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解決

第二十五章 解決

周鎮長?

周勇?

倪波面露詫異,雖然文興鎮中是文興鎮上的單位,但由於教育系統相對的獨立,平日里也少有鎮上的領導前來視察,而且......

怎麼特么的又是不打招呼就來,這是招了什麼掃把星了嗎?

他忽然神色一動,看向正和周德貴言笑晏晏的姜至。

不會又是來給這位撐腰的吧?

站在他身旁的徐建軍也聽見了報信的話,小聲道:「領導,不用擔心,周鎮長如今在鎮上已經不行了,鎮政府里都沒幾個人鳥他,我去湊合應付一下就是了。」

倪波扭頭一瞪,低喝道:「你懂個屁!」

他和文興鎮副鎮長蘭軍關係很不錯,常常一塊打麻將,就在中午他才接到了蘭軍的電話,知道今天縣裡有大事發生,這文興鎮的天好像也要變了。

他在心中默默捋了一遍念頭,上前兩步,走到周德貴身邊,賠笑道:「領導,我們鎮上的周鎮長剛好也帶隊過來看看,我去迎一下?」

周德貴來這兒就是為了給姜至撐腰,如今任務已完成,自然也懶得搭理這些事情,他跟周勇也不認識,點了點頭,「你們去吧,我這邊沒事了。」

倪波笑著道:「晚上我們已經安排了地方,到時候還請領導賞臉。」

周德貴看了一眼姜至,倪波連忙道:「姜老師也辛苦一起吧。」

姜至微笑道:「倪校先去忙吧,要吃飯也得等忙空了才吃嘛。」

等倪波帶著人匆匆離去,周德貴也和姜至走出了辦公室,在校園裡漫步,身後遠遠跟著那位一頭霧水又一臉不解的隨行年輕人。

周德貴笑著道:「姜老弟在這兒,可真有幾分隱居世外的高人意味啊!」

姜至洒然一笑,扭頭看著周德貴,「周哥,我就跟你直說了吧,我來這兒的確是有目的的,但現在不方便告訴你,反正不是什麼壞事,今後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懂我懂。」周德貴哈哈點頭,心頭忽然有了幾分政治鬥爭那種雲詭波譎的感受。

畢竟一位常務副縣長都在這場風波中被輕而易舉地踢開了,他的確沒有資格深知內幕。

「不過姜老弟這脾氣還是真好,換我估計就跟這些位撕破臉了,什麼東西!也敢惹到你的頭上來!」

姜至笑著擺了擺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拳頭在沒打出去的時候才是最有威脅的,他們知道我有周哥這樣的大靠山,知道收斂就行了。」

「你這太客氣,我哪兒算得上你的靠山啊!哈哈!」

姜至也不再多說,伸手朝著宿舍的方向領了領,「周哥,去我宿舍坐坐?」

周德貴眼前一亮,「求之不得。」

姜至笑著道:「條件差得很,別嫌棄就是了。」

.......

校門口,周勇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碰上了匆匆趕來的倪波和徐建軍幾個。

「哎呀,周鎮長蒞臨視察,我們有失遠迎啊!」

倪波誇張地笑著,小步快跑,伸出手,主動握向周勇。

周勇倒是比周德貴要好說話得多,笑著跟他握了握,「倪校長客氣了。剛好有些時間,就沒有事先溝通,是我冒昧了。」

先前沒怎麼跟周勇接觸過的倪波客套一笑,「周鎮長這才是真客氣,我們學校是鎮上的單位,您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啊!我們學校的發展也需要政府的指導和支持啊!」

