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舊傷複發
「病人沒什麼大礙,昏厥只是由於腿傷複發致使的。」醫生摘下臉上的口罩,呼吸新鮮的口氣,「建議蘇醒之後,轉到骨外科進行詳細的檢查。」
腿傷複發致使的昏厥。
痛到昏厥。
那是一種什麼概念?
一定特別特別的疼,她想。
顧檬覺得心彷彿被一隻大手抓著,抓的悶疼,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不爭氣地落下眼淚。
「嗯,他之前右腿的前十字韌帶撕裂,半月板損傷過。」
醫生點點頭,道:「如果能提供一下之前的病例就更好了。」
沈嘉禾看著發白的天花板,眼神有些茫然,隨著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子,意識也逐漸蘇醒。
偏頭,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帘,牽動嘴角露出抹笑。
「哭了?」她的眼眶紅紅的,像兔子的眼睛。
顧檬搖頭,但感覺鼻頭因為他這句詢問酸了下:「沒有。」
「好吧,別擔心,我沒事。」沈嘉禾手撐著硬挺的床板,坐了起來,眼睛一直看著她。
「喝點水。」顧檬倒了杯水遞給他,不怎麼看他眼睛,怕對上之後覺得委屈,然後忍不住掉眼淚:「醫生說你腿傷複發,要詳細檢查治療。」
「帝王傳拍攝結束了,我們回h市治療。」
顧檬輕輕地嗯了聲。
「你怎麼都不看我?」沈嘉禾失笑,乾的起皮的唇瓣經過水的滋潤,潤澤許多:「我摔倒的時候磕破臉了?」
顧檬猛地轉起來:「我去趟衛生間。」
沈嘉禾眼明手快抓住她的手,「別走了,也不要偷偷難過。」
她很不會掩藏情緒,開心難過皆在臉上,而她的難過大部分都是因為他。
他大概是修了很多輩子的福,才遇到了她。
沈嘉禾想,心臟變得異常柔軟,抓著她的手稍稍使力往下拉。
顧檬本來也不是生他的氣,順著力道就坐回去,抬手快速地擦了下眼淚,然後看向他。
「我不想哭的。」
「我知道。」沈嘉禾聲音放的很低,「對不起,總是讓你擔憂。」
「她的鋼絲繩掉了,你為什麼不停下來,當時很疼吧?」
疼?
沈嘉禾回想了下當時的情景,他憑著吊威亞飛上去,接住從宮牆上跳下來的林清染,一切的發生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在他要抱住她時,她整個人突然失衡,半側身子先砸向了自己,當即整個右胸膛都麻了。
兩個人的重量讓掉落的速度增快了許多,以至於兩腳重重落地,受過傷的右腿便忍不住軟下去。
從回想中抽離,勾唇一笑:「我以後都以自己的安全為主,笑一個好不好?」
顧檬眼底帶著一絲懷疑:「真的?」
「真的,你眼淚掉的我心疼。」
顧檬挺好哄的,當即就笑了起來,「我也心疼,醫生說你疼的昏厥時,我憋了好久才沒掉眼淚。」
「那怎麼又掉了?」
「郭導他們走了,我看你還不醒,想著醫生的話,就沒忍住了。」
「你怎麼不換種別的方法試試?」
顧檬哭的水蒙蒙的雙眸露出抹困惑來:「什麼方法?」
「試一下,童話故事裡王子親吻睡美人的方法。」
目光相接,曖昧浮動於空氣中。
顧檬沒出息的心跳加速起來,看著他手撐著床邊,慢慢湊過來的俊臉,還被他抓著的手五指蜷縮了下,忍著害羞回應他。
……
當時沈嘉禾的腿傷是在h市看的,回到原來的醫院治療是最好不過,也比較熟悉不是,而且帝王傳已經拍攝結束,在y市住行不方便,所以次日顧檬就去辦了出院手續。
他現在右腿一動就疼,顧檬跟醫院買了個輪椅,聯繫了跑h市的私家車。
回到h市先回了趟鑫源拿了上次的病例,然後去了三禾醫院。
范小天接到信息,老早就在醫院門口等著,見顧檬從車裡下來,立馬小跑過去,幫忙扶著坐上輪椅。
