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符
那少年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
明明是生氣的表情,卻那麼動人心魄,顧盼神飛。
昔日擲果盈車的潘安也不外如是吧。
聞笛認真的盯著他,眼中沒有一絲其他陰暗的算計,只有對美好事物的讚歎和欣賞。
少年也愣了,這個人跟他以前見過的都不同,眼中看起來乾乾淨淨,沒有貪婪和世俗,並不讓他感覺噁心。
突然,眼前的高大男人像是如夢初醒一般,開始整理自己的外衫。
「你你你不要亂來!我警告你!雖然師父不在但我也不是好惹的!」不說話時舉世無雙的翩翩少年一開口,濾鏡破碎一地。他作出一個自以為惡狠狠的表情,不自覺向後倒退。
他想象中的場景沒有發生,只聽聞身旁女子一聲長長的嘆息無奈道「唉,你是個憨憨吧。」然後捂住眼睛慢吞吞的轉過身子。
「臭小子叫什麼?」聞笛不再看他惆悵的坐在湖邊望著遠處。
「嘔——你身上怎麼一股汗味啊,好噁心!對了你說誰臭小子呢!你這個死丫頭片子!!!」他湊近聞笛嫌棄的皺了皺鼻子。
清了清嗓子強裝正經道「記住了!小爺就是大名鼎鼎的烏芒!你馬上就要死在我手上了你知道嗎?!給我放尊重些,我讓你死好看點」
「嗯?你怎麼不說話?死在本大俠手上你應該覺得驕傲自豪。」他並排蹲在聞笛身邊不解道。
此時的聞笛還是獃滯的......
沒來得及細想。
體力不支的她直接兩眼一黑一頭栽進湖裡了。
烏芒呆若木雞還以為聞笛在玩什麼花招,等了片刻后只有一串長長的氣泡浮出水面回應他,便再無動靜,他在岸邊立時慌了手腳「臭丫頭片子你是不是碰瓷呢!!快說話啊」
「嘩」的一聲,只見聞笛掙扎著破水而出,在水中瘋狂胡亂撲騰,「臭小子說誰碰瓷呢!我不會水啊——救!我!」
咕嘟嘟——
而後又慢慢沉了下去,吐出一大串氣泡。
「什麼臭小子?這是你求人的態度?」烏芒看著湖中聞笛的狼狽樣,抱臂恢復了鎮定,臉上帶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漠然。
「你那麼善良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吧!神仙哥哥!烏芒大俠!」聞笛又掙扎著出來嗆了好幾口水,求生欲拉滿。
岸邊的俊俏少年聽了不但毫無反應,雙手甚至還鼓起了掌,他哈哈大笑沖聞笛笑吟吟道:「太妙了,我就是這麼的不善良,再也不見了,這下還省的我動手!」
烏芒背著手轉身離去。
忽聞身後聞笛沖他半死不活的大喊「太妙啦——烏芒的洗澡水果真是不一樣的!我就著洗澡水能下三碗飯!!!謝謝你,此生做鬼也風流——」
烏芒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猛的回頭,覺得有些惡寒,這個人簡直是太無恥了!
「你這人有沒有底線啊!還能更猥瑣齷齪點嗎?!你是不是姑娘家啊!」烏芒原地攥了攥拳認命的往回走,「小爺的洗澡水你也不配喝,洗腳水還差不多。」
「我——」
咕嘟
「可以!」聞笛又嗆一大口湖水
「救救救!」她直覺自己這回算是徹底玩完了,心力交瘁。
絕望中一隻冰冷卻有力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向岸邊拖曳。
片刻,聞笛死狗一樣平躺在岸上一邊瘋狂咳水,一邊虛弱的喃喃自語「就這啊就這啊......」
一陣天旋地轉徹底暈了過去。
烏芒渾身濕漉漉的伸腳踢了踢她,有些哭笑不得。
「都成這樣了,嘴還這麼欠,這丫頭真是活該!」
夢中,聞笛不知身在何處,極目望去是一片澄澈清透的藍。
靜的讓人無所適從。
空中零散漂浮著許多長相類似水母一般通體透明散發著瑩瑩白色光芒的遊離生物,它們柔軟非常,行動起來姿態優美的像在跳舞。遠處有成群結隊長著翅膀的魚群環繞成龍捲風一般的螺旋狀,在陽光的照射下,不停緩緩上升下降循環往複,神秘的像在進行某種虔誠的儀式。
到處都是建築的斷壁殘桓,聞笛從腳下站立的這塊花紋十分講究的磚塊判斷,這應該是一處大型宮殿群,卻不知為何遺落在了這裡。
她蹦跳著從腳下的磚塊移動到眼前不遠處破碎的另一塊上,腿一陣發軟,從兩磚相鄰的空隙往下看去是黑漆漆的萬丈深淵,彷彿張大口正等待著吞噬所有行差踏錯的迷途之人。
穿過一條長長的曲折迴廊,一抬頭,她面前出現了一扇緊閉的古樸大門,走上前細細的將其上灰塵拭去,大門現出了本貌。
左右門柱上書「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匾額則只有利落的四個字「陽關一枕」