「哈哈!」

周勇乾笑兩聲,沒有說話,倪波立刻就反應過來,伸手一領,「周鎮長,來,這邊請。」

在周勇身後,那個一直忠心的年輕人悄悄觀察著領導的一舉一動。

他可是知道周勇這一趟是來幹什麼的,帶著這個前提,他更能品味出周勇的言行背後的考量和深意。

周勇和倪波在校園裡慢慢走著,就像是平日里在晚飯過後,在鄉間小路散步時偶遇那般閑散。

一路上,倪波跟周勇走走停停,在教師風采牆上介紹了師資力量,在還未下課的教學樓里,看了看學生教學。

教師辦公室、運動操場、學生宿舍、鍋爐房、食堂。

一個個地方周勇都稍作停留,認真地詢問了不少的事情,一切就彷彿是真的來視察一樣。

然後,周勇隨意地笑著道:「看了這麼多地方,我們還是要看看我們靈魂工程師的情況啊,去他們宿舍看看?」

倪波稍稍有些為難地道:「領導,我們學校歷史有點久,教室宿舍陸續擴建了好幾個地方.......」

周勇豪氣地擺了擺手,「那就都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們政府幫忙的,也儘管提提。」

於是,四五個人的隊伍就從原本的老宿舍樓,新建的教室宿舍走過,每到一處,周勇都敲了一戶門進去聊了幾句,然後他們來到了一排稍顯破舊的矮房子前。

周勇和倪波慢慢聊著,然後周勇就在一排宿舍中,好死不死地停在了107宿舍剛好打開的門口,然後笑著輕敲了一下大開的房門,如先前在其他地方一般開口問道:「你好,我可以進來嗎?」

當他「看清」房中人的身影,忽然面露驚訝,「姜老師?」

聽見這三個字,聽見這驚喜的語氣,倪波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徐建軍的手已經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跟著周勇過來的年輕人腦海中一道閃電劃過,心頭升起明悟,覺得自己的知識又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姜至起身迎來,笑容中有種心照不宣的味道,主動伸出右手,「周鎮長,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周勇右手同樣伸出,但右腳不自覺的稍稍後退半步,身子幾乎微不可查地一躬,同時左手也探了出去。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瞳孔猛縮,包括還在姜至屋裡喝茶的東江縣教育局人事股長周德貴。

一個鄉鎮中學的年輕老師,挺直腰背靜立,一個一鎮之長,雖還不至於卑躬屈膝,但那份尊敬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但姜至畢竟是姜至,在周勇的動作出來的一瞬間,便同樣彎下了腰,已幾乎相同的動作伸出左手拍了拍周勇的手背,笑著道:「周鎮長切莫如此客氣。」

眼前的場景變成了雙方的互相尊重,其樂融融,但事分先後,先前那讓人震撼的一幕,牢牢地刻在了目睹這個畫面的眾人心頭。

「周鎮長,來,我跟你介紹一位朋友。」

說著,周德貴也應聲站起,在姜至的介紹中和周勇握了手,按照級別來說,周勇還比他高上一級。

但在此刻,在姜至的面前,二人都沒有在乎這些,只是熱情地寒暄著,擁有著志同道合又抱團取暖的開心,權力的獵場中,沒人會嫌棄自己的同伴太多。

同時,二人的心中,也都暗自神奇地因為彼此的出現,相信了幾分他們自己對於姜至的定位和判斷。

這樣的場合也不適合多說,周勇便笑著道:「周股長大老遠過來,我這個東道主怎麼能不表示表示,晚上一起坐坐?」

周德貴看了一眼姜至,周勇適時道:「姜老師可千萬賞臉啊!」

姜至笑著看向門外,「我一個中學的兵,倪校不去,我哪兒敢去啊!」

倪波伸手抹了一把埕亮的腦門上閃爍的細密汗珠,一向健談的他一時只能囁嚅著說不敢當。

周勇還稍稍有些沒反應過來,周德貴卻準確地把握住了姜至的心思,笑著道:「倪校長,晚上耽誤一下你的時間,陪我們幾個喝兩杯?」

倪波遲疑地看著姜至,在姜至的微笑不語中,在滿心的惴惴不安中點頭說了聲恭敬不如從命。

周勇看了看錶,笑著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收拾一下就準備出發吧?」

周德貴看著姜至,「姜老弟,你還有什麼要忙的沒?」

姜至想了想,看向倪波,「我這邊倒沒什麼事,倪校可能需要安排一下,我們在校門口等你吧?」

倪波的確還有些懵圈,今天下午短短兩三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突然又匪夷所思,聞言也顧不得客套,點了點頭,「給我五分鐘,我處理完了就出來。」

