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駱燦再次向梯蓋開戰。現在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沒拉幾下,皮帶就從手柄上脫落下來。使勁把皮帶綁緊,再繼續拉。皮帶用煩了,就爬上鐵梯,直接用手死命地扳手柄。右手酸軟無力了,就轉過身子用左手握緊手柄。駱燦手痛得厲害,便從梯子上下來,賴志成默默地和他輪換。
賴志成後面是段瀅,段瀅後面由嚴仙仙頂上。從梯蓋上感受到的小幅鬆動支撐著他們進行到了現在。
被嚴仙仙換下來的段瀅來到洗碗池前,防水開始洗臉。她一隻手握起腦後的頭髮,在脖子上也澆了點水。
「駱燦。」
段瀅邊洗邊招呼駱燦。駱燦抬起臉。
「你有手帕嗎?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行啊。」
駱燦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洗碗池前的段瀅。
「說起來,其實還有毛巾的......」
駱燦想起衛生間的地上還扔著一塊髒兮兮的毛巾。雖然髒了,但洗一下沒準還能用。
駱燦來到衛生間。毛巾就在門背後的陰影處,被捲起、壓成了細長的一條。他把手伸向這一半已經染成茶色的毛巾。
「......」
通過捲起的毛巾,感覺裡面有硬物。
駱燦用兩根手指夾起毛巾的一端,一件亮晶晶的小東西掉了下來,不知道蹦到哪裡去了。與此同時,裹在毛巾里的一根細長的錐形棒落在地上,發生一陣脆響。
「這是什麼?」
駱燦不由得說出了聲。屋裡的段瀅問他「怎麼了」。
從毛巾里掉出來的東西很眼熟。
「是冰鑿子......」
柄的部分由白色陶瓷製成,上面繪有紅色的玫瑰。刃身長約十五厘米。
這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
駱燦拾起冰鑿子,掃視衛生間的地面。因為他總覺得毛巾里還掉出了一樣東西。
「怎麼啦?」
段瀅來衛生間查看情況,手裡拿著駱燦的手帕。
駱燦皺起眉頭,拿著毛巾和冰鑿子走出衛生間,回到屋內。
「這東西掉在衛生間里了。」
他把毛巾和冰鑿子並排放在地上,其餘三人聚攏過來。
「這不是冰鑿子嗎?」嚴仙仙驚訝地說。
「倒可以當工具用。」賴志成說。駱燦點點頭。
「確實可以......不過,這東西為什麼會在衛生間的地上呢?」
「我都沒注意到呢。」嚴仙仙在冰鑿子前蹲了下來。
「被包在這塊毛巾里。我感覺門下的縫隙里有塊像抹布一樣的東西,就去拿了......」
段瀅在駱燦身邊彎下腰,細細打量。
「把這個塞進梯蓋的縫隙,是不是就能撬開了?」
「等一下。」嚴仙仙抬頭看著駱燦,「駱燦說得沒錯,這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太清楚。」
「這個就是我們當時用的那把冰鑿子吧?」
「我覺得是......」
嚴仙仙嘴裡的「當時」是指在別墅和南宮季子一起度過的那四天。冰箱壞了,所以他們就從街市買來了冰塊。給飲料加冰時,也是弄碎放進去比較有感覺,所以大家都喜歡把冰島碎了再用。當時用的工具就是這把冰鑿子——柄上帶玫瑰花紋的冰鑿子。
「為什麼會在這裡?」嚴仙仙再次發問。她仰起臉,掃視站著的三人。
駱燦盤腿在地上坐下,撿起冰鑿子。
「要問為什麼......」賴志成說著,坐倒在駱燦身邊。段瀅也坐了下來,眾人下意識地圍成了一個圈。
「這裡是別墅的地下掩體,所以有這東西也不奇怪吧?」
「當然奇怪了。這個是我們當時用的,後來不見了!」
「不見了......」
賴志成從駱燦手邊抬起頭。
「沒錯!我想起來了,我們在站前的噴水池旁載上駱燦,然後回別墅去等季子回來。當時我一看冰櫃,就發現冰鑿子不見了。冰櫃的蓋子一直開著。」
「嗯......」駱燦目不轉睛地望著冰鑿子,點了點頭,「我也記得是這樣。當時,嚴仙仙準備喝的啤酒還是溫的。」
「這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
四人下意識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嚴仙仙、段瀅、賴志成顯得心神不寧,駱燦心中也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絲不安。
賴志成把手伸向毛巾。這原本應該是一塊白毛巾,整體已經變色。白色的毛巾只有中央部分不自然地變成了茶色。正中央看上去幾乎是黑的,其外圍部分漸漸轉為茶色。
欲抓起毛巾的手突然僵住了。賴志成像是被彈了一下似的縮回手,彷彿有一波震顫掠過了他的肩膀。
「好可怕......」嚴仙仙的臀部往後挪了寸許,「這......這是血啊!」
「不會吧......」段瀅猛地一搖頭,「你不要亂說!」
「不是血是什麼?這個不就是血嗎?賴志成,這是血吧?是不是?」
「不......還不能肯定......」賴志成一邊咽口水,一邊拚命地搖頭。
駱燦的視線從毛巾上的茶色污跡轉向冰鑿子。
血?