「怎麼還坐上輪椅了,那邊的醫生怎麼說?」
「之前的腿傷複發,具體情況還得等檢查完之後。」顧檬回答。
范小天一聽,就來勁了:「早說不要那麼拚命,非不聽,這下好了連站起來都費勁,要是殘了,看你難不難受。」
「少烏鴉嘴。」沈嘉禾沒有絲毫做錯事的態度,轉頭朝顧檬抱怨:「你怎麼把他喊來了,下次別喊他,跟個老媽子一樣絮叨。」
「哎,你還嫌棄上我了?」范小天眉毛飛揚了下:「你要好好的,我都不樂意看你,不識好歹。」
顧檬在旁聽兩人鬥嘴,忍不住彎了唇角,柔聲提醒:
「醫院不讓喧嘩,你們都收斂點。」
沈嘉禾立馬附和:「那我不和他說話了。」
范小天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切,我去掛個號。」
「根據之前的病例,加上剛剛檢查結果,病人之前的前十字韌帶撕裂一直沒有好,這一次激烈的刺激導致部分斷裂,另半月板三度損傷,建議儘早進行韌帶修復重建手術和半月板縫合手術治療。」
醫生講的很通俗易懂,顧檬越聽臉色越白,感覺小指被捏了下,低頭,對上沈嘉禾安撫的目光,才稍稍穩住心神。
「醫生,那你看什麼時候合適,就安排一下。」
「好,那你們先去辦一下住院手續,這是要服用的葯。」醫生:「稍後我會去和你們說一下術前注意事項。」
等辦完住院手續,把沈嘉禾推進病房,已經是下午三點。
「小天哥,麻煩你了。」顧檬:「都這個點了,你去吃個飯。」
不說還沒感覺,這一說范小天便有些飢腸轆轆,想著他們也跟自己一樣沒吃午飯,點點頭:「行,你們要吃什麼,我給你們帶回來?」
「我都可以。」顧檬轉頭問沈嘉禾:「你吃什麼?」
「帶份粥。」
范小天走後沒多久,醫生就來了。
「關節還腫脹著,等消退後再進行手術。」宋沐清將手從他的腿上收回,面上表情一絲不苟:「這在之前可以進行一些康復訓練,術前肱四頭肌力較好有助於術后恢復。」
顧檬聽得十分認真,立馬問:「要怎麼訓練?」
「膝關節慢慢靠近臀部,重複15次左右,每天進行2~3次,這是訓練關節活動度,再有就是肱四頭肌等長收縮訓練,就是把腿綳直,每次維持10秒左右,連續做個十幾次,可以防止肌肉萎縮。」
她講的不快,語調緩慢,顧檬都聽懂並記到腦里了,打算等會就開始給沈嘉禾訓練。
「可以留個電話嗎?要是有什麼情況好聯繫你。」
宋沐清看了她一眼,一雙眼睛很水,好似會閃,及肩的短髮更襯得可愛。
點點頭,看著她眸光撲閃了下,素來不帶感情的聲音緩和許多:「186……」
顧檬存完號碼,一回頭就撞進沈嘉禾漆黑平靜的眸里,應該看得挺久的,因為專註到要將人溺斃其中。
「幹嘛看我?」顧檬瞧了眼他用指尖輕拍床邊的動作,笑嘻嘻地走過去坐下,眸里流光溢彩,聲音嬌軟地撒嬌:「是不是覺得我好賢惠,更加愛我了。」
病床離窗近,臨近冬天的陽光不灼人,灑了他小半邊的身子,映襯的面容不那麼蒼白。
只聽得他不輕不重地嗯了聲,隨後道:「何其所幸才能遇見你。」
他自高處跌落,也許就是為了與她相遇,而她抵過所有的黑暗與苦難,是最好的饋贈。
……
「行知。」宋沐清眸光一亮喚道,從病房出來的許行知聞聲偏過頭來,看了眼她身後,「也來看病人?」
「對,來叮囑一些術前事宜。」宋沐清幾步走來與他并行,沿著走廊走,乾淨的廊面映出模糊的兩道影子,「周末同學聚會你去嗎?」
衡清高三四班群昨晚格外熱鬧,當年帶了他們三年的饒班主任今年退休,文藝委員起的頭說要聚一聚,沒曾想這一說倒是引來很多人附和。
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定下了時間與地點,現在的大家都分散在天南地北,定哪裡都不合適,索性直接定在x市。
許行知想起還沒收到的回復,不太確定,便反問她:「你要去?」
