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學年 006 忠誠的小夜曲(下)

第一學年 006 忠誠的小夜曲(下)

凜千音看了看慘白慘白的窗帘,又看了看自己身旁像個小流氓一樣蹲著的季明洛,開始思考起了人生的意義。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整,足足比昨天音樂教室傳出狼嚎的時間要早了整整一個小時。

他們兩個此時此刻像二傻子一樣踩在教室右側的窗沿上,用窗帘掩蓋住了身形。

「我說,這樣真沒問題嗎?」

他嘆了口氣,沒精打采地問道。

「安啦安啦,我剛剛試過了,這窗帘厚實的很,她不可能發現我們的;而且踩在這上面也不會被看到腳。」

「誰跟你說這個了,」凜千音用手捂住了額頭一臉無奈的樣子:「我是說,萬一不是她又或者萬一她今天不來了該怎麼辦。」

季明洛聞言挑了挑眉毛,乾笑了一下,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不用你擔心,看了南陽的情況過後我就已經確認了這個金書晚就是有問題;至於她來不來的問題嘛就更不要想了,今天她不得不來。」

「什麼意思?」

「說的簡單點,她的小提琴是有針對性的上癮藥品,如果斷了,南陽就會產生戒斷反應。」

凜千音聽到這裡,頭頂上一下子蹦出了無數個問號;開啟了頭腦風暴試圖理解季明洛剛剛的話語。

很快的,他只感到腦後一道電流閃過,恍然大悟的張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爪痕和叫聲並不是金書晚弄出來的,而是——」

就在這時,季明洛只聽見兩人右側的另一扇窗戶傳來幾陣窸窣的響聲,暗叫一聲不好便伸手捂住了凜千音的嘴。

眨眼之間,二人只見到在不遠處的窗檯緩緩露出了一對利爪,在隨風盪起的窗帘的遮蓋下,一個面目可憎的身影探進了看起來空無一人的音樂教室里。

此時此刻,學校里鬧得沸沸揚揚的『鬼魂』的真面目終於顯露在他們的面前:

那是一隻渾身長滿了灰色鬃毛,骨骼外露、狼頭人身的詭異生物;單從身高上來看這隻怪物與季明洛和凜千音相差不多,但兩隻前肢卻異常的粗壯;那鋒利的巨爪乍一看體積堪比人臉,從怪物將前肢垂垂耷拉著的站姿中也能看出這對爪子的重量絕對是無比驚人;在厚厚的鬃毛下似乎還有一層區別於皮膚的堅硬組織,似乎有點像貼身的甲胄一樣。

怪物微微地咧開了自己的嘴巴,露出了一口沾雜著唾液的獠牙,不時還有一兩滴口水墜到地上,綻開了『噼啪』聲響;在它或者說是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光亮,空洞的眼神讓凜千音一時無法判斷眼前這隻怪物究竟是死是活。

初次目睹怪物形貌的衝擊感令凜千音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身旁捂著他嘴巴的季明洛倒是一臉淡定,好像看膩了似的。

狼人怪物看起來並沒有發現季凜二人的蹤跡,只是直愣愣的盯著前方教室大門的位置。

兩人互相對了個眼色,季明洛示意凜千音稍安勿躁,等待金書晚進來之後再作打算。

就這樣,兩人一狼在這間空曠的音樂教室一同陷入了漫長的等待當中。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凜千音感覺到一股困意襲來,強行憋住了想打哈欠的衝動;這讓他頓時感覺渾身不自在起來。

前兩天為了去撬老色魔辦公室的鎖,他一直沒能好好的睡上一覺,對於像他這樣生活作息十分規律的養生boy來說在線時間可是嚴重超標了。

等這事結束了,自己必須得好好的補個覺,校長辦公室的事等過兩天再說也不遲。

正在凜千音腦子裡天馬行空的時候,門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他打了個機靈,和季明洛對視了一眼,調整好了姿勢準備時機一到就衝出去把這倆人一鍋端掉。

