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歲未宴，時尤未央 第四章 朦朧心扉

期末考試結束后暑假來臨。2012年夏季奧運會開幕，發生了特別多感人至深的故事。我和慕澤，佑港一起看奧運，為因腿傷遺憾退賽的跨欄飛人劉翔難過惋惜，為衛冕奧運的超級丹、大滿貫的張繼科欣喜若狂。

秋季學期江老師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再擔任我們班班主任，然後學校領導決定讓新來實習的王媚老師來帶我們班。王老師剛23歲大學畢業，教我們英語。她生的婀娜多姿，風姿綽約。眾所周知，英語老師都很有錢，一天一套衣服，一百天不重樣，每天看她各種新鮮漂亮的打扮，有連衣裙，百褶裙，水手服等等，她是全校最漂亮的女老師之一。

她還經常給我們放電視，什麼中國好聲音，百變大咖秀，教室充滿了歡聲笑語。本學期還掀起了紅歌熱潮。大家在班裡討論要選取哪首歌作為班歌演練，最終決定《相親相愛》。

天下相親與相愛

動身千裡外

心自成一脈

今夜萬家燈火時

或許隔窗望

夢中佳境在

大家一展歌喉，合唱聲如洪鐘，在禮堂餘音繞梁。最終獲得了一等獎。

領唱的是顧靈薇，沒想到她是專業藝術生，她的聲音宛轉悠揚，動作到位，專業素養與我們相比高下立判。

事後回到教室，她興緻勃勃的和我們分享她的激動，最後她送給了我一多小紅花。

「嗯？這是在幹什麼？」

「送你。」

「嗯？」

「禮堂摘的，哈哈哈。」

啊這，為了感謝她的好意，我決定把每次寫完作業都給她抄。但是我親愛的同桌就不樂意了，每次噘嘴表示抗議，因為他沒得抄。

我每次叫她的時候，特別喜歡拿圓珠筆帽戳她後背，她不給我戳，我就扯她肩膀上的繩子。

「哎，你沒事在肩膀上綁繩子幹嘛？」下課時我大聲問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的人哄堂大笑。

「那是肩帶！」畢叢雪小聲提醒。

靈薇害羞的把頭深深的埋進手臂，離烏龜就差個殼，我挺奇怪，不就是兩條肩帶，有啥好笑的。

2012年12月21日。

瑪雅人預言當天是世界末日，第二天白天不會到來。地球在經歷各種災難事件――地極轉換、小行星撞擊、罕見的銀河系中心對齊，以及強烈的太陽輻射導致地心失控等，變成死亡地帶。

於是，第二天起，是新的地球，新的人類，新的我們，像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

跨年夜那天晚上，第二天元旦放假，大家在街上買了很多吃食和酒打算晚上宿舍開patty，喝個痛快。12點的時候，兩岸猿聲啼不住，整幢宿舍樓的男生都在驚呼，尖叫，領導老師為維持紀律只能用電筒頻頻照射。

幕澤偷偷打開了天台的門，讓我們上天台happy。我們好幾個人就把一些酒抬了上去，除了我們宿舍的還有隔壁班的，打算猜碼，也就是南方的行酒令。我順道去把佑港也叫上。

慕澤用電話幫大家訂了快餐和燒烤下酒菜，然後那個晚上我們就在天台喝酒吹風猜碼。溢水不會，然後大家紛紛坑他，好好的孩子被灌酒喝得迷迷糊糊，臉泛紅暈。萬物初醒，晨霧瀰漫之際，一行人才醉醺醺的回宿舍睡大覺。

