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往任洪魯(上)
深冬的傍晚,可樂洛姆城。
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姑娘在鋪著青石板的巷道里獨自行走。雖然巷道里光線暗淡,但是,姑娘白皙清麗的面容還是顯得極其清晰。姑娘兩手佩戴鑲嵌綠松石的青銅手鐲,兩腳佩戴飾有金葉玉蕊的銀鏈,秀美的頸部用金絲懸挂一枚淡黃色雕刻著盤龍飛鳳的玉訣。她一路走著,身上的飾物輕輕叮噹作響,發出幽微清脆的悅耳之音。
姑娘步履匆匆,絲綢長裙在晚風中飄揚,這使她顯得好像沒有骨骼和重量,無比輕盈,彷彿一段極其優美的青銅編鐘旋律,飄浮在暮色里。
穿過兩條巷道,姑娘在一家飯莊前停住,微微抬頭看一眼青銅風燈朦朧的淡黃光線照亮的黑漆鑲金匾額,左手略提一提長裙,跨步進店。
姑娘在廳堂里剛走兩步,就站住,她一眼看見廳堂角落裡,一個頭髮蓬亂的小伙正在自斟自酌,而且顯然已經大醉,因為他拿著青銅酒壺的手在劇烈地顫動,壺裡晃出來的酒在桌面上亂流,一直滴落到地面。
姑娘清麗的面容立刻浮出極其心疼的神情,用甜美的嗓音說,苴隆,闊別已久,你怎麼可以如此作踐自己,醉成這個樣子。
邪苴隆抬眼定定地望著姑娘,斷斷續續地說,噢,昔吾往、矣,楊柳、青青,今……吾來思,雨、雪、霏霏……
姑娘說,苴隆,你去年不辭而別,這麼長時間,都跑哪兒。怎麼今天,想到要見人家。人家恨死你。
邪苴隆笑笑,又顫威威地倒酒。
姑娘一把搶過酒壺,嗔怪道,別喝啦。
邪苴隆歉意地一笑,似乎清醒一些,說,阿梅妮,可樂洛姆、尊貴的、布摩千金,苴隆、家仇國恨、在身,所以,走遍天、下,求教、復仇大計,然,四處、碰壁,至今、一事無成,苴隆、無顏、回卧甸,見母親啊……
阿梅妮撇撇嘴,說,苴隆,你還是為益那那個爛攤子而焦頭爛額啊。我老爸早就對你說過,只要你留在可樂洛姆,今後,你就是楚哪蒙國的首席布摩繼承人。哼,楚哪蒙國哪裡不如益那,你非得去收拾益那的破碎河山幹嘛。你看你,一去一年多,不辭而別,人間蒸發,你不對人家辭別也就算了,你不對老爸辭別一下,真太無禮。你知道嗎。這一年多,人家是怎麼度日如年的嗎……不說哪,恨死你。
邪苴隆歉意地一笑,說,阿梅妮,我錯了。
阿梅妮用玉手遮掩紅唇露出的笑意,說,你也會知道自己錯么。
說著,阿梅妮坐到邪苴隆對面,看看桌上的菜,說,苴隆,你就吃這兩個破菜么。
邪苴隆說,長途跋涉,盤纏盡矣。不過,這已經比在山上采野果強多啦。
阿梅妮扭頭朝裡間的夥計說,小二上菜。
夥計走過來問道,加幾個什麼菜。
阿梅妮說,把你們最好的菜,統統端上來,有多少上多少。
夥計吐吐舌頭,說,你們兩人,吃得完那麼多呀。
阿梅妮說,你以為本姑娘付不起賬嗎。
夥計急忙滿臉堆笑,討好地說,請二位稍候,菜馬上就好。
阿梅妮注視著邪苴隆,輕聲說,你跑這麼長時間,現在回來,作何打算。
說到正事,邪苴隆一下子來了精神,清醒多了,說,開弓沒有、回頭箭,繼續尋訪、可以幫助我,復仇的、賢人。
阿梅妮嘆一口氣,低聲說,苴隆,你要光復益那,這個,我理解。可是,單槍匹馬,你憑什麼去打敗鄂靡強大的軍隊呢。以前,你父親手裡掌控著戰力不俗的益那大軍,曾經創造輝煌的戰績,卻被你叔叔耍小心眼,壞了大事。現在,鄂靡把益那控制得鐵桶似的,空氣非常緊張,人們道路以目,你根本不可能在益那拉起一支像樣的人馬,去打擊鄂靡。
邪苴隆完全清醒了,激動地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承認是事實。可是,父仇不共戴天,何況家仇國恨!如果不能復仇,不能光復益那,那麼,我每一天每一刻都生不如死。不瞞你說,去年,在能沽洛姆,有一陣,我心灰意冷,都想自盡……
阿梅妮伸手捂一下邪苴隆的嘴,說,從此以後,不許你這樣說,更不許你這樣想!苴隆,答應人家嗎?