當然,說是說一起上,實質上只要等季明洛隨便掏點奇奇怪怪的黑科技這把應該就能贏,自己只要在旁邊給他揮揮熒光棒應援就好。

此時的凜千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等下會經歷些什麼。

只聽「吱呀」一聲,音樂教室的門被打開了。

順著窗帘的縫隙,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凜千音的眼前。

此時的金書晚換上了一身潔白無瑕的連衣裙,此刻的她在凜千音眼裡比以往任何一次見到的時候還要更加漂亮:

她將自己的馬尾辮放了下來,讓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背後;仔細看去,一點淡淡的妝容將金書晚臉上的淚痕和黑眼圈完美地遮掩了起來。

她一手拎著琴,體態婀娜的朝著狼人怪物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她的眼神里是如此的含情脈脈,但卻又有著一份藏不住的病態和瘋狂。

在看見金書晚的到來后,狼人怪物的眼睛似乎又有了一絲神采,只見他死死的盯著金書晚手中的小提琴,身軀因興奮而不停地顫動著,就好像是看見了肥美的獵物一般,仰頭長嘯:

「嗷嗚——」

刺耳的叫聲迫使著藏在窗檯的兩人捂住了耳朵,但金書晚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樣子。

「我來了。」

她輕啟朱唇,將手伸向了狼人恐怖萬分的臉龐,溫柔地撫了上去。

「今天有個朋友對我說,人沒理由去綁住另一個人;我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我也知道跟我在一起會讓你難受;但我忍得實在是太苦太苦了,現在只要你現在不是人類,那我們就能夠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對嗎?」

「哪怕就只有夜晚這一點點的時間,但現在你不害怕我,我也能靠近你;在這個世界只剩我們兩個是完全忠於對方的,這樣不就是最美好的結局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頭靠在了怪物冰冷的胸膛上,滿臉的陶醉;平靜的月光自窗外徐徐照下,將她臉上滑落的淚珠襯得晶瑩璀璨。

有那麼一個瞬間,金書晚那種溢於言表的滿足感甚至感染了躲在窗帘後面的凜千音,但在一瞬間的感動過後,一滴冷汗從他的額前劃了下來;他的內心此刻湧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感,看向金書晚的眼神也變得異常的警惕。

而狼人怪物對金書晚方才的真情實感卻沒有絲毫的回應,依舊痴痴地盯著那架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小提琴,時不時的喘著粗氣。

『哇偶,真是好一個美好結局啊。』

季明洛滿不在乎的在心裡陰陽怪氣起來,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自從他理清楚了金書晚的所作所為開始,就很明顯的表露出了厭惡的情緒,倘若現在兩人是在面對面的交談,他怎麼說也是要噴暈她的。

凜千音見他這樣,不滿地輕輕推了他一下,用眼神交流告訴季明洛有話當面講。

季明洛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彷彿在說著『一會你走著瞧』。

良久,金書晚離開了南陽的胸膛,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珠;用哄小孩的語氣在南陽的耳邊呢喃:

「抱歉,我都忘了你還要冷靜一下;不要著急,我馬上就為你演奏。」

說完,她退開幾步,走到了教室正中央的位置,將琴架在了肩頭,琴弓瀟洒一揚,便是一道激昂的鏗鏘。

當樂曲啟奏的瞬間,狼人滿意的閉上了雙眼,停止了躁動。

美妙的音符在琴弦上緩緩地流淌著,輕飄飄的繚繞在兩人的耳邊,那音色時而高昂時而低沉,彷彿帶著一道無形的吸引力一樣,要把身邊所有的聽眾死死的抓在自己身邊;無論是花、葉、還是皎潔的月光,一切的一切都要被她給吸走目光才好。

此刻的她看起來無比的忘我,就好像要把自己的全部給融入進這琴聲一樣,在這屬於她的時間裡甚至連她最鍾愛的南陽都被遠遠地拋在了腦後,全心全靈唯有一個念頭——

將這首曲子完美地拉完。

季明洛雖是不滿金書晚的任性妄為,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音樂水平確實是高人一等,這悠揚而又深情的樂曲彷彿在他的心頭打了個尖一樣,令他不自覺的也閉上了眼睛,開始欣賞起了這難得一聞的小夜曲。

但一旁的凜千音就沒有他那樣的好興緻了;聯想到金書晚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凜千音的腦海里已經沒有了昨晚翩翩起舞的青春少女,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陣陣惡寒。

難道她的喜歡,便是要他永無良夜嗎?

