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師父(1)
次日,大年初二,雪晴。
清晨,整個松陽郡靜謐地籠罩在一片暖陽下。熱鬧了一夜的「福安珠」比試剛剛消停不久,很多人還沉浸在睡夢中,這時只有那些未化的積雪不時從屋頂或樹枝上落下來,發出些許響動。
突然,在林家的前院中,一個腳掌在雪地上輕點了幾下,幾經起伏,一人就落到了那扇朱漆大門前。
范同背著一個包袱,站在雪地上,有些失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昨夜他輸給蔡機之後,自知無法再呆在林家,於是匆匆收拾了行囊,留給了夫人一封信箋,就打算離開。
誰知正當他打開大門時,卻在門外看見了一人。
那人正剛剛把一把雪傘合攏,抖了抖身上未乾的雪花,淡淡然道:「雪剛晴。范師父早起,不知急匆匆要去何方?「
「周夫人!」范同立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本來他欲打算悄悄離開,誰知卻撞上了周清芳,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清芳看見了范同背上的行囊,彷彿回憶起了往事,緩緩開口道:「兩年前,三老爺失蹤不明,那年世玉才十三歲。小孩子不懂事,父親不見了難免心煩意亂,正巧那時馮師父剛剛告老還鄉,導致世玉修鍊的玉清功因無人指正而走火入魔。幸得遇上范師父搭救,這才保住了性命。俗話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如今世玉還未對師父報恩,為何范師父就連說也不說一聲就要離開?」
范同臉色不定,心道還不是因為那蔡機。昨夜蔡機一獲勝,就被人圍了個團團轉。畢竟宋國的百姓還從未見過如此高超的相士,於是你一言我一句的誇。有些好事快舌之人甚至說有了蔡先生,那林家少爺還學什麼玉清功呀,直接學相術不就得了。這差點把范同氣個半死,但想到自己技不如人也沒轍,於是才有了離開的想法。
范同整了整衣衫,上前對周清芳施了一禮道:「范某是一粗人,不懂也不需要什麼知恩圖報。況且就算有恩,范某在林家這兩年,周夫人你好生招待也算是還恩了。范某不敢再要求什麼,只求夫人能讓范某悄悄離開此地。」說完,繞開了周清芳就打算離去。
誰知這時周清芳卻突然爆出了一句話:「范師父如如此離開,那春香腹中的孩兒以後該如何是好?」
范同嚇了一大跳,一下站住了腳。
周清芳在他身後笑吟吟地繼續道:「兩年前,我讓春香到怡香院服侍師父您,如今春香有了身孕,您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離開吧?」
春香原本也是周清芳的近身丫鬟之一。范同來到林家之後,周清芳就將她讓到范同住處服侍。范同本不是好色之人,可春香來了之後,他無時不刻覺著這女子散發著撩人的魅力。每次春香在他身旁或說話或動作都會讓他心猿意馬,即便是身懷沉穩著稱的玉清純陽功竟然也把持不住。終於在一個花好月圓的中秋節,他把人家春香給辦了。
周清芳見對方不動,繼續加碼道:「范師父武功好,那事也很勁道,一次就中的,可能不出十月人家春香就能生個胖小娃來!」
范同聽了頓時面紅耳赤,心說這怎麼讓夫人都知道了,那該死的春香!於是馬上回身對周清芳又施一禮:「夫人,別說了。如果夫人是要范某留下,那我答應了!」
周清芳笑著說:「其實如果范師父是因為蔡先生而出走,那就顯得氣量太小了。蔡先生到我林家,已經說好了只是醫生,世玉早先就拜您為師,不會也不可能再投入蔡先生門下,所以范師父大可以放心,我們林家的武師只會有一個,就是您!」
這麼說范同的心終於放穩了。其實說起來林家富甲一方,他范同要是離開了還真找不到如此好獃的地方了。如今有了周夫人的允諾,他在林家武師的地位算是穩固了。
「那恭敬不如從命,范某就厚顏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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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機混混沌沌地被人吵了一個晚上,四更才睡下,此刻剛剛醒來已經快過午時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輕盈地腳步聲,一會兒房門就被打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就從門外飄入,蔡機聞到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白蘭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飯菜進來,看到正襟危坐的蔡機,抿嘴一笑,模樣甚為可愛:「蔡先生,您可起來了。已經午時了,前廳已經用過午膳,我備了些酒菜給您送了過來。」
蔡機點點頭表示感謝:「多謝,就放到桌子上吧。」
白蘭放下飯菜,又回身來到蔡機身邊:「蔡先生您還未更衣呀。就讓奴婢來伺候您吧。」說著就要動手幫蔡機穿衣服。
蔡機用手一擋,將白蘭隔開道:「不用勞煩白蘭姑娘了。衣服我會自己穿。」
白蘭被蔡機晾到一旁,覺得真心委屈道:「白蘭好心為先生更衣,不知為何蔡先生如此拒人於千里呢?」說著露出一臉的無辜。
周清芳身旁的丫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這個白蘭也一樣,樣貌精緻玉琢,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定不輸那些富家小姐,此刻她漲紅了臉龐,委屈得眼哭無淚,尤為可人、惹人憐惜。
蔡機穿好衣袍,回手揮了揮衣袖,突然一股冷氣就在屋裡彌散開。他說道:「屋裡這火爐太旺。如果白蘭姑娘覺得熱得慌,可以到外面雪地涼一涼。」
白蘭被那冷氣吹到,頓時被凍得直打寒顫,面上紅潮退下,心道好心沒好報,於是輕哼了一聲,退出了門外。
蔡機看著白蘭走出去的步法,心中泛起了嘀咕:這周夫人也太不信本相了,竟然派個會功夫的丫頭來伺候我,定是怕我會惹出什麼事端。
他來到桌前,嘬了幾口小菜,突然端起上面的酒壺,一飲而盡,自言自語道:「我一個流浪的相醫,能惹什麼亂子啊?」
正說著,門外又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
白蘭又回來了?
蔡機耳朵動了動,不對!是另一個人。不免心中一笑:哈,該來的終於來了。想著又是一揮衣袖,就將房門吹了開,只見一個孩童慌慌張張地跌了進來。
林濱被跌了個狗啃泥,灰頭土臉地爬起來,見到蔡機正盯著自己,連忙慌裡慌張地施了一禮道:「小的……呃,我……林濱見過蔡先生。」
蔡機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