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比箭
洪武七年,朱元璋遣浙江的杭州、金華、衢州、紹興四衛入駐鳳陽,隨後設立中都留守司,下轄八衛一所。儘管經歷了靖難之役,但是鳳陽作為大明朝龍脈之地,並未受到戰爭的破壞。而中都留守司與八衛一所也一直延續了下來。
這八衛分別是以郭而駐的鳳陽衛,在中都城西駐紮的鳳陽右衛,鳳陽中衛,還有留守左衛和留守中衛。在西南皇陵城還有駐守皇陵的皇陵衛,駐紮於懷遠縣的懷遠衛,鎮守長淮關的長淮衛。每衛皆是5600人,長官為指揮使。
而這八衛一所中的一所,地位就有些獨特了。要說千戶所是歸於衛所管轄的,但是這八衛一所中的一所卻是單獨存在,直接聽命於中都留守司。這一所便是位於洪塘湖的洪塘湖千戶所了,首領是一個千戶。洪武十年的時候,朱元璋封石良為武節將軍,屯軍於洪塘湖,直屬中軍都督府管轄。洪武十一年,在洪塘湖成立了洪塘湖千戶所,這一所的人馬大多都是石良的嫡系。石良這個人不得了,乃是明初有名的悍將,朱元璋曾許諾封其為宰相,不過後來卻是不了了之了。明初,朱元璋大肆誅殺開國功臣,石良提前隱退,實乃明智之舉。
沈祥在鳳陽呆了這麼久,對於這些東西是再清楚不過了。尤其是這洪塘湖千戶所距離臨淮最近,那千戶所的千戶名字沈祥也是知道。
洪半江,便是如今洪塘湖千戶所千戶的名字。眼前這個少年能夠手持羽弓,而且有著一批良駒,加上其也姓洪。沈祥心中便暗暗的猜測到這個少年有可能與那洪半江有關係,而且很可能這少年便是洪半江的兒子。
這大明朝,武官的地位總是比文官要低上一頭,哪怕你擁有爵位也是一樣。士兵與讀書人之間的矛盾更大,俗話說文人相輕,在此時卻是文武兩立。
沈祥今日還真是猜對了,這個叫做洪羅的少年確實就是洪半江的兒子。今天一大早,中都留守司便是派人過來的。來人自然是一個文官,那一大堆東西講下來,聽得洪半江腦子都大了。而且來人趾高氣揚,十分跋扈,這讓洪羅很是不滿。洪羅的脾氣極為暴躁,比他老爹更甚,洪半江害怕兒子衝撞了中都留守司派來的官員。所以一大早便打發洪羅出去打獵了。父親的命令便是軍令,軍令如山,洪羅自是不敢不從,騎上馬,背著弓,懷著一肚子氣洪羅便離了軍營。
洪羅將那一團火氣都發泄在了那些動物身上,那些動物便遭了殃,不少都葬在了洪羅的箭下。洪羅的箭法極棒,能夠百步穿楊。沒想到洪羅打完獵回軍營,路過這洪塘湖,卻是恰巧碰到了宋襄和石頭在這裡比賽投壺。
洪羅一看,這群人的歲數和自己差不多大小。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不俗,想來應該是周圍的富家子弟了。這些人從小嬌生慣養,研讀詩書,洪羅最是瞧不起。於是駿馬飛馳間,便張弓射箭,嚇唬他們一下。然後下了馬,又是一番諷刺,說得這群讀書人是啞口無言。洪羅的心裡得意極了。
「你,可敢與我比試射箭?」洪羅一手握著弓,另一手指向宋襄。他一眼便看出這些人隱隱以宋襄為首,便直接指向了宋襄。
「我……」宋襄結巴著卻是說不出來。射箭這東西,宋襄還真的不會,在宋襄看來,射箭是一種粗俗的行為,和戰爭爭鬥聯繫在一起。而投壺則文雅的多,所以宋襄極是喜愛。此時,洪羅點名找宋襄比試射箭。宋襄卻是左右為難,若是不比的話,今朝的臉面便喪盡了。若是比的話,自己鐵定不如他,穿楊貫虱的箭法,豈是自己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所能比擬的?
