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各方心思
李景吩咐人搬來那一萬個紙人。
唐代的紙張並不像後世那樣堅韌,反而有些輕薄。顧肅讓他們將三個一模一樣的紙人貼在一起,這才勉強夠用。
因此說是一萬張紙人,豈是是三萬多個。李景動員了幾乎所有能夠動員的人,將洛陽城內的紙張消耗一空,真是一時「洛陽紙貴」。
顧肅坐在輪椅上,他斜靠著身體,顯得疲累無比,只不過如今卻也偷不得懶。
他一揮手,這一萬個紙人瞬間站立起來,引得眾人驚呼不已。
「去吧,一個不留!」顧肅輕輕說了一聲,那些紙人躍出城牆,在城外開始了一場屠殺。
他們身在城樓之下,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城牆上面的守軍卻看的一清二楚。
這些紙人飛出之後,手持刀劍,遇到活屍便開始殺戮,往往兩個紙人一組,就能輕易割斷一隻活屍的頭顱。
他們聽著那些士兵傳來的陣陣叫好聲與驚嘆聲,心中這才放心。
李景稱讚道:「不愧是聖人欽定的驅邪大法師,果真別有手段!恐怕不出今夜,洛陽之圍便能破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顧肅等人尚且沒有什麼反應,李松卻第一個不樂意了。
他說道:「大人,若是沒有我這威猛戰車陣,他們如今早已被那些怪物殺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能聽出李松有些吃味,似乎對於他來說,李景的一句誇獎極為重要。
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同樣不高興,紛紛用刀劍敲打盾牌,製造噪音,眼看著便有一場動亂。
這個時候,李景正要開口說話。
卻見顧肅一伸手,黑蓮之力催動,他咬著牙催動全部力量,一朵巨大的黑蓮從天而降。
黑蓮懸浮在那些活屍上空,上百根觸手從地面上升起,這些觸手將活屍捆綁起來,輕而易舉地便能扭下他們的腦袋,將他們徹底殺死。
眾人見了這一幕,頓時無言以對,這等力量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讓這些士兵無可奈何,敲擊盾牌的聲音頓時停下。
李景見狀,立刻含糊起來:「無論是誰,只要守城有功,就是我們的英雄!」
他這番話還能說得過去,誰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們回到節度使官衙,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景看向那個小女孩,說道:「如今城中缺食少葯,正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可言勉力為之。」
「是。」
他們說了一會兒話,便覺得疲累無比,各自回去休息。
一萬個紙人也在半夜的時候飛回節度使官衙,它們中完全損毀不能繼續使用的,超過三分之一,保存的還算完整。
洛陽之外,遍地屍體,在幽深的夜中,一抹鬼火燃燒起來,發出幽綠色的光芒。
在城樓上的士兵看著遍地的屍體,均是無動於衷,他們皆是百戰精銳,屍體見得多了。
至於那一道鬼火,他們自然不知道是磷在燃燒導致的火焰,不過也無所謂,戰場之上的屍坑比這嚇人太多。
鬼火在眾多屍體之中飄來飄去,終於在一具屍體旁邊停了下來。
「可算找到你了。」鬼火之中浮現一張人臉,模樣模糊,看不清楚。
鬼火落在這人的屍體之上,隨即融入其中,那屍體突然動了起來,撿起落在一旁自己的腦袋,安在了頭頂上。
這時,天空之上飄來一朵烏雲,頓時大雨滂沱而下,遮蔽了深夜的月光,一切變得黑暗且模糊。
這人站了起來,他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管他什麼黃天教,還是朝廷大軍,他們都守不住這天下,蒼天之下,一定是屬於我的!」
…………
洛陽城內,李松住在一處偏僻房間里。此處靠近四方城門,可以隨時值守四方。
他在夜裡睡覺,根本不脫盔甲,身旁放著寶劍,隨時可以出征。
從此處看,他真是一位稱職的將軍。
李松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覺得房間里的燈燭有些太亮,讓他睡不著覺。
起身喝了一口茶后,李松吹滅了燈燭,正要回去睡覺,誰知一回頭,突然看見一人正坐在他的床榻上。
「誰!」李松的反應很是迅速,他抬手就是一劍,朝著這人劈砍下去。
可是劍刃距離這人還有幾寸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坐在床榻之上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刺史想要收回攻擊已經來不及,李松這一劍將自己的腦袋砍了下去。
