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星人老哥哥(上)
邪苴隆在黑暗的山洞裡摸索,仔細感受水的流向。這個方法很管用,過不多久,他就覺得山洞裡有微弱的光線。這說明,離出口不遠。他加快速度。而且,他看見,隨著山洞寬度的增加,水越來越淺,先是齊腰深,後來就只淹沒到膝蓋。他大踏步走著,不時呼喚阿梅妮。
邪苴隆看見遠處懸挂著一塊碧藍的半圓形玉石,它在昏暗的山洞中顯得那麼光潤而靈動。待走近,邪苴隆才看清,那塊玉石根本不是什麼玉石,而是碧藍的天空。他升起一種狂喜,飛奔向出口。因為,他知道,既然他跌到地下山洞裡沒事,阿梅妮也就沒事。她之所以沒有答應他的呼喚,是因為她早已到達出口,並且從這裡出去了吧。這個可樂洛姆首席布摩之女,自幼跟父親學到不少文武秘術,沒那麼容易死呢。否則,這一路經歷的各種兇險,早就令她香消玉殞。
當邪苴隆站在山口時,真有點哭笑不得。他看見,這半天真是白攀登,他又回到原處,就是任洪魯天池。
初升的太陽,把縷縷黃金般的光線投射到透明的任洪魯天池中。
邪苴隆站的那個山洞出水口,比任洪魯天池的水平面約高一丈。這樣,站在出水口的邪苴隆,借著黃金柱一般的陽光,竟然一眼看到任洪魯天池的底部。不,這個說法,是不太準確的。比較準確的說法,邪苴隆不是看到所有任洪魯天池的底部,而是借著一根水桶般粗的黃金柱似的太陽光柱,穿透清澈碧藍的任洪魯天池之水,赫然看到,在任洪魯天池的底部,赫然屹立著一座金鳳展翅閃閃發光飛檐翹脊的九重宮殿。
難道,任洪魯天池之下,也有一座任洪魯之影嗎?
而且,邪苴隆發覺,那水桶般粗的太陽光柱,赫然具有實質,因為它顯然把天池之水隔開在外。更奇妙的是,那太陽光柱的出口,就在邪苴隆面前數步之處。
邪苴隆猜想,阿梅妮先他來到此處,已經從那個太陽光柱的出口,進入那座水底宮殿。於是,他果斷地飛身跳進冰湖,游到那個匪夷所思的出口,以兩足朝前,坐進那個傾斜而下的光之管道,感覺無比柔軟而光滑,瞬間就滑落到底部,來到水底宮殿的大門前。
墨玉台階。
碧玉欄杆。
白玉地面。
邪苴隆顧不上欣賞宮殿的富麗堂皇,飛快地走進門廳。不錯,這座水底宮殿的格局,與任洪魯之影完全相同。
邪苴隆心想,大不了,再來穿越一次任洪魯之影。他飛快地一路小跑,從第一廳開始,匆匆穿越二十四廳,然後,快步從出口走出,來到一個龐大的庭院,或者說,花園。
碧藍碧藍的任洪魯天池之水就在上面,碧藍碧藍的天空就在上面。邪苴隆沿鑲嵌五彩玉石的小徑走進花園。花園中五彩的奇花異卉根本就不是人世間或者說太陽月亮所照耀的世界所具有的。自幼飽讀布摩經書的邪苴隆感到自己闖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個世界,流傳千百年的布摩經書完全沒有記載過。要是布摩經書哪怕僅僅記載隻言片語,邪苴隆也會有所印象。
邪苴隆遠遠看見一個涼亭似的建築,看見一個渾身銀白的人安然坐在那裡。
邪苴隆匆匆走過去,目的是向他打聽阿梅妮的下落。
渾身銀白的人本來是背對著邪苴隆而坐的,邪苴隆也一直看著那銀白的背影而行,可是,當邪苴隆踏上三級水晶台階,走進涼亭時,渾身銀白的人卻面對著邪苴隆。
邪苴隆迎面一望,好奇怪的人,他的面孔好像是用銀子做成的,五官也好像是用銀子做成的,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年紀,甚至,也看不出他是男是女。
正當邪苴隆糾結是稱呼對方哥哥或者姐姐時,聽到一種編鐘般的金屬聲說,你好,地球人。
邪苴隆說,你好,請問我該如何稱呼你?
銀白人說,地球人,你問的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我的意思是說,不容易向你解釋清楚這個問題。簡單地說,在這個地方,我是外來的客人,你,地球人,你們才是這個星球的土著居民。因為,你們人類,一直居住在這個星球上。而我,從金星而來,人類,你可以稱呼我為金星人。就這樣吧。
提到金木水火土地球等宇宙間的諸多星座,邪苴隆一下子覺得與這個陌生人有一點共同話題。因為,在邪苴隆讀過的布摩經書中,記載豐富的天文學知識,包括太陽月亮的來歷,日月食的形成,以及九顆陀尼星,二十八宿等等。
邪苴隆說,請問金星人,我該稱呼你哥哥還是姐姐?