宋襄焦急間,卻是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哼,連個比試都不敢。」洪羅冷哼道。
宋襄何時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心頭一股怒火憋著卻是不敢釋放出來。這個人是粗人,不能和他爭鬥,宋襄在心中不停的告誡自己。那洪羅兀自喋喋不休的嚷嚷道,在場的眾人卻是無一人敢與他爭辯。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洪羅自以為自己王八之氣一放,就震得這群書生儘是膽怯,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連比個箭都不敢,還玩什麼投壺,你們啊,還是回家磨墨吧。」洪羅說著,便要扭身上馬。
「慢著,誰說不敢。」就在洪羅剛拉住馬韁的時候,宋襄卻是在後面連忙說道。
「嗯?」聽到宋襄說話,那洪羅便停下腳步來。「不錯不錯,敢和我比試,你是一條漢子。」
洪羅的氣勢懾人,宋襄在其面前感覺十分的壓抑。
「好,那就比試吧。」洪羅將背上的箭壺放下,扔在了地上。
「喏,給你,你也沒有弓,你先用我的試試手,熟悉了咱再開始比試。」洪羅說道。若是直接開始比試的話,就有些欺人之嫌了。洪羅自詡為光明正大的好漢,自是不願意佔小便宜。
宋襄從洪羅的手中接過那把長弓,心下卻是駭然。沒想到這把弓竟然這麼重,拿著都有些吃力。
宋襄將弓放好,一手握緊,然後另一手便要嘗試著拉弦。這弦一拉,宋襄才知曉自己又錯了。弓弦綳得很直,弓臂十分的堅固,當然韌力也是十足。宋襄剛開始拉弓,卻是並不知曉,這一拉,便感覺十分的吃力。宋襄有些尷尬,連忙的將弓放下,他算是知曉自己連這把弓都開不開。讀書人自然不能和這些粗野之人相比,他們靠的便是力氣。
那洪羅一直在看著宋襄,看到宋襄將弓放下,洪羅的心中不由暗笑。這把弓他可是清楚,想要拉開,足得有一石的臂力。明朝的一石也就是現在的94.4公斤,這個數值可是不低。那宋襄平日里嬌生慣養,哪拿的過這麼重的東西啊,想要張弓自然是極難的。
「怎麼,不試試手嗎?」洪羅笑著問宋襄,其中的緣由洪羅自然是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此時洪羅就是為了看宋襄的笑話罷了。
「不了,不了。」宋襄連忙搖頭說道。還沒等宋襄接著說話,那洪羅便插嘴說道:「兄弟,我們比試,自然需要彩頭了。我的彩頭就是這頭野豬,你看看你們出點什麼。」洪羅說道。
宋襄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那頭野豬,估摸著起碼有一石多重吧。這如果算算的話,約莫能值半兩銀子。這個彩頭卻是比剛才的彩頭直接翻了十倍,但是如果比試的話,恐怕連贏得機會都沒有。
「喂,想好了沒,你們拿什麼做彩頭啊。」洪羅見宋襄猶豫,便催促道。
「這,這個,兄台啊,這場比試不是我和你比。」宋襄有些尷尬的說道。宋襄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之前洪羅表揚的那一手,早就將宋襄驚住了。喊住洪羅說比試,純粹是心中咽不下這口氣。而且,宋襄也沒打算和洪羅比試,他的心中其實早已經有了算計。
「什麼,你不和我比試?」洪羅雙眼一瞪,「無所謂了,我一個人和你們所有人比,你們派誰和我比都沒關係。」洪羅心中自信滿滿,誰也不怕。
聽到洪羅如此說,宋襄不由得眉開眼笑。
沈祥感覺心神不寧,怕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剛準備拉著石頭往後面站。卻聽到宋襄喊道:「沈兄弟,等一下。」
沈祥只能無奈的站住,等著宋襄走了過來。
「這位兄弟技藝高強,我甘拜下風,這是我輸的五十文錢。」說罷,宋襄掏出五十文錢來遞給了沈祥。那錢赫然就是之前沈祥輸給宋襄的,沈祥也不客氣,直接接住,然後扔給了石頭。
「沈兄弟,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論玩箭,我們這麼多人都比不上石頭兄弟。這場比試,不妨還是讓石頭兄弟上場吧。」宋襄說道。
「嗯?」沈祥皺眉。讓石頭去比試,開什麼玩笑,那個叫做洪羅的少年箭法出神,石頭雖然準頭不錯,但是這射箭沒有一朝一夕的苦練是不成的。
「不成,不成,石頭從沒射過弓箭,怎能比試呢?「沈祥連忙搖頭拒絕道。
「石頭兄弟是大家的希望,這投壺與射箭也是相同,何不讓石頭兄弟試上一試呢?」宋襄繼續說道。
沈祥正想著如何拒絕,忽然數名少年便是擠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對沈祥言道讓石頭出馬。
沈祥不願,那宋襄一個眼色過去,幾名少年便是駕著石頭往洪羅身邊走去。
沈祥一個人怎是數人的對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石頭被那些人給推了過去。沈祥只能無奈的說道:「好吧,我同意,鬆開我吧。」
「還是沈兄明大義,兄弟我在這謝過了。」宋襄揮揮手,那些少年便散開了。
另外幾個少年將石頭推到了洪羅的身旁,然後其中一個少年對洪羅說道:「今天,他和你比試。」
洪羅上下將石頭大量了一番,然後笑著說道:「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