段瀅「啊」了一聲。她看了看駱燦,眼睛轉向地面。眾人循視線望去,原來段瀅正望著地下的對講機。
「是你放的吧!」段瀅沖著對講機吼道,「你到底有什麼企圖?你......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啊?」
「啊啊,原來是這樣。」賴志成也凝視著對講機說道,「你玩得很開心啊。你有一半是為了尋開心吧!想象著我們害怕、痛苦的樣子,心裡樂開花了吧?!」
駱燦望著冰鑿子。
是米慧蘭把它放進衛生間的?
駱燦緩緩地把手中的冰鑿子放到毛巾上。
「不,我覺得不對勁。」
「不對勁?」
段瀅盯著駱燦的臉。
「這真是季子媽媽放的嗎?」
「還有其他可能嗎?」
駱燦搖頭說:「我不知道。但是段瀅你也說了,這東西可以當工具用。」
「......」
「掩體里什麼也沒有,能拿來破壞門的工具一件也沒有。為了封殺我們逃脫的機會,季子媽媽根本不會在掩體內放這種可能被用來破門的東西。可是,這個冰鑿子既能當工具,也能當武器。」
「不,」賴志成歪著頭說,「她應該是覺得這種東西派不上什麼用場吧。事實上,我們折騰了這麼久,梯蓋不還是老樣子?」
駱燦轉身再次面對賴志成。
「你再想想。我總覺得不太對勁。當然,你會說這個就是季子媽媽放的。」
「可是......除此之外......」
「她為什麼要放這個?」
「這個嘛......」
「你不是很擅長思考『意義』嗎?季子媽媽把這個冰鑿子和毛巾放在衛生間,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不就是為了嚇我們嗎?」
「就跟照片和那行紅漆寫的字一樣?」
「是的。」
駱燦將目光轉向段瀅。
「你也這麼想?」
「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我也搞不懂。但是,這很奇怪不是嗎?嚴仙仙,你是怎麼想的?」
「到底哪裡奇怪了?奇怪的是你吧?」
駱燦的視線又回到了賴志成身上。
「你說這是為了嚇我們?」
「是的。」
「怎麼個嚇法?」
「那還用說......毛巾都沾了血了。」
「帶血的毛巾包著一把冰鑿子,怎麼就能嚇唬到我們了呢?季子可是和她的車一起墜崖而死的。」
「......」
「難道是這個冰鑿子殺死了季子?害死季子的不是懸崖嗎?懸崖和車才是兇器啊!這些都曾經被貼在衛生間的牆上。兇器都已經在那些照片里了。季子媽媽有必要再拿別的東西來嚇唬我們嗎?」
「這種事你問我我也......」
「這個......」駱燦指著冰鑿子,「是當時用的沒那個沒錯吧。」
駱燦抬頭一看,只見嚴仙仙臉露驚訝的表情點了點頭。
「就是那把冰鑿子沒錯!這東西可不常見。說起來,玫瑰本來就是季子媽媽的最愛。椅子上、座墊上、杯子上都有玫瑰花紋......不過,駱燦,你到底想說什麼?」
駱燦搖了搖頭。他也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想說什麼,只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如鯁在喉。
「她是想給我們施加心理壓力吧?」賴志成說。
「心理壓力?」
「血不就有這樣的效果嗎?事實上,我們......駱燦怎麼樣我不清楚,至少我不喜歡沾在毛巾上的血。」
「我也不喜歡啊。但事實果真如此嗎?如果這真是季子媽媽乾的,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講不通。」
「有必要講通嗎?」段瀅說。
「沒必要嗎?」
「好吧,我問你,為什麼漆是紅色的?駱燦,你這是思慮過度。我真是服了你了。」
「好吧,確實叫你們為難了。可是,季子媽媽為什麼要用冰鑿子呢?為什麼一定要用冰鑿子配毛巾呢?這個主意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駱燦拚命否定從心底冒出來的各種疑問。
那是意外。季子是因為意外而死的......
「我說,如果這不是季子媽媽放的......那又怎麼了?」
駱燦沒有回答。段瀅和賴志成也一聲不吭。
某段記憶攫取了駱燦的大腦。那是南宮季子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