可是時局不由得凜千音多想,正在金書晚忘情的演奏之時,變故橫生。

正當演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只聽一聲脆響,金書晚手中的小提琴猛地震動了一下。

正沉浸在自己演奏當中的金書晚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了一跳,頓時忘記了手上的動作,樂曲聲也戛然而止。

正在這時,幻化成怪物的南陽失去了樂聲的洗禮,頓時變得狂暴了起來。

只見他怒目圓睜,惡狠狠的盯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金書晚開始咆哮起來。

撕心裂肺的嘶吼宛如晴天霹靂一般,震懾著在場的三人。

距離最近的金書晚更是被嚇得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她看著面前即將不受控制的南陽,一臉的不敢置信,瞳孔不停的震動著。

「南陽,不會的南陽,你會永遠愛我,不會傷害我的對嗎?」

她的聲音無法控制的顫抖著,看起來她自己也不怎麼相信自己說出口的話。

但很顯然,此刻的南陽壓根是聽不見她在說什麼的。

眼見狼人正緩緩逼近著金書晚,凜千音焦急地看了一眼季明洛,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戴上了一副劣質的3D眼鏡,手裡莫名其妙的變出了一桶爆米花,輕悄悄的嚼著以免發出聲音。

『你在看戲啊?!你幹嘛來了?』

『別急嘛,看著~』

一番眼神交流后,季明洛朝著前面努了努嘴,示意凜千音向前看。

只見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南陽此時好像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獃獃的杵在了金書晚的面前一動不動。

細細看去,便能在他四肢鬃毛的表面發現幾道細微的、狀似鎖鏈的赤色紋路,緊緊地箍著他的四隻爪子。

「我辦事很有效率的好吧,看到他有病的時候肯定就得現場給他開劑葯啊。」

季明洛扶了扶眼睛,得意的笑了起來。

「那現在怎麼說?」

凜千音有些急切的望向金書晚的方向,迅速地問道,可身旁的季明洛突然間沒了聲音。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屁股傳來了一陣痛楚——

「現在?輪到你了。」

只聽得「撲通」一聲,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少年突然從窗帘中飛撲了出來,所幸其身手矯健及時用兩腳撐住了身子才避免了摔個狗吃屎的尷尬場面。

被嚇得丟了魂的金書晚聽到聲響再度恢復了理智,朝著凜千音的方向看了過去,整個人都有些凌亂了起來:

「千音同學?」

凜千音無暇在意屁股上的疼痛,二話不說衝上前擋在了金書晚的面前,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鑲嵌著金珠的黑色儀器平舉於胸前,接著目光就開始變得有些局促了起來。

他這才想起自己並不會使用手中的這個小玩意。

「呃,喂,這個!」

「轉會不會啦,轉上面那串珠珠~」

此時季明洛順手將原本緊閉著的窗戶打開,一道冷風自窗戶后的小樹林徐徐吹來,揚起了原本靜靜垂落在地面的窗帘,暴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在冷風中擺著快樂風男坐姿的季明洛拽拽的笑了起來,用雙手比了個摩擦的姿勢。

金書晚瞪大了雙眼來回地看著大變活人一般突然冒出來的兩人,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埋伏了。

聽到季明洛那邊傳來的指示后,凜千音清了清嗓子做了個深呼吸,將左手抵在了連接著金色佛珠的可動件上,用力一擦,佛珠伴隨著零星的火花迸射開始急速的轉動起來。

與此同時,方才被定住不能動彈的南陽也慢慢的抽搐著身子,看起來很快就要從無形的束縛當中掙脫出來了。

「隨便喊點什麼,快!」

季明洛高聲催促著凜千音,表情變得略微有些嚴肅。

「那……來!」

被趕鴨子上架的凜千音也顧不得許多,隨口喊了個字出來——

只聽一聲喝,原本還在不停旋轉的圓環突兀的停了下來,隨即凜千音手中的整個儀器轟然爆開,上面依附著的十三顆佛珠彷彿通靈一般徐徐的圍繞在凜千音的周身,好像氣球一樣不斷地膨脹起來。