2013年我十五歲，發現自己長了喉結，激動得叫佑港來看。才發現他早就有喉結了，而且還變聲了，聲音更有磁性。

一天傍晚，我們正在打籃球，然後晚自習上課鈴響，我們就屁顛屁顛的回教室等待上課。7點播放新聞時間，卻得知歐文退役了，真是遺憾惋惜。

「嘿，阿航，你發現沒有，顧靈薇今天不對勁。」慕澤用指尖運球，眼神示意靈薇。

「有啥？她不是天天趴著頭嘛。」我看了看，她估計又是大姨媽來了吧。今天是她來例假的日子。

「好吧。」

反正講給這個憨憨聽他也聽不懂。

當天晚上作業太多了，放學后，慕澤沒寫完，被老師留了下來，好久才抄完。我理所當然的在等他，真是難兄難弟。

等到我們教學樓下來之後，在樓梯拐角處發現了一個黑影躲在荔枝樹下。層層疊疊的樹葉遮蔽了燈光，微風吹動，發出颯颯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黑色的垃圾桶呢。春天蚊蟲各種亂飛，蹲在那裡實在不太好。

我們就走過去，發現原來是靈薇在哭。

「靈薇，你怎麼了。」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沒有反應。

她還是依舊梨花帶雨，聽到聲音是我，越發大聲嚎啕，慟哭流涕。

「阿航，我先回去了哈我還要洗衣服呢。你安慰一下她。」慕澤就離開了。

留下我獨自風中凌亂。我該怎麼辦？

「靈薇…」我嘗試在叫她。

我蹲了下來，看她是不是受傷了還是怎麼的。沒想到她把頭轉了過來，臉上涕泗滂沱。猝不及防的，她雙手攬住了我。

我瞬間頭腦風暴，我在哪裡，我是誰，她是誰，她在幹什麼？

震驚了大概半分鐘，我才發覺她在抱我，所以我該幹什麼？推開嗎？

我要說什麼？

回憶一下。回憶一下。電視劇情節，一般這個時候被女一號抱住了，好像要叫她別哭了，然後安慰她，拍她？嗯？就這麼辦。

我輕輕的，把手，噢不，算了算了…不行不行。我是正人君子。而且萬一被發現就嘴說不清，容易被處分，就糟糕了。但是她沒有打算停的意思。算了還是抱一下吧，反正周遭無人。

於是我輕輕的把手抱了一下她的背。上帝啊，我是被迫的。

「靈薇，別哭了。」沒想到她把我抱得更緊，差點勒的我喘不氣兒。

「靈薇，能跟我說說嗎？」

「……嗚…」依舊在哭，「我爸媽離婚了。」

原來如此。

「沒事，你還有我們呢，我們一直都在。」

她繼續哭了好久。然後終於停了。

我們站了起來。

「謝謝你，裴航。我感覺好多了。謝謝。」

「沒事的，快回去吧，晚了舍管阿姨鎖門了。」

「拜拜。」

她背著書包跑回去了。在校道一盞盞的路燈發出溫馨恬靜的橘黃色的光芒，照亮她的前方，她身後跳動的影子，活潑嫵媚得讓我沉浸於此刻。我佇立在路燈下凝視這優美溫和的光影，目送她直至消失。這是各種感覺，是喜歡嗎？我始終看不透我的內心。抬頭是春夏交接的季節，夜色微涼斑斕，身旁為無數的螢火蟲在靜謐草間翩翩起舞，那我呢？自從那天晚上我和顧靈薇擁抱之後，我從感覺她對我怪怪的，見我就躲閃不及，避之若浼。但是是她主動抱的我啊，沒道理啊。而且我也只是抱了抱她的肩膀也沒吃她豆腐，不至於吧。