邪苴隆雙手抱住腦袋,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美麗清純的布摩之女,半晌,咬一下嘴唇,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很霸道。
阿梅妮說,那又怎樣。回答我的問題。
邪苴隆說,你覺得,我能拒絕你嗎。唉,我真是太命苦。家仇國恨在身,現在又加上連死的權利也被人家剝奪。不過,我真的是死不起呀。好,我就答應你。為你活著。
阿梅妮微微一笑,說,這還差不多。
兩人說著別後的情形,只恨時間不夠用。這當兒,店小二風風火火地端著木漆鑲金托盤,把一盤盤一缽缽拿手大菜放到桌上。店小二連跑兩三趟,桌子已滿,擺不下了,就對兩個顧客討好地笑著說,還上不上?
阿梅妮說,上,把四張桌子拼成一張。
店小二手腳麻利地把四張桌子拉到一起,拼成一張大桌子。然後,又連跑幾趟,端來各種菜肴,把這張大桌子擺的滿滿當當。
邪苴隆低聲對阿梅妮說,這個,太浪費了吧。
阿梅妮說,人家願意。人家一年多沒有請你吃飯,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心意嘛。你這個傻瓜。
邪苴隆笑了,說,那,恭敬不如從命,吃!我這些天在路上光吃野果,也該打打牙祭啦。
邪苴隆大快朵頤,猛吃一通,偶然抬頭,看見阿梅妮不動筷子,就咀嚼著美食,含糊地說,吃呀,你也吃。
阿梅妮說,人家看著你吃得這麼香,比人家自己吃著舒服。
邪苴隆吃著,習慣性地伸手抓起青銅酒壺,想倒酒喝。
阿梅妮敏捷地把酒壺奪了,說,酒嘛,今天就不再喝。
邪苴隆仰天長嘆,說,策舉祖啊,你老人家倒是看看,面對這麼一大桌佳肴,卻不能飲酒,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難受的事嗎。
阿梅妮開心地微笑著,突然拍一下自己的腦袋,說,苴隆,我想起一件事,可能對你有幫助。
邪苴隆說,你是說,可樂洛姆有賢人,你認識?
阿梅妮說,差不多吧,這還是上個月的事情。有一天在飯桌上,我聽老爸說,罵谷蓮花廠隱居著一個布吉突老人,一百七十八歲,還紅光滿面精神矍爍。那個老人在一個山洞裡隱居好多年,都沒有人知道。上個月,一個罵谷獵人上山打獵,偶然發現那個布吉突老人。我想,那肯定是一個世外高人,他一定知道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邪苴隆高興地說,太好了,看來,我今天約你出來吃飯,真是太英明啦。此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種世外高人,正是我想尋找的賢人呀。
第二天清早,阿梅妮胡亂編一個借口,也不帶一個侍衛,就與邪苴隆飛馬出城,直奔罵谷蓮花廠而去。
罵谷乃楚哪蒙國屯兵之所。相傳,楚哪蒙國先祖開疆拓土時曾在罵谷一帶,七十二場仗,做一天打完,取得輝煌的戰績。時至今日,罵谷依然是楚哪蒙國重要的軍事要塞。而蓮花廠,又名銀廠溝,此處出銀礦,自古就是著名的煉銀之地。
邪苴隆與阿梅妮一路策馬疾馳,來到罵谷蓮花廠,但見崇山峻岭滿目蒼翠。此處人煙稀少,原始箐林無邊無際,邪苴隆與阿梅妮只能沿著羊腸小道行走,希望遇到一個山寨,哪怕就是一戶人家也行,也好打聽布吉突老人隱居的那個非凡山洞究竟在哪邊山。可是,尋找半晌,根本就沒有遇到一個人,更看不到一間茅屋。
阿梅妮說,苴隆,蓮花廠雖是一個小地名,但是,一座山連著另一座山,要找到那個老人居住的山洞,也並非易事。
邪苴隆說,哪怕就是踏遍蓮花廠的每一寸土地,我也要找到那個布吉突老人。
阿梅妮把一隻牛皮水囊遞給邪苴隆,說,喝點水吧,希望奇迹很快出現。
邪苴隆接過牛皮水囊仰脖咕嘟咕嘟灌下幾大口水,說,阿梅妮,你相信嗎,人的一生,也許有那麼幾個不可多得的時候,左右著人的命運。比如,此時此刻,我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覺得自己處在那種不可多得的關鍵時候。
阿梅妮說,我可沒有這種神秘感覺。不過,苴隆,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覺得非常愉快。就是這種感覺。所以,以後,不管你走到天崖海角,我一定跟著你。我再也無法容忍你在我面前消失一年多。不,消失一天,也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邪苴隆突然眼光一直,朝左前方一指,說,看,白麒麟!