這時,在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道富有磁力的男性嗓音,只聽那聲音拿捏著戲腔放聲唱道:

【名將~登台——】

話甫落,凜千音眼睛一閉、一睜,便來到了一個滿是漆黑的空間里。

此時,剛才還在自己旁邊的金書晚和狼人此時已經消失不見;突然,自己的眼前莫名其妙的閃現出了一個身著華貴僧衣,鬍子拉碴的壯大和尚,端端正正的盤坐在一把禪椅上。

再接著,凜千音聽見不遠處傳來陣陣的海潮聲,如同戰鼓一般響徹耳畔。

那大和尚一聽潮聲遠近,便哈哈一笑,口中念念有詞:

「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隨著大和尚法語念盡,凜千音眼中一片漆黑頓時滲進了道道金光,令他頓生莊嚴肅穆之感。

金光照耀在整個空間里,過分的耀眼使得凜千音緊緊閉上了雙眼。

再睜眼,凜千音又被拉回了現實中來,眼前依舊是狀貌癲狂、張牙舞爪的狼人。

但此刻的他突然感覺到呼吸變得有些奇怪,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一道堅硬的觸感使他不由得一愣,他抬起雙手朝著上面黑金相間的裝甲不斷地翻看起來。

「這啥呀,我現在是什麼?」

一系列的疑問讓凜千音有些摸不著頭腦,此時在一旁突然傳來了季明洛焦急的叫喊聲:

「前面,前面!」

凜千音一抬頭,就看到南陽張大了嘴巴朝著自己撲了過來,高高舉過頭頂的左爪順勢向下一劈。

他下意識地抬起了左臂去抵擋朝自己臉上劃過來的巨型利爪,只聽見「鏗——」的一聲脆響便沒了後續,竟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這一爪下去,雙方都是一愣,完全沒預料到這看上去十分殘暴的一抓竟一點傷害都沒打出來。

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凜千音,見機會難得,他便鼓足勇氣重重的朝南陽的胸口擊出了右拳。

剎那,他只覺得右手傳來了結實的質感,隨即自己眼前的南陽便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了之前被爪子破壞了的那堵牆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他不可思議的打量著自己被武裝的很徹底的右手,轉頭看向一臉悠哉玩著手機的季明洛,有點心虛的問道:

「誒,我現在是什麼情況?!」

「哦,你啊,」季明洛抬頭瞟了一眼,隨手劃了一下手機調到了相冊,將屏幕正對著凜千音,隨口臊皮了一句:「你現在應該跟那什麼蒙面超人是一個意思吧。」

凜千音看著季明洛手上的照片,不禁瞪大了雙眼:

在照片當中出現的身影全身被黑金色的裝甲所包裹著,乍一看像是個新型特種兵一樣;在他的脖頸周圍纏繞著一圈巨大的金色佛珠,無比的顯眼;在關節、腰身這些需要活動的地方並沒有裝載著堅硬的鎧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皮套一樣的不知名材料。

而在他全身上下最顯眼的位置,莫過於附著在臉上雕刻的無比精緻的黑色面具,金色的花紋錯落有致的圖畫在這幅面具的眉眼、鼻樑等地,在他的額頭部分還鑲嵌著一顆明晃晃的金珠當作點綴。

但這一身狂拽酷炫的裝甲美中不足之處便在於它光溜溜的腦袋上出了那一個金珠之外再沒有任何的裝飾,在夜光的照拂之下格外的有情調。

凜千音愣愣的看著照片中的自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光滑的鐵腦袋,喃喃的說道:

