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去中心化
空氣中漂浮著無數只貓，時間在這個錯亂如渦流的地方，源遠流長。
小智沿著一條狹窄的小路往前走，四處漂浮著碎裂的石頭，還有薛定諤的貓咪，路的表面沒有基座，只有一層平實的青石磚，可當他走在這條如時間一般漫長的過道上，卻沒有感到分毫的虛浮。
傳遞在腳板上的知覺，經過神經，進入大腦，在意識的渲染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他走得越來越快，彷彿速度再跟上一點，他就能健步如飛起來。
馳騁在神道上的步伐，勘破籠統在眾多世界之中的森羅萬象。
人類世界的紛爭畫面在轉動的年輪里不斷重複，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被殺死，每一分每一秒也都會有人誕生，彷彿為了給某個設在虛空中的斷頭台提供源源不斷的資源。
人類是資源。
即便你不採掘他們，他們也會互相迫害，自相殘殺。
既然是資源，把他們煉製成賢者之石就更不應該有什麼負罪感。
因為鍊金術士不是人類，人類之於鍊金術士，就好比雞鴨魚肉之於人類…
不過是一些果腹的資源罷了。
….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華貴的帷幕下，有個神情肅穆的人走了出來。
再一次穿過真理之門后，小智睜開眼睛，看到了他在那個真實的夢裡認識的那個不能算作是兄弟的兄弟，『地師』。
此時此刻，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正穿著一身太極八卦道袍，站在萬眾矚目的高台上對著台下的芸芸眾生大談他的投資聖經。
他說，唯有投資上帝才是最具有價值，最切實可行的做法。
區塊鏈，去中心化，貨幣的本身沒有價值，是人類的邪惡慾望強加在它的身上，使它擁有了邪惡的價值，我們應當把我們現有的一切身外之物都一一拋卻...
把我們的靈魂和生命都奉獻給全知全能的上帝…
「快來購買贖罪幣吧，放棄曾讓你們無比留戀的錢財，」他用激動人心的語氣繼續說，「買的越多，那便意味著你嚮往上帝的心靈越是真誠！」
「然後，上帝對你的寬恕就越大，加入天國的機會就越大。」
「來吧，用你們發自肺腑的真誠去感動上帝吧！」
「再不買可就買不到了，」他說，「數量有限，先到先得，上帝的精力十分有限，你若是還在猶豫，上帝就會自動放棄你，把你視為自私的蠢貨。」
「你將會被驅逐出這裡，送到架有十八層的地獄當中受罰。」
「所有不忠於上帝的蠢貨都將不得好死，他們的靈魂將不可能得到安息，因為地獄的烈焰永世不滅，而且天國的大門也永遠不會為一位腐朽的蠢貨所打開。」
就在他躊躇滿志正在為大家講述天國大門敞開之後的風花雪月，有人不合時宜地站起來，問那位穿著八卦道袍，嘴裡卻滿口西經，以及什麼虛擬貨幣的男人。
「難道你是死過么，不然的話，你又怎麼向這些人證實，時間之外，確實有天堂存在？」
小智不合時宜地說出了這麼一個無從考究的問題，而坐在他旁邊的阿莫和強子都在仰起脖子怔怔地看著這位不知何時蘇醒的同伴。
強子目光有些複雜，因為他事先答應過別人要來這裡當一位安靜的聽眾。
對方保證，只要這場彌撒一樣的大會能夠順利舉行完成，他們就能得到一頓豐厚的晚餐。
自從離開了那座屍橫遍野的戰場以後，他和阿莫已經很久沒吃過一場能說是正常的飯菜了。
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們來到了這個叫做孫家坡的地方，他們聞到了肉湯的味道，看到有人在殺豬宰羊，鋪著格子餐布的長條桌上擺滿了蜂蜜、牛奶和麵包。
草坪上種著很多說不出名字的小野花，柔軟的花瓣在日照的和風中微微搖蕩，就像平靜海面上，悄然無聲地推來推去的那一層薄薄的浪涌。
孩子們歡笑的聲音很是爽朗，他們樹蔭下追逐，繞過站在烤爐旁邊忙活的大人們，抱在一起，猶如綠葉混合著清新泥土一樣地打滾。
沒有人呵責他們，也沒有家長在抱怨自己的孩子把衣服弄髒，他們似乎約定俗成地那樣保持著花兒一樣美好的微笑，眼眸里滿是等分公平的憐愛。
簡直就是美夢開始的地方，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一樣的讓人感到幻滅，不可置信。
阿莫和強子背著昏迷了好多天的小智，站著遠處的山坡上，獃獃地看著這座空前喜慶的小鎮，以為人們是在準備什麼隆重的節日。
當他們到訪，詢問那些忙碌的鎮民，可否賣他們兩瓶牛奶，兩條長棍麵包？
鎮民詫異地看著他，小聲地跟他們說，在這個地方是沒有錢這種東西的，因為錢是邪惡的，它是萬惡之源，主教大人一直在考驗我們。
假若我們私下藏有錢，他就會把我們驅逐出去，稟告上帝，取消我們進入天國的機會。
這是一個沒有金錢的小鎮，所有的所需，都必須經過等價的勞動獲得。
「我當然見過天國，」地師頓了頓，一臉正色地說，「天國從不需要錢幣，生活在那裡的人們，和善友愛，勤勞勇敢，大公無私，從不計較得失。」
「不可能存在那種地方，」小智固執地又說，「有人的地方，必定有著所謂的江湖，我曾經在夢裡見過你，你是個口口聲聲說自己講義氣的白眼狼，你連累過我，害我虧了很多的錢。」
「你對金錢有著很強的執念，那執念，時刻掣肘著你，是腐蝕你心神的惡魔，」地師依然是正色地說，彷彿早已料到他會如此開口，「夢境的事物常常與現實相反，如果在你的夢裡，我是一個不守道義的人，那此時此刻站在這個現在的我，便恰好相反。」
「我是上帝最虔誠的僕人，我畢業於遠方的一家神學院，年輕的時候，我曾遊歷各方，後來，又在一片山野深處尋得一座道觀，我向留守在道觀的長者請教，因緣修道。」
「為了讓大家提前領受到天國的關懷，作為開悟之人，我在冥思中驚醒，認為我之所以作為我，有著不可拒絕的義務，替眾生祛除殘留在這塊土地上最大的邪惡。」
「讓他們在這片世間僅有的樂土上安居樂業。」
「好了，雖然我不知道閣下的姓名，但我還是希望能先請你坐下，我們的去中心化就要開始了，懇請所有想要加入這片樂土的客人們...」
他目光淡然，微笑著環視靜坐在教堂內的諸位聽眾。
「交出你們曾經看重的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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