「好多年沒見了。」宋沐清感慨了句,「去吧,你呢?」
「還不確定。」
宋沐清隨口一問:「語沫去嗎?」
「中午問了,還沒回。」
宋沐清偏頭看他,目光略藏期盼地說:「如果要去,到時候一塊吧?」
許行知:「好。」
……
湖鷺灣08號別墅凍屍案開庭的日子定了,在十一月的第一天。
周海寧這段時間過得極其不好,自從裝病之後就在那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病房待著,手上還戴上了手銬。門口二十四小時有人看守,既出不去還得時不時發一下病,給的飯菜也清湯寡水的很。短短半個月,整個人就瘦了好大一圈,胡茬更是長的亂七八糟,完全沒了往日成功人士的精明樣子。
這時,門口有動靜響起。
周海寧不確定是不是嚴律師,當即屈起歪斜著的腿,側過身來,面朝牆壁。
門開啟,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不看看我嗎?」謝衡停下腳步,距離病床一兩步,看著他肩膀抖動了下,嘴角上揚,再說話聲音便像是勾魂的妖精,輕柔卻危險:「我親愛的,姑父。」
隨著他走近一步,那落地的細微聲像是觸碰到周海寧的心弦,他驀地轉過身來,一臉防備地瞪視著:
「你來幹什麼?!」
謝衡笑容未收,只是眼底卻毫無笑意,拍著捲成圈的A4紙在病床邊的摺疊椅子上坐下。
「來看你……」眼神一閃而過的陰鷙,「瘋了沒有啊。」
周海寧是有點怕他這個侄子的,猶記得那年他父親葬禮上,他跪於靈堂前,自己安撫性地拍他肩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冷的彷彿剛從白骨枯里爬出來,當即嚇了自己一大跳。
許是那個眼神太過於難忘,此後周海寧對他能避則避,更是極力打消妻子要把他帶回家養的想法。
「我告訴你別亂來,警察可是在外面。」
「呵。」謝衡被他這句話逗笑了,諷刺道:「一個殺人犯居然要尋求警察的保護。」
周海寧挪著屁股往後退了寸,只是防備地看著他,不接話。
「這麼孬,是哪來勇氣殺人?」
說話間,手上那捲a4紙往他身上砸去。
周海寧本能伸手一擋,雪白的紙張散開,灑落腳趾邊。
「不看看嗎?」謝衡問,如鬼魅般滲人。
周海寧瞥了一眼,旋即眼睛一瞪,拾起那些紙張。
「你對海天做了什麼?」
「也沒做什麼,就讓它塵歸塵,土歸土。」謝衡:「畢竟這工作室是我姑姑出的錢,她都不在了,它又何必存在呢?」
沒了。
都沒了。
他大半生的心血,就只剩下這幾張紙。
周海寧當真是體會了一把氣血上涌,也忘記了怕,狠毒咒罵:「謝衡,你不得好死。」
「我好不好死,你是看不到了。」謝衡突然起身上前,將他壓制在身下,搶先在他要喊叫的時候捂住他的嘴,周海寧瞳孔頓時放大,死亡的逼近讓他拼了命地掙扎,可看著明明十分瘦弱的人,力氣卻出奇的大,將自己制服的不能動彈,「我知道你和嚴海峰打的什麼主意,想要鑽法律的空子,也不問問我同不同意?」
「我來這就是想告訴你,你要麼乖乖認罪,服從法律;如果非要動別的心思去精神病院也不是不可以,我一定會『好好關照』你,我親愛的……姑父。」
話落,陡然從他身上退下來,整了整剛剛被他弄開的衣袖。
「好好想吧,為你入股一家醫院也不是不可以。」
「你個王八犢子,不得好死。」周海寧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門口的兩位警察立馬開門而入。
「警官不用慌張。」謝衡溫和一笑,端的是斯文溫潤,「我姑父他又發病了。」
沈嘉禾腿不方便,范小天想著早去早回,也沒走太遠,就在三禾附近的一家蓋澆飯填飽了肚子。
期間收到了幾條沈嘉禾的信息,從感動到心碎也不過是幾秒間。
消息如下。
嘉哥:你在哪裡吃?