「這玩意,是我啊……」

微妙的語氣讓人很難聽得出他究竟是否滿意自己的扮相。

「好啦,管他是什麼,」季明洛關上手機跳下了窗檯,推了凜千音一把:「打就完事了。」

被推到前面的凜千音默默的看著南陽再度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並撕心裂肺的怒吼,活動了一下手腕,自嘲的笑了笑:

「說的也是,打就完事了!」

說著,他便挺身上前,用拳頭迎上了南陽的利爪。

纏鬥中,季明洛還在後面賤兮兮的不停叫喊著:

「誒,前面有架鋼琴,你注意點。」

「別再把牆再砸出坑來了,很貴的!」

「腳下腳下,別把書晚同學的琴給踩壞了。」

「煩死了!」

凜千音一邊注意著不讓被自己像皮球一樣拍來拍去的南陽再撞壞什麼東西,一邊忍受著季明洛煩人的嘮叨;終於,他大叫了一聲給南陽來了一招雙峰貫耳,頓時讓面前這個看起來恐怖犀利的怪物暈頭轉向起來;再一手,他學起了季明洛之前的動作朝著南陽的小腹猛地一頂膝,便將南陽頂飛出去老遠。

當然,嘴上說著垃圾話,季明洛倒也沒閑著,他輕快的走了幾步,把此時還癱在地上的金書晚給拉了起來。

金書晚剛要朝他道謝,卻被他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的瞪了一眼,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的事等會再說。」

他冷冷的對金書晚說著,語氣里絲毫沒有剛才的活躍。

這邊,凜千音一巴掌將南陽甩飛了好幾米遠,甩了甩手開始喊起了季明洛:

「我這怎麼老半天也沒把他打出事來啊,想想辦法!」

「你自己沒有腦子嗎?」

季明洛嗆了一句過去,但也還是乖乖的伸出手掌做了一個緊握的動作,指導起了凜千音:

「你像我這樣,心裡要有一個感覺能握到什麼東西的念頭來。」

凜千音也跟著照做起來,手掌一張一合,一桿通身漆黑的鑌鐵禪杖瞬間現形,著實嚇了凜千音一跳,差點沒拿穩。

他兩手持棍,裝模作樣的擺了兩個架勢,有些激動起來:

「哦,這個不錯。」

說罷,他猛地舉起禪杖,朝著南陽揮了過去,但連試幾次竟都是不中。

一時間,凜千音耍著花槍不斷舞著禪杖,南陽接連閃躲著朝著自己打過來的禪杖,季明洛嘆著氣一手扶額。

他們看上去都有著光明的未來。

終於,凜千音還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錘中了怪物的胸膛,但還沒等他來得及得意,就栽了個跟頭。

被一棍打飛的南陽開始不停的慘叫起來,隨著凄厲的嘶吼他的身軀也開始漸漸地變得脹大,赤紅色的肌肉自毛髮當中露出,眨眼間就從方才與凜千音相仿的身高一下子被拔高到了起碼兩個凜千音的體型。

那怪物一聲嘶吼,衝到凜千音的面前抬起增大了許多的巨爪胡亂的拍去。

凜千音見狀,舉起禪杖欲要格擋怪物的進攻,卻沒想到怪物的力量也是成倍上漲,一爪下去便拍飛了禪杖,再一爪硬生生在凜千音胸口的裝甲處劃出了點點火花。

「看見了嗎,那就是你男朋友,」季明洛並沒有太過擔憂正堪堪抵擋著怪物攻擊的凜千音,而是對著直愣愣看著交戰畫面的金書晚說道:「就是因為你自以為的愛,他已經快死了。」

金書晚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落,她拚命的搖著頭,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

「不,不是這樣的,她,她告訴我契約能讓南陽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聞言,季明洛的眼神閃過一絲異彩,但姑且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惑繼續著說教:

「你還不醒悟嗎?你覺得這樣虛無縹緲的夜晚就是你的一輩子了嗎?他今年才十六歲,你也才十六歲,難道今後這麼長的人生你都要像這樣靠樂曲吊著他嗎?」

「我不知道那個教你晦暝之契使用方法的人究竟是怎麼和你說的,也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哄騙南陽上了你的套的;但我相信你不知道,簽訂契約的人為了維持強大的力量會不斷的透支自己的身體,就算他維持這幅模樣的時間只是晚上也會產生極大的負荷;如果沒有我們兩個,長此以往下去白天的南陽就會被榨乾成一具木乃伊一樣的行屍走肉,再過不久甚至就會一命嗚呼,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金書晚默默的聽著季明洛的話語,越聽心中的駭然就越深幾分。