倪波的辦公室里,他一邊從抽屜里取出幾包好煙和一些現金揣進兜里,一邊語帶憤怒地罵著徐建軍,「你說你一天這豬腦子就能不能有點長進?怎麼就能想出那樣的餿主意!本來這個大好事,這下他媽的變成了大禍事!」

徐建軍微縮著身子站在辦公桌前,小平頭看上去委屈而懦弱,「我這也沒想到他居然.......」

「你沒想到,你他媽能想到啥!」

事情現在是這個局面,倪波也顧不得什麼風度和後果,放肆地宣洩著自己的情緒。

不過好在徐建軍早就已經被他搓扁揉圓了,挨著罵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反倒是看著倪波即將鎖門離去,遲疑道:「領導,那咱們訂的那個包間.......」

「包你大爺!你是真蠢還是假蠢啊!」

倪波差點一腳踹向徐建軍,硬是忍住了,匆匆朝著校門跑去。

當他在校門口趕上姜至一行,胖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汗水,背心也已濕透。

兩台車,六個人,外加兩個司機,駛出了校門。

王大爺看著車子激起的煙塵漸漸消散,緩緩將大鐵門關上,叼著煙哼起了不知名的歌。

坐在車上,跟著周勇的年輕人忽然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情:先前周勇叫他訂位置的時候,吩咐的是六到七位.......

鎮長是怎麼知道的?

他想起先前其樂融融的場景,背心忽然滲出了一身冷汗。

原以為自己已經稍稍入門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誤入叢林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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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勇安排的地方自然是不錯的,最近一年「醉心山水」,倒是讓他對周邊好吃的好玩的多了很多了解。

鎮子邊上有個堰塘,在如今還未大搞「村村通」的時候,是難得能直接開車抵達的魚塘。

塘主是個在外面做大生意的老闆,心疼父母,就回來包了這堰塘,整修得乾乾淨淨,又蓋了一棟臨湖的大房子,還把在外當廚師的大哥一家請回來,發著工資給老兩口做飯吃,順帶照顧生活。

因為出眾的手藝,慢慢也有了些名號,兩兄弟就商量每天接一桌,掙點外快的同時也讓喜歡熱鬧的父母高興高興。

周勇雖然先前有些不得志,但畢竟是一鎮之長,臨時訂個位置還是沒問題的。

臨湖的包間寬敞透亮,湖光山色被夕陽送進屋子,那浮光躍金的場面,讓整個飯局都變得高檔了起來。

姜至推讓幾番,最終拗不過周勇,坐在了主位上,心神微微恍惚。

這個地方他知道,他也曾為了帶沈知墨來吃,辛辛苦苦登記排了半個多月,吃得開心又肉疼。

而那時將他欺壓揉捏得憋悶無比的倪波,此刻如小學生一樣,在下首位置,坐立難安。

如今,境遇早已天翻地覆,那些稍顯困難的事情,不可抵抗的人,都已不再是障礙。

雖然早有準備,也有充分的自信,但當這一刻真的出現在眼前,還是不真實得如同一場幻夢。

......

都是場面上的人,這酒很自然地就喝了起來。

不管是周德貴還是周勇,都很識趣地沒有試圖用言語試探什麼。

他們願意來,就已經在心裡認可了姜至的能力,沒必要為了無謂的好奇,去得罪一個本可以成為臂助乃至於朋友的人。

但這席間,就剛好有個自以為本該和姜至成為臂助乃至於朋友,但卻反目成仇的人。

倪波端著酒杯站起,通紅的臉不知道是酒意蒸熏還是心頭憋悶,恭敬地對著姜至道:「姜老師,對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們的失誤,還望你不要介意,我........」

姜至笑著站起,在恰當的時機打斷了倪波的話,「倪校,我來這兒,只想好好教個書,這件事既然還沒造成什麼後果,我就真沒放在心上。你應該相信我的說辭,不然今天的事情不會是這麼一個發展。」