女人真是難懂的生物。

正值快樂男聲全國總決賽，慕澤拍了拍我說，他也想參加快樂男聲，想當明星。

「晚上做做夢得了。」

「還是不是兄弟啊。」

我一笑置之。

快放暑假的時候，我叫上佑港，我們打算去慕澤家住。因為我的關係，慕澤和佑港也成為了好兄弟。慕澤他家住海邊，是漁民。海邊的沙灘特別細膩柔軟，偶爾還能撿到海星貝殼。

他家有一艘小船是專門捕撈的，我們在沙灘上健步如飛地追趕，然後敏捷地跳到船上去。

準備出海咯。

「哇風好大！」我迎著風展開雙臂。

「北海灣居然有海豚哎。」佑港大驚小怪。

慕澤則在整理漁網準備開工。大概捕撈了一個多小時，完畢打道回府。浪花上的花蕊擊打著船隻欄杆，在斜陽的陪伴下，滿載而歸。

捕撈了好多魚，除了黃花魚，帶魚，鱈魚，還有好多我從來沒見過的魚。還有一些奇怪的海洋生物。當天晚上，慕澤父母給我們就支撐了一個鍋，和一個篝火堆，讓我們烤魚。於是我們就算是置辦了一個小型的篝火晚會，躺在沙灘上仰望海天一色，蔚藍無垠，讓人心生嚮往。身旁還有好友相陪，大快朵頤美食，真乃人生幸事。

在日暮西沉的海邊，看黃昏墜落人間的那一刻美好。而後月亮逐漸升起，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意境油然而生。聽一聽海浪的聲音，看潮漲潮落，月光撒在海面上，有如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海鷗長嘯，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暑假過後就上初三了。班主任老師告知大家抓緊學業才是當務之急，要收拾好玩鬧的心態，一心撲到學習上，埋頭苦幹，分秒必爭。

靈薇好像心情一如既往的低落，每天黯然神傷。我第一次模擬考試的時候，英語滿分120，我才考了85分，優秀線都達不到，偏科得實在太嚴重了，班主任英語老師決定獨自找我約談。

我整理好練習冊就如約到英語辦公室。

「請進。」

「老師，你找我？」

「裴航，你是要衝刺全市第一高中的人，你這英語成績也太差了吧，要想辦法提升啊。」

「老師，我有時候聽不懂。」

「是我講的太快了嗎？」

「是我基礎太差了，有好多單詞我都不知道什麼意思。」

「這樣子吧，你找顧靈薇輔導你，她是英語課代表，有義務幫助同學，你數學成績好，也要幫助她。」

「啊？」

「嗯？」

「好吧老師，我知道了。」

「另外，你也要多幫助一下你的同桌，他的成績實在是太差了，努力一下還是能上高中的。看你跟他親密無間，你也不希望他上職校或者去打工吧。」

「好的一定，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從辦公室出來我長舒一口氣。到了教室，慕澤依舊弔兒郎當的和班裡的男生在打鬧。

「裴航。」靈薇在叫我，「下午放學有空嗎？」

「有。」

「我在後山噴泉等你。」

今天我媽來到學校了，然後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因為老師叫一眾家長到辦公室簽字。我母親芒屩布衣般衣不兼彩，和其他家長的名牌服飾一比窮酸氣顯而易見。為了不讓同學們看不起，我硬是沒有去看她，早早就拉著慕澤和溢水就跑了。後來悔之晚矣，為了所謂的面子連親母親都不敢在同學面前相認。

自然而然的放了靈薇的鴿子。然後晚自習看到她魂游天外般寵辱不驚。

我才意識到我的錯。

「靈薇對不起，我今下午有急事就忘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喜歡你。」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我能聽到。

那天晚上的回憶閃在我眼前，她抱緊了我。我能呼吸到她身上的馥郁清香，裊裊四溢，昏黃的路燈下是她回去的身影。我的內心應該是喜歡。我想和她一起看日升日落，四季流轉，滄海桑田。和她看閣樓煙雨，山水潑墨。她綻然一笑我就心花怒放，喜笑顏開。

「對不起。」

我得以學業為主，考上市重點靈海中學報答父母。

「我懂了。」

對不起。中考將近，我現在成績和學霸相比略顯平庸，我必須考上市重點，如若那時你尚未有喜歡的人，我再向你表白。

周末的時候慕澤要去網吧打遊戲，我就把他截住了。硬逼著他跟我學習。

「你還想不想考高中了，打工有什麼出息啊。」

「我考不上的啊。」

真是恨鐵不成鋼，我把我整理的知識點堆在他面前，一一講解與他聽。

第一次模擬考試到了。我和佑港分到同一個考場，一早我就興緻勃勃的去考場等他。

「阿航！你有2b不？」

「我說大哥，考試鉛筆你都不帶。」

「我不知道要用答題卡嘛。」他嘟了嘟嘴。

「模擬考試啊，全市統考的啊。」

我說完發現，靈薇正在旁邊站著發獃，看著眼前的銀杏葉飄落。原來她跟我同一個考場。考語文的時候，她依舊在發獃。她到底是不是傾慕我已久，如果是，我拒絕她的好意，如果她中考考砸，那我真是罪不可赦了。