范小天當時想的是,自己這才剛走沒多久呢,就發消息來關心,心情甚好地拍了張自己點的回鍋肉蓋澆飯過去。
嘉哥:[轉賬一百]
范小天:幹嘛這麼見外,我有錢
嘉哥:給她點一份,讓老闆多加份肉。
范小天:……
嘉哥:再買一杯奧利奧蛋糕奶茶,大杯,溫熱,全糖。
這見色忘義的狗東西,范小天氣的不想回,最後回了一串炸彈,然後還是拎著加了餐的蓋澆飯,去買奶茶。
沒走太遠,就在蓋澆飯的拐角那條街,還好這會兒生意不火爆,排了三個人之後就到他了。
「大杯,溫熱,全糖。」剛說完規格,身後傳來道很輕的類似於嘲笑的笑聲。
范小天不確定是不是在笑他,木著張臉轉過頭,瞳孔登時放大。
「你怎麼在這裡?!」嚇死了。
謝衡倒是挺淡定,旁若無人地和他說起話來:「喝這麼甜,不覺膩牙?」
「點給嘉哥女朋友的。」
謝衡揚起的嘴角收斂了分:「這麼貼心?」
「貼心你個頭,嘉哥讓我點的,吃了一大口狗糧。」范小天沒好氣道。
「噢。」
奶茶好了,范小天接過,才注意到他光和自己講話都沒點:「你不點?」
「我才不喝這麼膩人的東西。」
「那你還進來。」
「看見你才進來的。」
挺平常的一句話,可自從他上次忽然吻了自己,雖然事後他解釋說當時有些喝暈頭了,但范小天還是覺得彆扭,便「噢」了聲。
謝衡心思顯然沒他這麼多彎彎繞繞,推開玻璃門,讓他先出去,然後緊隨其後:「你去哪裡?」
「醫院,嘉哥從y市回來,受了點傷。」范小天沿著街道店面走,「本來打算晚上和你說,既然遇到了就現在說。我這幾天回我家住,莊園離這裡太遠了,不方便我照顧嘉哥。」
「你要照顧他?」謝衡偏頭,看著他側臉,眼眸晦暗不明。
「他傷了腿,我不得去幫忙。」
「不能請護工?」謝衡睫毛一動,偏回頭,「你不工作?」
「我工作啊,下班的時候過來看著點,幹嘛請護工瞎浪費那錢。」
「我給他出。」
「不用,你跟嘉哥非親非故的,怎麼能花你錢。」
「那你跟他就不是非親非故?」
范小天到這隱隱聽出來不對勁,扭過頭才發現他似乎有些憤懣。
「你怎麼了?」
謝衡停下腳步,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如果我受傷了,你也會這樣照顧我嗎?」
這話題轉的莫名其妙。
「這都哪跟哪,幹嘛突然做這種假設。」
「你回答。」
見他神情那麼認真,范小天便跟著他的假設想了一下:「你受傷……也不太需要我,拋開你有錢不說,蕭伯肯定搶著照顧你。」
謝衡眸光一暗,止不住的怒火往心頭竄,忍不住逼問:「你的心裡是不是只有沈嘉禾?」
范小天眉頭一皺,「你——」
「范小天!」謝衡看著他被自己拔高的聲音喊的愣愣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將滿腔的妒火壓了回去,「算了,你除了沈嘉禾還是沈嘉禾,公司還有事,先走了。」
范小天目光怔怔地看著他走遠的背影,須臾眨了下眼,沿著街道往醫院走。
走到醫院大門口時,忽然頓住。
謝衡他剛剛是在……吃醋?
莫名的又想起那天晚上的那個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