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京
雲錦私心裡想，如果一輩子留在濯徠村該多好。心裡排拒京城，可該來的終究是來了。在濯徠村住了近一個月，秋老虎已近尾聲，天地間開始呈現蕭條之景的時候，五爺興高彩烈地帶著雲錦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一路上走得不急不緩，權當是遊玩。蕭執會對雲錦詳說途中各地的名人勝跡。雲錦覺得，五爺通俗又風趣的解說，配著純凈潤朗的嗓音，聽得人醉陶陶，可比看書有意思多了。
離京城還有三、五日行程的時候，蕭執決定乘船。雲錦喜歡站在甲板上迎風眺望遠處風景。
這天，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太陽，天地間一片銀灰色，遠處看起來霧色濛濛。雲錦在船舷圍欄邊站了片刻，看夠了遠景，低頭俯視下面與船搏擊的水流。看著看著，腦海里生了許多奇怪的問題，比如，這水底下是怎樣的光景，也如凡間一樣紛紛擾擾嗎？怎不見魚兒出來嬉鬧？難道也被水生界各種條規律例困得死死的嗎？
想著的時候手腳不自覺攀上圍欄，極目尋找魚兒或是別的活的物事。身子突然懸空，雲錦驚得「啊」一聲尖叫。下一秒，身子坐落在圍欄杆上，原來是五爺從身後將她抱起放在欄杆上。
身後就是水，船還不停晃動，儘管腰上有一條粗壯的手臂箍著自己，雲錦還是十分緊張害怕，雙手死死摟著五爺的脖子。
蕭執笑出聲，「怕什麼？怕我把你投餵了魚么？我還未吃夠呢，怎能便宜了那些魚。」
「五爺，放我下來吧。」雲錦哀求。
蕭執享受她對自己的依賴，逼著雲錦說了許多稱心如意的話才將她放下來。雙臂依然環著她的腰身與她一起靠著圍欄吹風看風景。
「喜歡遊山玩水么？」蕭執輕聲問。
「嗯。」雲錦誠實地點頭。
「那往後我經常帶你出來玩兒。」
「可以嗎？」
「事在人為嘛，有困難就克服困難。只要你開心，做什麼都值。」蕭執朗聲道。
雲錦不敢奢望，但聽五爺這番濃情蜜意的話語，心頭仍然覺得愉悅。而雲錦身後的蕭執眼裡卻漸漸籠上了與遠處天邊一樣色澤的霧霾。
家裡早就來信催了，母親一連發了三封信命他快些兒回去。這些信皆可壓一壓緩些回應。可是，昨兒，老太爺也來信了，字裡行間隱隱有了怒氣，這可就不能緩緩置理了。
原本七、八天的行程，拖了十多日，一方面，有心陪雲錦多看看、多走走。另一方面，有些不喜家人為自己安排的出路，不願那麼急著趕回去就職。
京郊大營，那就是個圈養京城紈絝子弟的所在。本心裡，想做點有實際意義的事情，而不是冠著響亮的品級頭銜領著不錯的俸祿過著蠹蟲一般的生活。
原本老太爺是知道自己心思的，在這件事情上，歷來是和自己一個陣營的。可這回不知怎地倒向了父親、母親的陣營，竟也催著自己趕緊回去就任，並且還給了限期。
終是懾於老太爺的盛威，蕭執沒敢再耽擱，加快了回京的進程。
在抵達京城碼頭，一行人下船與前來接應的蕭家人會合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令蕭執驚慌的事。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蕭執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四下巡望，注意到遠處道上一輛急速駛離的馬車上，后簾垂落。
只倉促一眼，蕭執的心緊了起來，看不清馬車裡面情形，卻感覺到裡面有一雙眼睛也在望著自已。那輛馬車很普通，不是私家座駕。蕭執有種預感，自己回京這一路被此人全程尾隨，不久，那人定會以別的形式出現在自己身周。
坐上回蕭府的馬車后，雲錦發現五爺突然變得很安靜，不同尋常的安靜，而且時不時盯著自己怔怔失神。問他什麼，他也不回答，這很少見。
馬車臨近安定候府的時候，蕭執忽然鄭重其事地對雲錦說：「錦兒，回到家之後，在家呆著，別亂跑，要出門務必提前告知我一聲。」
雲錦好生奇怪，覺得五爺這話沒頭沒腦，令人不知如何回應，想了想，說：「雖然從前在京城住了將近五年，可最熟悉的還是自家院子里的那幾條道道，往後，估計也是差不多情形。」
「往後，只要有空，我會帶你出來走動。」
「好。」雲錦欣喜回應。
雲錦入了安定候府，因有蕭執從旁細心管照，一切順利，對府里的人事很快熟悉了起來。
府里影響力最大的人是蕭老太爺，年歲已近七十，精神矍鑠，聲若宏鍾。雖已致仕，依舊頗受皇上愛重。
蕭老太爺膝下六位爺。蕭執的父親排行第三，人稱三爺，為人固執刻板，在羽林軍任職。其性情與蕭執截然不同。
蕭執的母親潘氏年近四十，容顏瑰麗，風姿綽約，看起來溫雅淑惠易親近，其對次子蕭執十分溺愛。所謂愛屋及烏，況且雲錦看起來是個乖巧伶俐的，三夫人潘氏對雲錦很親善，言語、態度上極溫柔，令人如沐春風。雲錦初來的幾日，三夫人常對著上門來看新奇的人誇口盛讚雲錦。
可入門才七日，雲錦便感覺婆婆對自己的態度有了些變化。面上仍舊溫和，言語間沒了先前的親昵熱乎，而且對外也不再誇口盛讚，外人主動誇讚，卻是不冷不熱一笑略過。
有次撞見鳴夏從婆婆屋裡出來，見到自己一副躲閃的神色，雲錦心下瞭然，原來是有人在婆婆耳邊吹涼風。
蕭執從隆城回家來，只在家休息了三天便去京郊大營報到了。其每日早出晚歸，晚上回來時常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到了家回了房不思飲食，也不願多說話，徑直入凈房洗洗，出來就要摟雲錦上床睡覺。
雲錦很納悶，不說京郊大營很鬆散無所事事嗎？為何他成日累成這樣。後來有一日，聞到五爺身上有酒氣，反覆追問之下才知，他這段時日每日早上去京郊大營點了個卯便溜了，每日只和錦衣衛、刑部、神機營等各處的友人會面，期望給自己謀個稱心的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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