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向陽成長
「話是那樣說,可是,你得知道,宋顏初畢竟只是一個才從校園裡走出不久的學生,沒經歷過什麼風浪。面對今天這樣的突髮狀況怎麼可能做到像你一樣遊刃有餘。看到病人有生命危險,她嚇都嚇死了。你能拿精神科的新人,跟急診那邊的人比嗎?」
兩人一併出了電梯,葉謹年嚴防死守:「主任,我承認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在有意袒護宋顏初。既然如此,你何必讓她在我這裡受委屈。」
老主任瞪了他一眼:「說得好像我不袒護你?手心手背不都是肉?」
見葉謹年詞窮,老主任脊背一挺,說起話來更加理直氣壯:「說到有私心的人,我覺得是你。那天宋顏初問我你為什麼不喜歡她,我說是因為你做事嚴謹,而她又太過散慢。但是,我想應該是她院長女兒的身份,讓你對她存有偏見。
就像醫院很多人都下意識覺得院長的女兒來到這裡就一定是憑關係,業務水平肯定一塌糊塗。他們不知道的是,宋顏初在醫學院是拿一等獎學金的人,她的成績單漂亮得讓這裡很多自認資深的醫生羞愧。她的基本功絕對紮實,只是缺乏實踐經驗。
當然,我承認私心裡對她有所偏愛。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嘛。她母親去世的時候,她只有七歲,這些年宋院長工作又忙,不怎麼顧得上她。這丫頭完全是自己瘋長起來的,雖然有的時候很頑皮。但是,已經很不容易了。想到她的成長經歷,我就忍不住對她寬容。」
一個沒有母愛,父愛又時常缺席的小姑娘,自行生長,還能長得這麼健全,她性情中的一點點瑕疵,又有什麼是不值得原諒的呢?
葉謹年微微一怔,桃花眸中難掩的驚色。
宋院長忙,他能想到。可是,他沒想到宋顏初是在沒有母愛呵護的情況下獨自成長起來的。
她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可能別人說得最多的,就是「這是一個被慣壞的小孩兒。」,實在很難想象,她只擁有稀薄的愛,完全是在貧瘠的土壤中長大。
葉謹年下意識搖了搖頭,不像。
「是不是看不出來?」
葉謹年淡淡說:「她長得太茂盛,太茁壯了。」
許宗仁嘆了口氣:「所以才說難能可貴啊。多少女孩兒能做到像她這樣?」
他們精神科的醫生窮其一生都在治癒人類心底的創傷。不幸的童年在心底烙下的深深印痕,成年之後,時代,社會施加的重重重壓。讓人的精神出現缺口,有了難以修復的創傷和疼痛體驗。
雖然精神類疾病沒有得到確切的證實,是人類的創傷經歷和不幸生活直接導致的。但是,長期在一線工作的精神科醫生都知道,絕對有脫不了的關係,即便不是決定性因素,也在很大程度上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通過對病患病史的採集了解到,生活不幸,或者有童年創作的人更易患上精神類疾病。
超個人心理學更是將精神類疾病視作人類的陰影區,是潛意識裡被深深壓制的痛苦體驗。不被認同,緊緊壓制,久而久之扭曲變型,以惡魔的形式呈現,變本加厲。
那些都是身體的一部分。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想承認的痛苦體驗,所以,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陰影區。
而宋顏初卻有能力做到完全向陽,許宗仁說她難能可貴。葉謹年卻覺得她是足夠勇敢,而且毅力超群,這一點連他都沒辦法做到。
已經到了停車場,老主任拍了拍葉謹年的肩膀。
「不管你怎麼想,說我倚老賣老替她求情也好,我還是希望你能再給她一次機會。我也不曉得那丫頭為什麼那麼軸,非要去你那裡。但是,我私心裡也認為在你那裡更有助於她的成長。我不行,總是狠不下心,有時候的確沒辦法對抗她的頑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許主任。」葉謹年叫住他:「我請你吃晚飯吧。」
許宗仁扁了扁嘴:「留著你那幾個錢吧,一把年紀了還沒娶媳婦,連個女朋友也沒有。」
葉謹年偏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不吃就不吃,幹嘛損人。」
「損你算輕的。我想揍你。現在國家老齡化這麼嚴重,年輕一代不想著多為國家做貢獻,只想自己輕鬆自在。」
「就算想為國家做貢獻,那也得遇到合適的人吧。」
「醫院裡多少單身女醫護人員,就沒有一個合適的?」許宗仁哼了聲:「眼高於頂,你就是太挑了。」
葉謹年替他拉開車門:「主任,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許宗仁喃喃:「就是嫌我老頭子嘮叨。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許宗仁的車開走之後,葉謹年站在那裡愣了會兒神。
忽然很想抽煙。可是,做為醫生,他已經養成了來醫院不裝煙的習慣。
葉謹年壓下心底這一波混亂的情緒,拉開車門上去。忽然又想到這樣壓制不對,多少情緒一波一波的往下壓,壓得多了,才會泛濫失控。
你看,有幾個人是能做到的?
早晨查房的時候宋顏初沒有出現。
這次她倒是很有自知知明,也沒來磨葉謹年。
從昨天葉謹年將她「扔還」給許宗仁之後,她就在葉謹年面前消失了。
葉謹年目光在醫護人群中搜尋了一圈,沒說別的,例行去查房。
直至巡視完最後一個負責的病人。從病房出來時,葉謹年淡淡說:「鍾文茜,你跟我來一下。」
鍾文茜跟在葉謹年身後,他個子很高,算是清瘦,一件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有了卓爾不凡的味道,讓他本就漂亮的五官,更顯清俊。
這是她心裡標準的姐夫人選,雖然知道葉謹年和自己姐姐的特殊關係。但是,鍾文茜面對葉謹年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
進了辦公室,葉謹年隨手關上門。
他開門見山:「昨天張源的事,你有什麼想說的?」
「昨天張源是宋顏初負責的,我在其他病房安排患者做檢查的事。」
葉謹年修指漫不經心的叩了幾下桌面,這是他慣常的小動作。
「這就是你的問題,做事過於謹慎,自我保護得太好了。」
鍾文茜錯愕得睜大眼睛。
葉謹年言詞辛辣:「宋顏初的問題是膽子太大,過於熱血。你則過於謹小慎微,一副怕惹火上身的模樣。救治病人需要團體合作,絕非像你想的那樣自掃門前雪。如果昨天宋顏初急救的時候,你也在旁協助,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患者脫離危險的可能性就越大。一個醫生的神聖使命到底是什麼,你回去還要好好的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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