阿梅妮也看到那隻神奇的白麒麟。
白麒麟渾身雪白,而眼珠血紅。白麒麟安祥地站在一株粗壯的松樹下,那裡有一眼汩汩冒出的山泉。白麒麟無比優雅地伸頸飲水。當白麒麟抬頭的時候,顯然,它看到兩個正注視著它的人類。它並不驚慌。它血紅的眼睛極其安靜,而又充滿深意。
阿梅妮輕聲說,相傳,阿芋陡家製造的第一隻哺古寶桶,就是由天上的一隻白麒麟帶來的種子,種下之後長成奇異的參天大樹,而得到的木材。
邪苴隆說,不錯,白麒麟,此乃祥瑞之兆。
說話間,那隻白麒麟慢慢往後行走。它的動作非常優雅,走一段,就回頭望兩個人類。兩人把座騎拴在樹下吃草,不由自主跟隨過去。
白麒麟走走停停,繞山過水,來到一個地方。此處,萬丈絕壁高聳入雲,絕壁上長滿繁盛的藤蔓植物。絕壁之下,雲霧繚繞的深澗之中,但聞水響而不見流水。白麒麟走到絕壁下面一個地方停住,抬頭往上望。
邪苴隆往白麒麟目光所向之處一看,只見絕壁半腰處,有一個狹窄的洞口,冒出几絲裊裊青煙。邪苴隆大喜過望,說,梅妮,就是那個山洞。說著,邪苴隆回頭看阿梅妮,後者的眼睛正瞪得老大,說,好奇妙啊,苴隆,你猜剛剛發生什麼怪事。邪苴隆說,什麼怪事。阿梅妮說,就在剛剛,我眼睛看著的白麒麟,突然白光一閃,就不見啦。邪苴隆環顧四周,確實不見白麒麟的蹤影。也就是說,白麒麟瞬間消失不見。
邪苴隆指著那個上不巴天下不著地的洞口說,梅妮,不管白麒麟的事,我們想辦法先爬上去。
阿梅妮看看那個洞口,又看看絕壁上叢生的藤蔓,說,有辦法,苴隆,我們砍幾捆藤子來,搓成結實的繩子,一頭結個圈,然後,你看,那絕壁上有不少突出的石嘴,可以用繩子套住那些石嘴,慢慢爬上去。
邪苴隆說,英雄所見略同,就這麼辦。
邪苴隆抽出腰間佩戴的短劍,就在絕壁低處砍那些藤蔓。不一會,兩人就用藤蔓搓出一條足夠長而且足夠結實的繩子,一頭挽個圈,打個死結。邪苴隆用力拉拉那個圈,足夠結實。
邪苴隆說,梅妮,我先上,你在下面壓陣,萬一我掉下來,你接住我,我爬上去后,再放下繩子,直接拉你上去。怎麼樣。
阿梅妮說,好吧。
邪苴隆把繩子向絕壁上一個石嘴一甩,那個繩圈準確地套石嘴。於是,邪苴隆兩手抓住繩子,像一隻大壁虎,唰唰唰唰,飛快地向上攀。爬到那個石嘴處,一個空翻,人已穩穩站立在石嘴上。接著,他收起繩子,又向絕壁更高處的一個石嘴一甩,然後重複剛才的動作。這樣,幾次之後,他已抓住山洞邊的石嘴,穩穩地置身洞口,朝里看一眼,然後蹲在那兒,甩下繩子,朝阿梅妮喊道,梅妮,上來吧,這個山洞,洞口很少,可是,裡面深得很。
阿梅妮抓住繩子,輕捷地往上攀登,很快就到達洞口。不錯,這個洞口半人多高,洞內一丈見方之處,天光明亮,石頭被風雨洗得一塵不染。洞壁內側,明顯有一條道路通往裡面,僅容一人側身而過。
邪苴隆往那狹窄的通道里試探著走幾步,回頭示意梅妮跟上。
阿梅妮說,苴隆,小心,可能有蟒蛇。
邪苴隆說,沒事,策舉祖他老人家派白麒麟帶我們來這兒,一定沒危險。
兩人隨著蜿蜒狹窄的通道往裡走,越往裡走越黑,有時又突然有一絲光亮,那光亮顯然是天光,不知穿過多少山崖間的縫隙,幾經周折才來到這山腹深處。有時,又聽見有泉水滴落的清脆的回聲,卻看不見泉水在什麼地方。有時,冰冷刺骨的泉水就滴落在身上,卻聽不見一絲聲響。通道有時很陡地上升,有時又很陡地下降。這樣,邪苴隆有時必須蹲下來,讓阿梅妮踩著自己的雙肩先爬上去,然後再拉他上去。有時,他又必須用繩子先把自己放下去,察看地形,安全之後,再讓梅妮下來。通道有時也會從一個大廳似的岩洞里穿過,他們的腳步聲往往會驚動岩洞穹頂上的蝙蝠或者別的什麼怪鳥,發出一陣翅膀撲扇的巨大回聲和尖叫,如嚶兒啼哭,如虎吼狼嚎,如斯署夜叫,不可名狀,駭人聽聞。