金星人說,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男還是女。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因為,跟你們世代居住在地球上的人不同,我們,早已超越以男女而繁殖生命的階段。不過,就一般意義來說,你可以稱呼我哥哥。
邪苴隆說,那麼,金星人哥哥,我可以問一下,你貴庚幾何?
金星人面部竟然露出類似微笑的表情,說,地球人,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年齡是多少嗎?這個問題也很難向你說清楚。因為,在我們以前居住的金星,也有過蒙昧時代和初級文明時代。那時候,我們的生命,也和你們現在的地球人一樣,是非常有限的。換句話來說,地球人所謂的一歲,就是地球圍繞太陽旋轉一周的時間。我們的先民,壽命也很短暫。不過,當我們發展到高級文明階段以後,我們的生命,就不再受年月或者說時間的限制。一言以蔽之,我的年齡,或者準確地說,組成我的生命的物質、信息和能量,已經不受時間控制。所以,你可以把我理解得極其古老,也可把我理解得極其年輕。簡單地說,你可以稱呼我為老哥哥好了。
邪苴隆牙痛似的吸一口氣,說,金星人老哥哥,你是說你活得已經很古老?在我們人世間,一百歲以上的人都鳳毛麟角呀,而你,來自金星的朋友,竟然活得很古老!你究竟是人,還是神啊?
金星人說,這樣說吧,地球人,不管生活在金星、火星,或者地球,所有的生命,都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說,所有的生命都是由物質、能量和信息共同組成的。換言之,組成生命的物質,比如你們地球人的肉體就是一種組成生命的物質。而能量,正如你們所說的哎哺之氣,精氣就是一種能量。信息嘛,比如你們說的人的靈氣,人的精神,包括你們指路經上所說的回到恩米去的那個靈氣,就是屬於信息。所有的生命都包含物質、能量和信息這三種東西,區別僅僅在於,不同發展階段的生命,這三種東西的具體內容不同罷了。所以,地球人,我與你的區別,主要在於生命的形態不同。
金星人的話令邪苴隆感到雲山霧罩,他不想跟這個古怪的人談玄,就直奔主題,說,金星人老哥哥,我是益那邪苴隆,請問你看見阿梅妮,就是一個身穿黑色絲綢裙子的姑娘,到貴府來過嗎?
金星人說,地球人,你是說你名叫邪苴隆,是益那這個地方的人,對吧。邪苴隆朋友,你提到的阿梅妮,一個身穿黑色絲綢裙子的姑娘,此人么,現在正在後園中,與愚兄的小女玩耍呢。
費了半天口舌,終於打聽到阿梅妮的下落,邪苴隆大喜過望。他向金星人做一個手勢,說,那麼,老哥哥,我們去看一下阿梅妮好嗎。
金星人起身,說,好,請隨我來。
當金星人起身,邪苴隆才看出,這個金星人身高起碼八尺,真頂天立地漢子矣。
兩人穿花度柳,來到後園,一個由五彩玉石、水晶、琉璃、珊瑚以及各種夜明珠構成的世界。
在一個用碧玉砌成的圓形玉液池中,赫然漂浮著那個魚身人首的生靈。而阿梅妮,正站在池邊,與那美麗至極的生靈竊竊私語。
邪苴隆一看見阿梅妮就高興地說,梅妮,你動作好快,你跌下冰窟窿,我隨後也跳下冰窟窿,在山洞裡呼喚你,可是,毫無反應。
阿梅妮看見邪苴隆,高興地往他肩上擂一拳,說,人家跌下冰窟窿,感覺頭昏眼花,四周漆黑,什麼也看不見,耳朵邊只有風聲。不過,很快,當我能夠看見光亮,就已經來到這裡。
阿梅妮望一下金星人,說,苴隆,這位金星人老哥哥的眼睛只向我的眉心噴出一道金光,我就在一瞬間明白他們的許多事。這位金星人老哥哥邀請我到這裡,是為了陪他的女兒玩一會。
邪苴隆大惑不解地說,這個魚身人首的佳麗,與金星人老哥哥形象相去甚遠,怎麼可能是他的女兒呢。梅妮,這就好比說,一尾魚是我的女兒,別人會相信嗎。
金星人說,這是因為我的女兒還處在極其幼小的階段,她的生命必須經過幾個階段的變化,才能達到至柔至剛不受時間控制的境界。也就是說,高級階段的生命形式,是由低級階段的生命形式發展而來的。魚身人首,是我們金星人生命的低級階段形式,我的女兒還要經過很長時間的變化,才能成長為像我一樣的生命。
