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想了解我嗎?
「可有傷到?」
花無咎剛扶住便被懷裡的人掙脫開,動作快到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無事。」張錦雲排斥的拍了拍衣袍,臉色有些不好。
見此花無咎低眉掩住了心思,從袖中拿出了一塊綉帕遞給他。
張錦雲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自然的接過擦了擦手,帕子還也不是留著也不是。
也許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花無咎伸手從他手中扯過了帕子,在他的目光下折了折,又放進袖子里。
整個過程沒有花費太多時間,藥房的眾人也沒有留意兩人的動作。倒是那抱著孩子的男人,此刻已經悶著聲音咒罵起來。
「都是你個死婆娘!讓你照看孩子你都做什麼去了!老子打死你!」
「啊——!不是我!不是我的錯!還不是你每日都去找那怡紅院的賤女人!哪裡還管我們母女的死活!」
「住口!身為老子的娘們,你居然害死了我老林家的兒子!老子今天非休了你!」
「嗚嗚嗚嗚不要!不是我害的!不是我!你敗光了家裡的銀兩,我和孩子哪還有吃食!求求你不要休了我!相公,相公你不能休了我啊......」
一聽男人要休了自己,婦人頓時嚇得面色一僵,哭喊著要抱男人的大腿,苦苦求饒著。
「是你給孩子喂的觀音土?」
就在兩夫妻哭喊的時候,張錦雲突然冷聲問了一句。
一時整個藥房都安靜下來!
眾人心裡還迷糊著,卻見張少爺身旁的公子突然站了出來,語氣不急不緩的說道:
「若我所料不錯,應該是這位大哥整日混跡在外,家中一來沒了口糧,二來夫人埋怨。」
「在孩子喊餓之際,夫人曾給孩子服用過觀音土,這孩子見樣學樣,自己餓時誤食過多......」
他看似條理清晰的將這事分析了一遍,但心中另一個想法卻沒有說出來。
張錦雲意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卻恰好撞上他帶笑的目光。
此時看戲的眾人也明白了原由,一時都替那死去的孩子感到惋惜。
若不是這當爹的不顧家,那五歲大的孩子哪會遭此厄運。
一時之間,指責聲謾罵聲都沖著那男人而去,眾口悠悠,直罵得那男子抬不起頭來。
可就算再如何責罵,那個五歲大的孩子已經回不來了。
花無咎站在張錦雲旁邊,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張錦雲先是一愣,隨後招了招手,身邊的張三立馬湊到了面前。
「少爺?」
「給些銀兩,安葬了吧。」
「是。」
張三掏出了一袋銀子遞到那夫妻面前,一臉嚴肅的說道:
「喏,這是我家少爺給這孩子的安葬費,雖然此事與我張家藥房無關,但我家少爺宅心仁厚,望你二人日後好好過日子!」
他說完話,也不管二人是不是真的答應便把銀子扔到了那婦人懷裡,轉身又回到了張錦雲身後。
那婦人捧著錢袋子,突然便止不住地落淚,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給張錦雲磕頭。
還好葯童一再勸說才把人請了出去,看熱鬧的眾人也目睹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傳十十傳百的便鬧開了。
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趙大夫這才舒了口氣,捋著鬍子滿臉不悅。
「那兩人明顯就是來訛銀子的!得虧這位公子心懷善意,讓他們討了便宜去!」
方才他在少爺身邊說的話自己可是聽得清楚,說什麼瞧著可憐,給些銀兩。
真不知這位公子是不是故意的。
趙大夫這話一聽就是在酸諷花無咎沒看清那二人的嘴臉,語氣難免也嚴肅了些。
張錦云:「趙大夫,就算他不提,這銀子我也是會給的。」
「少爺你......哎,罷了罷了,老夫就是個坐診的,哪有資格質問東家。」
趙大夫捋了捋鬍子,一臉不贊同。
錢大夫:「行了老趙,咱們行醫多年,好歹是條人命啊!」
聽這話,趙大夫終於還是緩和了一下臉色,自顧自的又坐回位置上去了。
錢大夫向花無咎作揖賠禮,低聲解釋了一句:
「這位公子莫要見怪,這老趙從前也是開醫館的,後來被人訛了錢,賠了醫館,老爺見他醫術了得......」
他說話點到為止,但花無咎已經明白了意思,回禮說了一句『無妨』。
張錦雲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一時只覺著有些稀奇。
如此溫潤有禮。
這還是那個西廠督主嗎?
「怎麼了?」花無咎伸手在他眼前晃一下,打斷了他的思緒。
「只是驚訝,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和善的一面。」
「恩?」
花無咎挑了挑眉,似乎在疑惑他的話。
「錦雲......」他突然抬哞,深邃的目光里掩蓋著某種難以探究的溫柔。
「你想了解我嗎?」
?!
張錦雲被他的話問得一驚,半晌沒反應過來。
他這話......
想說什麼?
要說身為張錦雲,自己肯定是不了解他的。但要說從前的溫錦雲,又算了解嗎?
花無咎,一個手刃前督主卻能安然無恙坐穩西廠,半年身功赫赫,前朝後宮無孔不入的人。
都道九千歲心思詭譎,機關算盡。
誰能看透他的真實面目?
越是想著前世的種種,張錦雲越發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明把對方當做是勢均力敵的知己,卻不想最後被擺了一道。
「你這話,應該去問那些想了解你的女子。」
「哈哈哈哈,也是。」花無咎爽朗一笑,不過話音剛落便平靜下來,一臉誠懇的看向他。
「我從不曾將真實情緒顯於人前,你算是第一個。」
「那我還要多謝你了?」張錦雲不為所動。
他早就發過誓,不再輕信他人。
哪還管對方是真是假。
花無咎顯然也看出了他的敷衍,舒了口氣,眼神有些落寞。
「看來還是我主動得不夠,讓錦雲兄看不到我的真心。」
張錦云:「......」
他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推開他向後院走去。
這人哪兒都好,就是長了張嘴。
兩人剛入了後院,便聞到一股中藥味。虎子端著一碗黑黢黢的葯從廚房出來,正巧碰上兩人。
「恩人!」
他興奮的叫了一聲,險些沒穩住,好在張三接過了他手裡的碗。
「這是給你妹妹熬的葯?」
「恩!多謝恩人!妹妹已經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