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首輔致仕
自崇禎元年入春之後,大明北方數省幾乎滴雨未下,致使黃河以北大片田地在烈日驕陽的炙烤之下化為焦土。
然而,最近這幾日,京城上空卻難得的飄著一層薄雲。雖然未必能降下雨來,但總算將那煩人的日光遮擋了大半。
大明內閣首輔中極殿大學士黃立極,站在文淵閣職房那大開的窗邊,抬著頭出神的看著天上斑駁的雲層。
此時,這位大明首輔的心情,就猶如這天氣一樣陰晴不定。
自那日早朝之後,黃立極便覺得身下的這個首輔位置似乎生出了一蓬蓬帶刺荊棘,刺得的他寢食難安。此刻離那日早朝已過去十數日,這期間皇帝以身體不適停了一次早朝。看上去朝堂上波瀾不驚,但黃立極卻知道,大臣們對皇帝設立軍機處庭寄旨意的做法依舊不滿,而年輕的皇帝也對於新政不能順利實行而滿懷怨氣。
君與臣誰都沒有將這件事忘在腦後,並且誰也都不會輕易的放棄。那日早朝之上的喧囂和鮮血,怕也僅是一個開始,臣權與君權的爭鬥必然還將繼續,甚至會愈演愈烈。
在這種情形之下,名義上的群臣之首,天子之下第一人,坐在內閣首輔位置上的黃立極便感覺自己猶如一頭鑽進風箱中的老鼠。。。。。。皇帝不滿,自己難逃罪責。群臣不滿,自己便會被口誅筆伐。。。。。。曾經幻想的名留青史是看不到了,遺臭萬年卻近在眼前。
「唉。。。。。。。」想到如此尷尬處境,黃立極禁不住搖頭嘆息。
「年輕的皇帝心裡熱的像一團火那裡是勸無可勸的,而大臣那方。。。。。。則是權利命運也絕難調和,這叫自己如何是好?就這幾日,每次面君奏對之時,自己都沒看到年輕皇帝的笑臉。而轉身回去,親朋故交也是言語爍爍冷嘲熱諷。想想,真真是何苦來哉?真不如脫了這副枷鎖寄情山水,悠遊田園,琴棋養性,來的快哉。」
黃立極長嘆一聲,望著眼前熟悉的院落圍牆,不禁黯然傷神,「自天啟六年七月進入內閣以來,已經在此處呆了近兩年的時間,看起來怕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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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紫禁城,乾清宮。
崇禎皇帝看著手中的奏摺,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已經是最近這幾日黃立極上的第二道請辭折本了。。。。。。。
崇禎將折本放到案上,轉頭問身邊的徐應元:「黃立極現在在幹什麼?」
「回皇爺的話,奴婢聽說,黃首輔身體有恙,已然告假了。」
「告假了?」崇禎眉頭皺得更緊,自己駁了他第一道請辭之後,這傢伙竟然開始泡病號了。崇禎輕輕的哼了一聲,心中暗想:「在這個是時候辭職,這個傢伙到底想干是嗎?是真病了?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雖說在崇禎心中,大明內閣的最終地位並不算高,但在此刻,無論朝政還是在大明官員心中,它還有著十分重要的位置。再者,作為內閣首輔的黃立極能力雖然一般,但在崇禎登基之後,對於皇命的執行和穩定朝堂做的還算不錯。所以,崇禎雖對黃立極並不滿意,卻也沒想換掉他。
現在朝中大部分官員為了軍機處庭寄的事正鬧得沸沸揚揚,黃立極這個首輔不想著怎麼穩定朝堂,卻想撂挑子不敢,那自己也就沒必要再讓他待在這個位置上了。。。。。。
崇禎思索了一會說道:「病了?那好。徐應元去告訴王體乾。讓他從御藥房拿點葯給首輔大人送去,就算代朕去探望。告訴王體乾,讓他好好看看黃立極究竟得的什麼病。」
「是,奴婢這就去。」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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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暖閣之中,從黃立極府中回來的王體乾躬著身子站在書案之前。畢恭畢敬的說道:「皇爺,老奴交旨。」
「嗯。」崇禎嗯了一聲問道:「見到黃立極了?他怎麼樣?」
「回皇爺,老奴見到黃閣老了。就老奴看來,黃閣老此次怕還真是生病了。」
「哦?」崇禎輕輕挑了挑眉。
「呵呵。」王體乾輕輕地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黃閣老的這個病,不在身體上,而在心上。」
「心病?」
「是。」
崇禎皺著眉想了想,嗤笑了一聲,「這個滑頭,他這是想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了。」
「是。」
崇禎用手指輕輕地點著面前的桌案,稍傾說道:「既然黃閣老真的病了,那朕就准了他。哼,也好,空出一個內閣首輔位置,也能分散分散那些一天到晚沒事找事人的心。」
「皇爺聖明。」王體乾儘力的躬了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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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崇禎皇帝下旨,加原內閣首輔中極殿大學士黃立極左柱國,晉少師兼太子太師,恩准致仕。
當日黃立極於府中接旨,面皇城長跪謝恩。三日之後,黃立極全家離京返鄉,數十位京中官員長亭相送,崇禎皇帝也命貼身大太監徐應元恩裳賜金。
首輔黃立極的致仕,讓京城官場為之一震。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暗中推測,黃立極致仕的真正原因。有人認為黃立極辭職,是對皇帝擅改祖制的不滿,以辭職抗爭。但也有人認為皇帝拿掉內閣首輔是為了敲山震虎,警告某些大臣。總之隨著黃立極的離去,大明朝堂暗流涌動。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有無數官員已經將視線盯上了黃立極留下的那個內閣首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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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個黃中五還算是有點氣節,沒去做那奴顏卑膝的弄臣。」京城東南的李府書房,范景文大聲的說著。
坐在主位上的李標微微皺了皺眉,端起一旁的茶盞微微喝了一口。
「哼。不要被那個偽君子騙了,他黃中五請辭,不過是沒有擔當,做了縮頭烏龜罷了,他能有什麼氣節?他。。。。。。」坐在一旁的方孔詔哼了一聲恨恨說道。那日早朝之後,方孔詔被皇帝免職,算得上是受到懲罰最重的一批人中的一個。方孔詔心中一直堵著一團怒火,尤其是對首輔黃立極越發的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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