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懲罰
「放肆!」堂上二老爺激奮喝罵,余等或驚或怒。
「讓她說!」蕭老太爺宏聲壓制一切旁雜之音。
雲錦如一株雪中傲然挺立的寒梅,清冽聲言:「你給我一掌,我回你一拳,三歲小兒都明白的簡單道理,到這裡卻捋不清楚。
永昌候府二房王夫人為了給即將嫁入蕭府的外甥女聞小姐撐腰掃清障礙,登門入室生生將我腹中存活三月已成形的胎兒打掉。這便是事情的起因。」
堂上眾人震驚萬分,唯蕭老太爺與蕭執目色沉鬱。
「你們坐在玉錦鋥亮的大堂上高唱著道義、禮法的宏調,以祖先威名訓下,道貌岸然,威儀端肅,好不威風!好似真理全在你們手中,天公義理只由你們去維護,懲惡揚善的職責只由你們去執行。卻不知,外面無數人在看你們笑話,那些藏身暗處的的奸滑小人笑得打跌。
你們誰真正在乎事情的真相?你們誰真正在意受害人的想法?你們聯合一氣統成一線威嚇孱弱膽小之輩,高高在上嚴厲苛責給你們帶來麻煩之人,你們真正在意的不過是候府薄如蟬翼的顏面,真正在乎的是你們各自的聲名地位,你們只想維持現世安穩,只想維護候府外在的體面,哪管局部內里千瘡百孔,哪管他人疾苦……」
見雲錦一徑逞口舌之快,全然不計後果,蕭執搶步上來以手去堵雲錦的嘴,「夠了!別說了!」
雲錦奮力甩開蕭執的手,轉臉面對蕭執厲目聲喊,「為何不說?憑什麼人給我一巴掌,我要和著血淚往肚裡咽?憑什麼我受了委屈,還要受他們無妄之責?這難道就是你們安定候府為人處事之道嗎?面對強敵百般隱忍步步退縮卻反手給無辜受害者一記重重的耳光……」
「雲錦!」蕭執怒喝,脖子上青筋暴起。
雲錦猶自發泄般痛訴:「我的孩子沒了,他那麼乖順,只知道吃和睡,他礙著誰了?他犯了什麼錯?他在自家府上被人登門入室迫害至死,這還不夠慘痛嗎?不夠蕭家恥辱的嗎?為什麼要讓他死得無聲無息?為什麼要任由害死他的兇手逍遙痛快還來作踐他、作踐你我、作踐蕭府?為什麼不為他申張正義?為什麼不陳說因由讓這堂上人一致對外惡懲那害死他的兇手?」
「夠了,別鬧了!」蕭執暴喝。
雲錦一陣愕然,怔怔凝望蕭執,「為什麼要衝我吼?明明害死你兒子的人在外邊,不分青紅皂白打罵你的人在這高堂之上。我為兒子討公道,為你證清白,我錯了嗎?我給你添堵了嗎?
是不是你也和這堂上所有人一樣,慣會審時度勢、算得無比精準?即便我一早就告訴你我有了身孕,你也不會讓那孩子留存下來,是嗎?」
「雲錦,不要讓我為難,聽話,回去。」蕭執眼底壓著痛苦、無奈,還有懇求。
「你回答我,是不是你也覺得他本不該留存於世?」雲錦執拗追問。
「現在不是追究這些部問題的時候,你且回去,回頭我向你解釋。」
「當著這堂上所有人的面,你回答我究竟是還是不是!」雲錦異常堅決,目光灼然死死盯著蕭執,似是不求得答案誓不罷休。
一股熱血上頭,蕭執脫口恨聲道:「是!」話說出口即感後悔,眼見雲錦眸中所有色彩傾刻消失,猶如一朵花兒剎那間委頓凋謝,蕭執痛心不已。
「雲錦,」蕭執上前托住雲錦搖搖欲墜的身軀,附耳低聲撫慰:「不要糾結無意義的事,過了這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雲錦驟然發怒,用儘力氣推開蕭執,未能將蕭執推開多遠,自己卻沒穩住,向後跌倒在地。
蕭執正想上前扶起雲錦,老太爺洪鐘之聲在堂上乍響:「執兒,實話道來,她方才說的是否都是實情?你對付六安候王家是因為王家人使伎倆害她落胎?」
抬首面對老太爺,蕭執毅然道:「不是!」隨後堅定聲訴:「永昌候府王夫人前幾日確來過府上,給雲錦送來一套衣裳,偏巧她走之後,雲錦腹痛,請來大夫查看,大夫說是自然滑胎。」
雲錦偏頭望向蕭執,滿目哀傷。
蕭執朝雲錦撇一眼,對老太爺聲道:「雲錦近來因落胎一事神思恍惚,舉止有異,求爺爺差人將雲錦送回去休養。事情原委,我將詳細陳述。」
老太爺方要發話,席上二老爺發聲:「此婦擅闖德忠堂,無視府里規制,來到堂上,不跪拜不行禮,無敬畏之心,無視尊長,言辭狂妄,誑口弄舌。有違婦德、倫常。若今日就讓她這麼輕輕鬆鬆走了,置府規家法於何地?德忠堂威嚴何在?日後再有人擅闖德忠堂藉此說話或裝瘋賣傻逃避責罰又該如何處置?
不管她此來有何居心,委實觸犯了府里規矩,理當受罰。按家法,至少杖責五十。」
蕭執立即曲膝跪下,懇切聲道:「若定要施罰,求請替她受罰。雲錦身心已然遭受重創,求請眾位原宥。」
老太爺沉聲道:「若要代罰,則加倍!」
「我認罰!」蕭執慳然回應。
雲錦赫然轉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要代罰!」
「雲錦!」蕭執頭痛萬分。
雲錦滿眼戾氣,尖厲聲言:「當年的安定候橫刀立馬宮城下,揮舞錕鋙刀斬落叛賊三千餘的英銳之氣不曾見,如今安定候威風凜凜坐於高堂之上,雙目混濁,不辯是非,滿口道義規制,奉承笑迎上門挑釁的惡人,關門執杖棒打懦軟的小輩。」
「豈有此理!」二老爺彈身而起,「這般無禮刁蠻婦人,若不嚴懲,怎可服眾。來人,即刻杖打五十!」
兩名家廝執棍上堂,席上有人出言勸阻,老太爺目光幽沉不發聲言。
執棍家廝朝堂上老太爺看一眼,果斷舉起大棍。棍子朝雲錦身上下落之前,蕭執敏捷縱身撲到雲錦身上,幾將雲錦全身覆蓋。
雲錦仆伏於地,被蕭執壓著,掙扎兩下,反被蕭執錮住雙臂無法動彈。
棍子擊打在軀體上發出沉悶響聲,雲錦聞其聲,未感受多少力道,原是蕭執以膝肘略撐起身體讓兩人之間有空隙以儘力讓雲錦免受波及。
棍子不知已下落多少回,雲錦感到背上重量逐漸加重,身後人的呼吸也變得粗重不勻,顆顆豆大的汗珠從旁滴落到地面上。
「沒有意義,全不值得……」雲錦含糊不清低喃,聲音梗咽帶著厚重鼻音。
「都還活著,就……有意義。」蕭執艱難發聲。
挨過了一百棍,蕭執渾身虛脫幾乎爬不起來,卻咬緊牙關勉力撐起儘力不顯疲弱,檢視雲錦一番確定其未完好無損之後,再次跪伏堂上求請老太爺將雲錦送回去。
雲錦被送回居院,蕭執留在堂上接受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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