聞笛伸手推開大門,大門裡更是熟悉萬分,正是陣法守護的那顆神秘古樹。
與之不同的是,這裡的古樹光芒更加耀眼明亮,四周環繞著星星點點的熒光,跟那遊離生物消散時所發出的光芒一致。
她走上前一手扶住額頭,一手撫摸著樹榦低頭嘆息一聲,聲音中充滿著不自知的傷感,「傳聞上古有神樹大椿,超脫了時空和時間的束縛,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我失去了記憶,甚至自己都對自己一無所知,這是冥冥註定還是上天的放逐?你看著那麼厲害,如果真有神樹也大抵不過你這樣了,告訴我為什麼吧」
古樹圍繞的光芒開始劇烈顫動,一股腦的全部湧進樹榦。
彷彿來自遠古的低啞聲傳來,透著滄桑與慈悲。
「緣起緣滅自有定數。」
「回吧......」聲音越來越低不可聞。
言罷,古樹中突然出現了一團刺眼的光芒朝著聞笛的心口直直撞去。
......
「啊——」聞笛滿頭大汗雙手緊緊捂住心口睜眼,意識模糊間聽見烏芒大驚失色的聲音。
「樹怎麼枯了!完蛋了,這下師父要罵死我了!」
又再次沉沉昏睡過去。
幾日後,聞笛從昏迷中清醒,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烏芒成日張嘴閉嘴不離的師父。
那老人保養得宜,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白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襯著忽明忽暗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給剛清醒大腦還在當機中的聞笛驚夠嗆,微微向後稍撤身子試探的問道「這是夢還是現實?你是人還是精怪?」
「你這丫頭片子真沒禮貌,你見過這麼仙風道骨的老人家?」老人咬了咬牙,極其不悅,感覺下一秒就要動手教訓聞笛了。
那老人深呼吸幾口,平復了半天心情,清了清嗓子沖聞笛單刀直入的問「你究竟是什麼人?那朝夕樹為何會枯死?不要試圖對我撒謊,我不是烏芒那不諳世事的小子。」
聞笛挑了挑眉攤手道「閣下難道不該先自報家門?主人家就是這麼對你的客人?」
老人八方不動道「我是無姓之人,名為韻葉,周圍人都喊我葉老,是烏芒的師父,同時也是世代相傳的守樹人,事關重大,閣下務必一五一十的告知。」
「哦?原來你們是叫它朝夕樹嗎。朝聞道,夕可死矣。我家主上院中也有一片這樣的林子,不過沒有你們的那般大。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只問我這樹的問題,卻不問我......」聞笛慢吞吞的頓了頓「陽關符的事」
韻葉愣了愣,低頭笑了起來,慢悠悠道「什麼勞什子陽關符呀,我觀這位姑娘也是極為聰慧的人,怎麼還信這種莫須有的東西。這天下都傳,擁有陽關、冰心二符人可坐擁天下。又傳這陽關符與朝夕樹相依相生,冰心符沉寂在極北凜冬之境,由山鬼守護。」
他與聞笛平視,整了整衣擺,認真道「別人不知道,你會不知嗎?你是除我們之外進了大陣唯一活著出來的人。進都進去了,除了朝夕樹那裡有什麼陽關符的影子,莫說你沒見過,天下人沒見過,便是我們這等世世代代守護的守樹人也沒見過。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若坐擁天下能那麼簡單,百姓們又何必連年戰亂,直接讓二符選出天下之主不就完了?」
這番說辭倒是讓聞笛深感意外,想不到這韻葉老人還挺有個性的。
聞笛收起了玩世不恭之態,對韻葉正色道「葉老,我名聞笛。周圍人喊我小笛子....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名字到底是不是我的。」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跟韻葉一起陷入了沉默。
聞笛繼續「是這樣的,我還有一個來歷,是在渭城城主府當差的,您儘管可以派人去渭城查,是否屬實一打聽便知。我呢,之所以說這些是為了向您表示我的誠意,我接下來的話句句屬實,絕非虛言。」
「我被人尋仇身受內傷,誤打誤撞進了你們的陣中,烏芒公子心地善良沒有對我痛下殺手,而後我跌落水中也是他伸出援手。後來力竭昏迷,做了一個非常奇詭的夢,我直到現在都沒有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