下一刻,李松從床榻上驚醒,他滿身都是大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腦袋還在肩膀上,這才放鬆下來。
李松突然覺得有些口渴,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喝了下去之後,這才舒緩不少。
正在這時,他斜著眼睛一看,門外似乎有一個人正在窺視他。
李松拿起寶劍,他衝出房門,朝著這人砍了下去。
這一次,他倒是看清楚此人是誰,是他的副將,名為楊黎。
楊黎擋開寶劍,低聲說道:「將軍,是我啊!」
「這麼晚了,你幹什麼呢!」李松放下劍,惱怒起來。
楊黎說道:「將軍,咱們兄弟幾個都沒有睡著,大家都為你打抱不平啊!」
「胡說什麼!」李松放下劍,點燃了房間里的燈燭。
楊黎吹了一個口哨,一種副將衝進狹窄的房間。
「將軍,我們為你不值!」
李松搖搖頭道:「有什麼的?人這一輩子哪還不會受一些委屈。」
楊黎是這些人的牽頭者,他走過去說道:「將軍,如今整個洛陽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這個時候,為何還要聽李景那個文人的話?他算個什麼東西?」
李松對待李景這人還是很敬佩的,他早就聽過李景的名聲,在整個都畿道沒有第二人能夠比得上李景。
「不要這樣說,節度使大人名聲素著,上下皆敬仰之,如何是我等能夠詆毀的?」
楊黎急道:「他依仗顧肅那幾個妖人,待之如同親子,對待我等卻如同奴婢一般,這樣的人,豈是明主?我早就知道將軍有勸導李景自立為主的心思,可這種人如何扶持?不如反了他,您當這個洛陽之主,我們兄弟幾個還做你的跟班,咱們的頭上再也沒有人壓著我們,豈不是痛快?」
「住口!」李松被人挑破心思,心中驚怒,甚至在那一刻,還動了殺心,想要將楊黎這些人殺人滅口。
「將軍,只要再過幾天,讓顧肅那些人找到應對這次動亂的方法,我們可就在城中徹底失勢了,那個時候,誰還管你是誰?」
楊黎這些話都不足以勸說李松,直到聽了下面這句話之前,李松還是不肯背叛。
「如果李景等人見你無用,剝奪了你的軍權,你該如何自處?還不是任憑李景等人擺布,成了豬狗不如的奴隸?」
李松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這是他的兵符,可以調動洛陽附近幾萬大軍,退可以據守堅城,做一方霸主,進可以奪取中原,開一代偉業。
軍權是他的立身之本,無論任何人要想奪他的軍權,就是在要他的命。
李松喘了一口氣,說道:「你們暫且退下,此事容我想一想。」
………
節度使官衙之內,如今已經是深夜,可是李景書房裡面的燈燭還是亮著的。
他在批改公文,見大雨降下,夜風吹拂,便要去把門關上。
誰知正要關門,卻突然看見一個黑衣人側身走進書房。
「你怎麼來了?」
此人脫下黑色罩袍,露出真面容,竟然是牛家的管家王昀。
「大人,我看李松要反!」
李松急忙關閉門窗,輕聲笑道:「如何見得?」
王昀智謀不低,他潛藏在牛家之中,輔佐了牛力與牛輔兩代人,實則是李景的謀士。
他坐在一旁,對這裡很是熟悉。
「李松勸主公您再進一步而不得,又有今日黃昏時的動亂,他的士兵必定勸導他反抗您。李松這人空有志向與貪慾,實則沒有什麼能耐與智慧。他這個人耳根子軟,經不起折騰,只要他的下屬多嘮叨兩回,他必定答應下來。」
「依你之見,又該如何?」李景問道。
王昀摸了摸自己的鬍鬚,他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說道:「趁著這個人還沒有造反,不如先下手為強。立刻褫奪他的兵權,講他逮捕入獄,直接處死,如此才能震懾人心,讓那些兵頭不敢作亂。」
這當然是好主意,是一個先發制人的好主意,只不過李景卻不同意。
他這個人有大局觀:「不行,如今黃天之亂尚且沒有平定,若是在這個時候誅殺大將,豈不會引起嘩變?一旦出事,則不能制止,豈不是將洛陽拱手他人?我哪對得起朝廷,對得起聖人的器重?」
王昀哈哈一笑,說道:「那些士兵多是農民百姓,不讀書,不識字,不知禮義廉恥,忠孝仁義。他們當兵只是為了混一口飯吃罷了。誰能給他們飯吃,誰就是他們的主人。如今洛陽糧倉被毀,李松能夠憑空變出糧食嗎?如果大人這個時候能夠按時派發糧食,一定會得到眾多士兵的擁護與支持。」
李景苦笑:「糧倉被毀,我上哪兒湊夠糧食去。」
王昀站起來,說道:「明日一早,牛輔必定來官衙一趟,大人只需要和他說一會兒話,必定能夠掙來足夠的糧食。牛家的糧食堆積如山,供養十萬大軍一年,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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