寒假，除夕前一天佑港生日，我到佑港家幫他慶生，順便在他家過年。他是離異家庭，他跟他爸正在宰雞鴨，然後我就幫忙擇菜。忙碌一番后，叫他弟出來。他爸雙腿殘疾，他弟上幼兒園，一家三個男人實屬不易。所以家裡的重擔全在佑港身上，自己還是個初中生，照顧殘疾父親，接送弟弟上學，平時還要賺錢打工，不然只能喝西北風。

晚上吃完飯過後，收拾完我們就跑到樓頂放鞭炮，放了竄天猴再放二腳踢，再放旋轉天空噴花。升起的煙花在上面看，還是側面看？

放完煙花后，就打算回去睡覺，我們躺在一個被窩裡，期待未來。

「阿航，你說我能考上靈海不？」佑港有體育分的優勢，考上幾率比我大很多。

「可以，我也要努力考，到時候咱們還一起上學。」

「好。」

寒假過後就是最後衝刺的時間段了。大多數同學都全神貫注認真聽講，專心致志的複習，早上口不絕吟，早上往複回顧。

「同學們大家複習辛苦了，這個天氣太熱了，想必大家都熱汗涔涔。班委上來一下，每個人發一根冰棍！」班主任老師抱著兩個泡沫紙箱進來說道。

「耶～」全場歡呼。

人美心善有錢大方的美女老師呀。隔壁班同學肯定羨慕極了。吃完冰棍后，全體就往操場集結。原來是百日誓師大會。各位領導在台上喋喋不休，同學們在台下昏昏欲睡。

然後就是喊口號的橋段。百無聊賴，興味索然。臨近結束時，正巧撞到靈薇。

「靈薇。」

她置若罔聞，我只能強勢攔住。

「靈薇，對不起。但我不希望我影響到你的學習，我需要考上靈海，如果我被錄取了，我們再在一起好嗎？」

「但是我考不上靈海。」

「我可以去找你，可以QQ聯繫，可以放假找你，請假找你，只要你回頭，我就在原地等你。」

「你知道我追不上你的腳步！你抽屜那封信是誰寫的你知道嗎？是我！」

什麼？顧靈薇？這麼說小學那個蘑菇頭是她？我竟然不敢相信。

她跑開了。

留下一臉茫然的我。

6月24日，全國統一中考。六月受副熱帶高氣壓帶控制，大雨如注。席慕蓉說，如果雨之後還有雨，如果憂傷之後仍是憂傷，請讓我從容面對這別離之後的別離，微笑的繼續去尋找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你。

如果以後再相見，我可以選擇你。

我在廣東打暑假工的時候，按鍵機簡訊收到了靈海中學的錄取通知書，我情不自禁地在陽台上手舞足蹈。

同樣如願以償的還有佑港，溢水去了二中，遺憾的是，慕澤並沒有考上高中，他爸想讓他跟他去福建經商。至於，靈薇。

我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等上QQ給她發信息，然後好幾天都沒回復。QQ發現她電話，我給她打電話，永遠的已停機。

然後我向班主任要了她的家庭住址，決定去一趟她家裡向她解釋。她家住在獨棟別墅閣樓，閣樓兩旁是比比皆是的薔薇花。花園長滿了雜草，柵欄大門緊鎖。問了鄰居，原來，她搬家了，她們家一個月前就搬到了上海居住。

她像人間蒸發一樣，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時光恍若回到兩年前，我打開她的粉色匣信。

「對不起，我願意。」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