事實上,她從來沒有想過朋友所謂的小手段竟會如此的恐怖,一想到自己差一點就害死了南陽,她便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彎下身子啜泣起來。

「你們聊完沒有?」

這邊,凜千音吃力的抓住了南陽的兩隻爪子,上氣不接下氣的朝季明洛喊道:

「姓季的,想想辦法幫我了解他啊!」

一番話說完的季明洛也不再去管金書晚,扭頭朝著凜千音喊道:

「你閉上眼睛,看看能不能感受到那個東西。」

「什麼東西?」

雖說這個人肉說明書用起來雲里霧裡的,但形勢所迫,凜千音也想不了太多;只見他一腳蹬開了身前的南陽,按照季明洛的話閉上了雙眼。

良久,他突然驚喜的叫了出來:

「有了有了,我感覺到了!」

「那就對了,放個大的出來給他瞧瞧。」

話甫落,此時已經幾乎全身都變成血紅色的南陽猛地提起宛如長刀的爪刃,雙手并行,重重的往凜千音的方向砸了過來。

反觀凜千音此刻卻是巍然不動,一呼一吸都變得如安眠一般平緩祥和,此時在他胸口處一道暗金色的紋路自漆黑的裝甲中透出了光亮,隨著心房不斷地蔓延至自己的左手掌心。

一道攜帶著聖潔氣息的璀璨金光自凜千音的左手綻放,像太陽一樣照耀了整個音樂教室;在這一瞬間,朝著他飛撲過來的怪物動作是那麼的緩慢,似乎全世界的頻率都伴隨著凜千音的呼吸慢慢的向下調整,唯有他本人有餘裕能夠打出超越了所有速度的這一掌。

此刻,他有一種衝動,他覺得自己是應該要打出這一掌了。

事實上,他也確確實實這麼做了。

凝神、提氣、翻手、挪步;凜千音終於打出了這驚天動地的一掌。

在那一瞬,看起來也許僅僅只是凜千音伸出手頂住了猛衝過來的南陽的胸膛,令他突然地沒法動彈了而已。

只有凜千音本人知道,在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幾乎耗盡了驅動這套裝甲的能量。

下一秒,便是風雲劇變。

只聽一聲悶雷般的響動,夾雜著恐怖壓迫感的勁風隨著這一擊功成向四周不斷地傾瀉,一旁的兩人拚命地支撐身子才能保持著站立,不被這道熾熱而又有力的波動給撲倒。

接著,一道瑰麗刺目的巨型掌印穿透了南陽的身軀,朝著窗戶外面的小樹林疾射出去,一路摧殘著經過的樹葉枝椏。

經受了這一掌過後,南陽的身體突然崩開了幾道裂縫,耀眼的金光從他的身體里透射出來,在他的眼睛里早已沒了方才的瘋狂和渴望,只留下了剛來時的平靜和空洞。

正當金書晚準備走上前查看他狀況的時候,只聽一聲巨響,她眼前的愛人整個崩裂開來,巨大的狼頭以及其他的部位一瞬之間便被切裂成了無數碎片濺射開來,而在爆炸開來的身軀內部,南陽的真面目正在裡面靜靜地沉睡著。

金書晚頓時停下了動作,伸出的小手也慢慢垂了下來。

說起來,自己確實好久沒見過他的臉龐了。

在這幾天被契約的壓榨之下,他的臉變得異常的消瘦,起伏的呼吸聲也透露出一股虛弱感來;此時的他身體有將近一半的部分被不知名的漆黑稠物給包裹著,在他脖頸動脈處透出來的顏色也是令人感到噁心的深綠色。

金書晚絲毫不敢相信,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使得自己喜歡了那麼久的男孩變得如此狼狽。