邪苴隆單刀直入地說,請問金星人老哥哥,你的千金昨天晚上對著我和阿梅妮通宵達旦唱歌,這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在我們部族裡,青年男女通宵達旦唱歌,這是雙方談情說愛的方式啊。你女兒還極其幼小,應該不會是這個意思吧。
金星人說,你這個問題又涉及到時間的相對性。這樣說吧。地球人所謂的十二個時辰,就是地球自己轉動一周的過程。地球人覺得一個晚上很長,可是,對我們金星人來說,因為我們的生命形態已經不以星球的轉動來記時,我們的時間概念完全跟你們不同。你們覺得通宵達旦六個時辰是比較長的一個時間過程,但是對我們來說,那只是一會兒。你們俗話說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的小女兒,只是面對她認為很好玩的兩個生命,咿咿呀呀一會兒罷了。按照地球人的年齡概念,我的女兒才相當於地球人的一歲兒童,還不會說話呢,當然不會談情說愛。
邪苴隆驚嘆道,呀,一歲兒童,比我還高得多嘛。好漂亮的小姑娘。啊,不,是美麗。漂亮就俗氣了。
金星人笑笑。
邪苴隆說,請問金星人老哥哥,你向阿梅妮眉心噴一道金光,這是你們金星人見面的一種禮節嗎。
金星人說,這個啊,是我向阿梅妮傳遞信息的一種方式,目的是讓她明白我請她來這裡的目的,更好地與我的小女兒玩耍。因為,坦率地說,因為你和阿梅妮,與我和我的小女兒,是兩種處在完全不同階段的生命形式,要通過語言相互了解,非常困難。我使用的這種信息交換方式,與你們地球人所說的讀心術,非常相似。假如你也會讀心術,那麼,你與我交換信息,就不用開口說話這種極其原始的方式。
這時,阿梅妮說,苴隆,金星人老哥傳遞給我一個信息,邀請我們跟他去參觀一下他的老家。你說,我們去不去。
邪苴隆說,盛情難卻,當然要去。不過,我還想請教金星人老哥一個問題,就是今天黎明時,空中飛來布吉突爺爺的白麒麟,你的女兒怎麼一眨眼就沉入水底呢。她害怕那隻白麒麟嗎。
金星人說,不錯,你說對了。因為,無論在金星,還是地球,麒麟與鳳凰,這兩種生命形式,都是最古老的生命形式。所以,我的小女兒看見麒麟,要明白,她才是一歲的小姑娘,她的意識里,是害怕麒麟這種古老的生命形式的。所以,她打道回府嘛。按你們地球人的說法,這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
邪苴隆和阿梅妮都被金星人的話逗笑起來,說,這個來自金星僅僅一歲的美麗小姑娘,差點讓我們捨命相陪呢。
金星人右手一揮,一個金光閃閃的扁圓形銀球憑空出現,懸浮在面前。此球的表面,好像是透明的水晶,可以直接看見它的內部,有幾把好像蒙著絲綢的淡綠色扶手椅,其它的陳設以銀白色為主,簡潔清爽,說不明白是些什麼玩意兒。
邪苴隆突然想起中午要到洪魯朵閣拜見斯鋪、斯嫫的事,忙說,金星人老哥,去參觀你的老家,中午我們能夠趕回來嗎。
金星人說,這也是時間的美妙問題。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時間,可以隨心所欲,讓它變長,或者,變短。換言之,從現在算起,到中午,按你們地球人的時間概念,還有兩個時辰。不過,這兩個時辰,對我來說,可以無限長,也可以無限短,這完全由我決定。所以,兩個時辰,時間綽綽有餘,你們完全可以放心與我出去遊逛。請吧。
說著,金星人一揮手,他的小女兒,竟然由一個透明的水球包裹著,直接飛進金光閃閃的扁圓形銀球,置於一個銀白色的浴缸似的容器中。
金星人又一揮手,兩個光線柔和的銀白色光球,把邪苴隆和阿梅妮包裹著,兩人也覺得坐鞦韆似的,輕飄飄,一下子就飛進那個金光閃閃的扁圓形銀球,極其舒服地坐在那淡綠色扶手椅上。那水晶外殼好像不存在似的,沒有任何受到阻擋的感覺。
金星人一閃身也坐在一把淡綠色扶手椅上。然後,他一揮手,透明的水晶外殼忽然就變成銀白色,看不見外面的景色。不過,一會兒后,銀白色又轉變成透明水晶,外面的景物歷歷在目。
邪苴隆覺得自己是坐在一個透明的水晶球內部,沒有任何聲響,就從任洪魯天池冉冉升起。他看見水晶球從碧藍的水面上越升越高,瞬間就穿過藍天白雲。
邪苴隆大惑不解地說,金星人老哥,這是坐騎嗎。我們這幾人,回來時它還馱得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