「我相信!」倪波猛地點頭,激動舉杯,「姜老師,這杯酒,就當我賠罪的,我先幹了。」

姜至並未阻攔,看著倪波一仰脖子,將一滿杯二兩酒倒進了肚子里。

一口咽下,倪波的面容都忍不住扭曲起來,吐出一口沉重的酒氣,抓起酒瓶就要再倒上一杯。

剛才那杯是賠罪,接下來這杯才是化解。

但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錯愕扭頭,姜至笑著道:「倪校,意思到了就好。」

他左手將倪波那杯只倒了個淺淺杯底的酒杯遞到倪波手裡,然後舉起自己那半杯酒,和依舊一臉錯愕的倪波碰了碰,笑著道:「幹了。」

火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姜至痛苦地咂摸一聲,走回了座位,搖頭道:「這一大口可真是難為我這點小酒量了。」

眾人哈哈一笑,氣氛便自然地緩和輕鬆了起來。

周勇和周德貴心有靈犀般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認可,對姜至這個處理的認可。

坐在位置上,姜至笑看著吃了幾口菜緩過來的倪波,「倪校,要說起來,我還真有個事得跟你說一聲。」

倪波連忙把筷子一放,「你說。」

「我這次聯考之前,答應了學生,如果他們考得不錯,帶他們去縣城長長見識。」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周德貴和倪波,「你們放心,我知道輕重,涉及到學生的事情馬虎不得,所以我做了一個很詳盡的方案,今天交給了徐主任。但是,呵呵,也不知道徐主任看沒看。」

一聽是交給了徐建軍,倪波就暗道一聲壞了,他連忙拍著胸脯,「你放心,這事我回去親自看看,事情是好事,我們學校肯定支持,就跟春遊一樣嘛,沒啥大不了的。如果有什麼沒考慮詳盡之處,我再找,咳咳,再請你來一起商量,一定做得完備。」

周德貴聞言也微微點頭,看來這倪波還不全是玩弄陰謀的草包,如果這會兒他敢拍著胸脯說回去就簽字放行,那才真是個只能在中午出來的蠢貨。

因為早晚要出事。

姜至也笑著嗯了一聲,「那就多謝倪校了。」

「客氣了,都是為了學生嘛!」

姜至點頭附和,「不錯,都是為了學生。」

......

趁著出去上廁所的機會,倪波找了個僻靜角落,撥通了徐建軍的電話。

徐建軍諂媚的聲音在聽筒中響起,「領導!」

聽見這平日里吹捧得自己很舒服的聲音,倪波忽然覺得一陣厭煩,也沒有寒暄,「姜老師是不是下午交了一份學生出遊的報告給你?」

「嗯,啊!」

「你馬上把它整理好,明天上午送到我宿舍來!」

「可是領導,我......我已經把它撕了扔了,你知道,他上午那樣頂撞我.......」

倪波心頭怒火騰地升起,「我不管!你要麼去把它找回來,要麼你就自己去找姜老師再求一份!」

說完他就直接掛掉了電話。

.......

夜,漸漸深了。

周五的夜晚,留在學校沒去哪兒的老師們大多舒坦地躺在沙發或者床上看著喜歡的節目,或者三五個人約上,打牌喝酒。

文興中學的一間領導宿舍里,一對夫妻還在忙碌著。

坐在電腦桌前的一個中年婦女喋喋不休地敲著鍵盤,「大晚上的,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我電視電視看不成,聊天聊天聊不了,還得坐在電腦前面挨輻射,替你打這個破字!」

在她身後的地上,茶几已經被搬開,一個平頭中年趴在地上,費勁地拼著一張張從垃圾桶里刨出來的紙片,聞言賠笑道:「老婆,我這不是打得沒你快嘛!我這兒拼,你那兒打,我們夫妻搭配幹活不累。」

「不累?你哪次不是累得跟死狗一樣?」

中年婦女哼了一聲,然後催促道:「快點!這一張要打完了!」

「催什麼催!這一張張地拼容易嗎?」

中年婦女幽幽道:「你要珍惜吧,咱倆一起做事兒,估計也就這時候我能催你快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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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命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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