「交換!」

此時,凜千音正獃獃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南陽,面具下不知道正露著怎樣的表情;一聽到身後傳來季明洛的聲音,他瞬間會意,默契的挪開身子給季明洛騰出了位置。

只見季明洛大手一揮,將手掌蓋在了南陽的天靈蓋上,順勢一抬,抓出了一條正連接著南陽軀幹的黑綠色粘稠物。

他舉起另一隻手,對著粘稠物不知鬼畫著什麼。

凜千音只看得出他好像寫了幾個複雜的繁體字,其他的就是啥也看不懂了。

半晌過後,只見得季明洛劍指一揚,斬釘截鐵地揮向粘稠物核心的位置,大喝了一聲:

「破!」

再然後,凜千音只聽到耳畔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原本纏繞在南陽身上的粘稠物頓時消散在了空氣當中。

輕輕地抱起了南陽之後,季明洛瞥了一眼金書晚,悠悠的說道:

「希望你明白該怎樣做。」

說罷,他招呼了一下身後的凜千音,便自顧自的朝著門外走去了。

解除了變身的凜千音舉起了手握了握,在確認了依舊還是自己的手之後鬆了口氣。

他走到金書晚的身旁,只是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跟著季明洛的腳步離開了。

昏暗的音樂教室里又只剩下了金書晚一人,凄美的月光灑落在她的眼眸中,她並沒有準備離開,只是安靜的看著教室內的一片狼藉,以及在那之中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小提琴。

她彎下腰,撿起了自己好像很久都未曾撿起來的小提琴。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自從戀愛開始,就變了一個人呢。

第二天的中午,前日濃郁的八卦氣息此時在雲台高中早已是蕩然無存。

隨著金書晚的坦白,學校的鬧鬼事件也就此告一段落;據金書晚自己交代,因為琴藝多日沒有長進以及戀情受挫等原因她才一時想不開,在音樂教室發泄了一番;所幸,金書晚的行為並沒有造成過多的損失,並且鑒於其平時成績優異同時認錯態度良好,在她賠償了之前惡意破壞了的牆壁的費用之後,學校便也不再追究此事了。

只不過到頭來,受傷最深的還是感覺幼小心靈受到了玩弄的學生們。

很快的,人們便將這個恐怖的鬧鬼傳聞給遠遠地拋到了腦後,就連當作飯後談資都沒幾個人願意拿出手了。

不過對於季明洛三人來說,此刻這些事早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只見三人分別躲藏在涼亭不遠處的幾簇灌木叢里,不時地交頭接耳,討論著面前的『美景』。看季明洛和凜千音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正立著什麼賭約似的。

順著三人的目光看去,涼亭下赫然是已恢復了身體的南陽以及金書晚。

此刻的金書晚看上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病嬌氣質,看上去到更像個普通的青春期女生;值得一提的是,她不知何時更換了原先和南陽配套的圓框眼鏡,改換成了隱形眼鏡。

在她面前,南陽顯得倒似乎變得有些靦腆,撓著頭髮憨憨的笑著。

兩人有說有笑的不停交談著,看上去好不快活。

快樂的時光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時分,見到夕陽已近在眼前,南陽對著金書晚伸出了手。

金書晚見他伸手過來,先是獃獃的看了一會,接著便也伸手緊緊的握住了曾經魂牽夢繞的那隻大大的手掌,沒一會兒便輕輕的鬆開了。

兩人互相揮手道別,朝著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

樹叢後背靠背坐著的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會心的笑了出來,也開始了自己的茶話會。

「話又說回來,淼哥你一天天的這麼忙,對於這種八卦的事情倒是很上心嘛。」

季明洛好像回想起了什麼,笑嘻嘻的沖著風若淼打趣道。

風若淼也緩緩地笑了起來,對著季明洛俏皮的眨了眨眼,答道:

「作為學生會主席,還是一個別人願意來上門求助的學生會主席,自然要有些獨一無二的福利。」

季明洛聞言,搖著頭感嘆起了風若淼的惡趣味: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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