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餘生的夢魘

是葉謹年。

他一邊查看張源的情況，一邊尋問過各項檢測報告的結果。

快速有條不紊的下達急救措施。

「停止使用碳酸鋰。」

「0.9%生理鹽水靜脈注射。」

「5%碳酸氫鈉靜脈滴注。」

「甘露醇強制利尿。使用抗生素預防感染。」

醫護人員馬不停蹄忙做一團的時候，他接著又說：「急查血鋰。」

宋顏初聞聲上前，被張母一把拽住，「你別過去，你不要再害張源了！」

驚慌失措的張母突然變得凶神惡煞，她聲嘶力竭的朝宋顏初扑打上去。一手拽著宋顏初的頭髮，另一隻手在她的頭上臉上胡亂拍打。

「都是你……是你害的我兒子，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嗚嗚……我要讓你不得好死……」

毫無防備的宋顏初彷彿一隻小雞，被張母一下子生擒住。

她驚恐的張大眼睛，一時忘了反抗，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醫護人員急忙將張母拉開。

就在鬆開的一剎，慣性作用，宋顏初狼狽的跌倒在地。

委屈，恐懼，眼淚泄洪一樣流淌出來。

沒有經歷過生死一線的人永遠不會體味一個鮮活的生命從自己手裡流失，或險些逝去是種什麼滋味兒。

很多醫護人員拼盡全力，仍舊無法將自己的患者從死亡的深淵裡拉回來的時候，那種心被掏空的絕望，足以吞噬靈魂，成為餘生很長一段時間裡無法消弭的夢魘。

宋顏初眼看著張源由一個異常活躍的大男孩兒到陷入昏迷，不醒人世，而這一切都可能是由她的誤診導致的。幾種劇烈絞動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滅頂般將她淹沒。

她沒有立刻爬起來，驚恐讓她像只軟腳蝦。

好在搶救成功了。

接連打完兩場「大仗」的葉謹年，仍舊淡定，從容。

從他身上幾乎看不到疲憊和慌亂。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激勵人心。

他從病房裡走出來，忽然看到走廊座椅上的宋顏初，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將她整個從座椅上拖拽了下來。一路拖著去往許宗仁的辦公室。

今天的精神科是個狀況多發日，許宗仁也才安撫下一個棘手的病人。

辦公室的門板被敲響后，隨後葉謹年拖著宋顏初進來。

葉謹年一臉嚴肅，「許主任，宋顏初不能呆在我那裡。」

他神色冰冷，一點兒迴轉的餘地都沒有。

許宗仁已經聽說剛剛發生的事了。

他擺了擺手，讓葉謹年先出去工作。

這回他沒有無情的數落宋顏初，而是倒了杯水讓她回神。

宋顏初縮在椅子上，一張臉埋在膝蓋里噼里啪啦的掉眼淚。

許宗仁面前她就不用再顧及了。

許宗仁心生疼惜，他是看著宋顏初長大的。當初她母親去世，她只有七八歲，小小的身體也是這樣縮在椅子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無聲無息的落淚。

許主任看到她只有一隻腳上穿著鞋，問她：「鞋呢？」

宋顏初嗚咽著說：「掉了。」

跌倒的時候所有醫護人員都在忙，沒人顧及到她，不知是誰踩了她一腳，將鞋子踩掉了。

許宗仁嘆了口氣，關上門，出去替她找鞋。

下班的時候，許宗仁和葉謹年一起乘電梯下樓。

葉謹年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有話要對他說。

他有言在先：「許主任，如果要說宋顏初，那就算了。」

許主任罵了句「臭小子」，當初葉謹年進明仁，開始也是他負責的。幾個學生中屬他最出色，天資聰穎，又肯努力，沒多少時候業務水平就明顯的高出其他人一大截。這樣的人才可遇不可求，最後也是他向醫院申請留下的他。

這些年葉謹年不負所望，成績斐然，今年破格升了副主任。

他知道葉謹年敬重他，不會真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我不是空嘴白牙替她說好話，我只是想客觀陳述幾個事實。張源的情況我都了解過了，從他入院，就嚴格遵循緩給葯，而且，考慮到他的年紀，用藥劑量比住院規定的劑量略微偏低。在他出現中毒反應的前一小時才做過血鋰濃度檢查，結果正常。只在急查血鋰的時候，有升高的跡象，卻只標識著輕度中毒。同時血鋰升高，也排除了惡性綜合症，小腦病變等其他問題。結合這些信息，宋顏初一個有行醫資格的規培醫生，做出暫不處理，密切觀察的決定合情合理。至於張源的情況為什麼會突然惡化，朝著不能控制的方向發展，只能說每個人對藥物的耐受性不一樣。難免有料想之外的事情發生。」

「人命關天，不能簡簡單單的一句意外，就能讓宋顏初完全脫了干係。就因為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料想之外的事情，做為一個規培醫生，才更不能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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