

「沒打過。」

「你不打人,但老鼠、兔子、狗卻是要殺的。」

「老鼠?」

「你不是在照料動物嗎?為了讓它們將來好被宰殺。」

賴志成用輕蔑的眼神看著駱燦。

「你的話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語。」

「我的意思是,你嘴上否定暴力,其實自己也在實施暴力!如果你見不得我跟段瀅好,來打我不就行了?這才是正常的情緒。」

「把實驗室的動物和人混為一談,這種想法恕我無法理解。靠打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打了你,過去的事就能一筆勾銷了?靠這個什麼也解決不了。」

「能不能解決,做了不就知道了?」

「毫無意義。」

「毫無意義......」

駱燦一推賴志成的胸膛,回到屋裡,賴志成緊隨其後。段瀅抱膝坐在吊床下,眼睛盯著牆上的某一點。嚴仙仙坐在她旁邊,正注視著駱燦和賴志成。

駱燦走到屋子的中央,向賴志成回過身。

「意義?從一開始我們做的事就毫無意義。有什麼東西有意義了?腦子裡思前想後的東西就有意義了?那只是為了求個安心罷了。自己做的事毫無意義,為了挽救這個毫無意義,能救一點是一點,為了減輕不安,人才要絞盡腦汁整出一套貌似有意義的理論,僅此而已不是嗎?真正重要的東西是沒有意義的。有趣、無聊、討厭、喜歡、高興、悲傷,有的只是這些感情!請你不要給感覺賦予什麼意義!」

「好粗暴的想法。」

「粗暴?那我問你,在你工作的實驗室里,想法粗暴的是哪一方?是被殺掉的老鼠嗎,還是殺掉老鼠的你?老鼠是活物,它可沒有隻因為活著就給自己賦予什麼意義。粗暴地賦予它意義的人是你!」

「完全搞不懂你在說什麼。」

「哈,你是搞不懂吧,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駱燦所在的這半邊屋子的地面比有吊床的另半邊低一點,他怒氣沖沖地往階梯的垂直面猛踢一腳,表面的木板發出了「咣當」一聲巨響。

「......」

駱燦不由自主地朝自己腳下望去。聽到聲音后,所有人都在看他。

駱燦彎下膝蓋,觀察發出巨響的垂直板。板高二十厘米左右,以被踢到的地方為中心,約有五十厘米寬的板面向內側傾斜。仔細一看,板沒有被固定住,地面上有可供滑動的溝槽。駱燦用拳敲擊木板,木板再次發出聲響,倒向了內側。地板下現出了一個黑洞......

嚴仙仙和段瀅跑到屋子的這半邊,賴志成也從駱燦身後窺探洞口。

「裡面是什麼地方?」嚴仙仙問。

「不知道......好像是存放東西的。」

「裡面會有什麼?」

「很黑,看不大清。等一下。」

駱燦打算拆下所有的垂直板。其餘三人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也開始動手拆除另一側的板。

木板較為容易地被踢開了。

有吊床的半邊屋子,整個地底下都是空洞,看起來裡面空無一物。

「你們看,那是什麼?」

嚴仙仙指著洞穴偏里的地方。牆上似乎貼著一個白白的像盒子一樣的東西。

駱燦與嚴仙仙換位后,匍匐在地板上,伸手觸摸那個盒子。感覺是塑料質地的,表面刻著平行的鋸齒紋,前部有四方形的凸起。駱燦摁了摁凸起部分。

「嗶......」裡面突然傳出微弱的蜂鳴聲,駱燦嚇得把手一縮。

「那是什麼......」嚴仙仙顫抖著聲音說。

駱燦保持匍匐的姿勢,把頭伸到地板下面。

「你要小心啊。」身後的段瀅說。

駱燦的身子慢慢地挪向塑料盒。

「這是......」

他戰戰兢兢地用手觸摸著盒子。牆上竟然裝了這麼一個與此處氛圍完全不合的東西。

「這是內部對講機!」

「內部對講機?」身後的賴志成說,「是這樣啊......」

駱燦觀察起這個灰色的對講機。四方形的凸起是按鈕,只有這裡用的是紅色塑料。縱向的一條條格子則是麥克風和揚聲器所在的地方。

駱燦摁下按鈕,揚聲器內部響起了蜂鳴聲。

「喂,季子媽媽!你在那裡吧?請回答!季子媽媽!」

側耳捕捉揚聲器里的迴音,然而什麼也聽不到。

「季子媽媽!拜託了,請你回答一聲。你應該在那邊聽著吧?請放我們出去。我們好好談一談吧。你做這樣事毫無意義。求你了,請放我們出去。季子媽媽!」

揚聲器毫無動靜。

「換我來。」段瀅拍了拍駱燦的腿。駱燦一爬出來,段瀅便鑽到地板下面。

不用把嘴湊上去,四人的聲音應該也能傳到米惠蘭那邊。但是,另一邊有直接傾訴的對象與單純地對著牆說話的感覺完全不同。

「阿姨!求你了,請放我們出去。求你了!到現在為止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有些話我們確實沒對警察和阿姨說,但我們沒有殺人。季子是因為意外死的!聽我說,阿姨,救救我們吧。放我們出去!」

段瀅不停地喊。

四人起起伏伏,輪流朝對講機喊話。然而,米慧蘭不做任何應答,留給四個人的只有喉嚨的嘶啞與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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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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