在黑暗的山腹內行走,似乎沒有時間的概念,也不知度過多長時間,也許半個時辰,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都說不清楚。當兩人來到一個大如數間廳堂的山洞,借著穹頂投射下來的一柱天光,可以看見山洞邊橫七豎八地卧著一些水桶粗的枯樹樁,也不知是什麼人把那些枯樹樁抬到這裡。
阿梅妮高興地說,苴隆,好多枯樹樁,我們正好可以坐在上面歇息一會。
邪苴隆就與阿梅妮肩並肩坐在一截枯樹樁上,阿梅妮拿出牛皮水囊和用蜂蜜拌面烙制的苦蕎餅,兩人喝水吃餅,也不知是午飯還是晚飯。
突然,兩人感覺到坐著的枯樹樁晃動起來。確實是晃動起來。先是慢慢往一邊動,動幾下之後,就比較快地遊動起來。
兩人在枯樹樁剛開始晃動的時候,就站起來,借著昏暗的天光一看,策舉祖呀,那哪是什麼枯樹樁,它是一條粗如水桶的巨蟒。兩人坐在它身上,少男少女的體溫驚動它,它毫不客氣地游到黑暗深處去。黑暗深處,傳來公雞啼叫式的聲音。再看那些枯樹樁,可能聽到同伴的呼喊,紛紛游到黑暗深處去。公雞啼叫式的聲音此起彼伏。
阿梅妮恐懼地抓住邪苴隆的手,說,我們走。
兩人隨著狹窄的通道,繼續前進。
這次,走不多遠,前面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空曠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穹頂,這兒那兒,有許多天光投射下來,洞內比較明亮。
不過,最驚奇的事,還是在地面。兩人驚詫地看見,地面上,像玉米林一樣,布滿許多五彩繽紛的石柱石箏,形狀千姿百態,造化鬼斧神工。有的一人多高,有的幾人高,或粗或細,絲縷相連,精妙無比。
泉水滴落之聲不斷響起,如編鐘銅鼓之妙曲。
在這石柱石箏群中,鶴立雞群般高高聳立的,竟然是一座七層水晶寶塔。
水晶寶塔通體如白玉般晶瑩,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而且,奇妙的是,它看起來完全渾然天成,毫無人工斧鑿痕迹。
阿梅妮誠惶誠恐地說,苴隆,這真是人間仙境。
邪苴隆沉吟著說,我想,這寶塔恐怕就是仙境中物,非凡間所有。
阿梅妮說,可是,那個布吉突老人,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呢。會不會,他就住在那寶塔之中。
邪苴隆說,我們到塔里去看看。
兩人穿過五彩繽紛的石柱石箏群,走近寶塔的時候,才看見寶塔的基座是用黑白兩色玉石鑲嵌而成的一個碩大的輸必孜圖案。水晶寶塔就建立在輸必孜圖案的中心。
玉石基座設九級台階。雕欄玉砌,各種神獸仙卉也非凡塵中物。
邪苴隆與阿梅妮手拉手,並肩走上九級台階,從一塵不染的玉石基座上走進水晶寶塔的半圓形大門。
門廳內,赫然卧著一隻白麒麟。正是那隻在絕壁之下瞬間消失的白麒麟。它向兩個人類投來友好的眼神。
寶塔內空空如也,纖塵不染,水晶牆體吞吐著柔和的光芒。七彩光芒在空中組合出萬千奇妙的風景,瞬息萬變,妙不可言。
邪苴隆與阿梅妮從白麒麟身邊走過,沿著水晶階梯來到第二層的時候,一個渾厚沉雄的聲音從塔頂傳來,上來吧,孩子。
兩人顧不上觀看七彩光芒在空中組合出的萬千奇妙風景,一口氣迅速來到塔頂。
塔頂也有七彩光芒在空中組合出各種奇妙風景,不過,白雲般的玉石地面上,正中,有一個圓形墨玉台。
墨玉台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盤膝而坐。
整個塔內瀰漫著一種冰寒之氣,如三九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