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明
三虎家圍聚了好多人,但凡見過三虎媳婦屍體的人都嘔吐不止。
小冗吆喝道:「讓讓,祝阿婆來了。」
村民聽見祝阿婆來了,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道來。
姥姥掀開白布,眉頭一皺,身後眾人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白布底下是一具全身乾癟,開膛破肚,兩眼窩凹陷,不斷地往外冒出黑氣,四周充斥著如糞便般腐臭氣的氣味。
姥姥察看完畢后,將白布重新蓋回,詢問事情原委:「怎麼回事?」
泣不成聲的三虎緩了須臾才作答:「小燕昨天去了一趟娘家,回來就奇怪得很,躲在屋裡一個人發獃,我跟她說什麼,她就跟聽不見似的,我忙著去城裡賣柴火也沒曾多想。白天我累壞了夜裡就倒頭就睡,更不曉得她什麼時候出了門,我早上醒來才發現她不見的,找來找去,屍體還是在小燕娘家院子發現的,整個人頭朝地,埋在土裡足足有一米深,造孽啊!」
姥姥斷定:「小燕的屍體有妖氣。」
此話一出,眾人軒然大波:「妖氣?」
「會是什麼妖啊?」
「甭管什麼妖,能吃人的妖肯定是惡妖。」
村長神情緊張地說:「祝阿婆您一定要替我們除掉這隻妖呀,不能再讓它為非作歹,傷人性命了。」
姥姥長嘆一聲,回道:「我老婆子只是個巫婆,不是除妖師,更不是那隻妖的對手。」
村長局促不安:「那咋辦,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那隻妖肆意屠殺我族人嗎?」
「容我老婆子想想。」姥姥陷入沉思。
另一邊,我苦悶地躺在床上,床頭矗立著一隻通體烏黑的鳥,三年前它傷了跟腱飛不起來,幸好遇上採藥的我,帶它回來醫治,可小黑鳥不受姥姥待見,每次我都只能趁姥姥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放它進屋餵養,我給它取名小黑。
屋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千,你在家嗎?」
我立馬精力充沛,猛地坐起來,驚飛了床頭的小黑。
我快速整理好衣冠,朝外喊道:「我在家,煦立哥進來吧。」
門嘎吱一聲推開,顧煦立拿著一筐雞蛋走了進來,
他看見我坐在床邊,趕快放下手中的竹筐,說:「你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好好休息。」
我搖頭拒絕:「我都躺了好多天了,不想躺了。」
顧煦立摸摸我的頭頂,遂了我的意:「那如果坐累了就跟我說,別逞強。」
「再過幾天不是你十八歲生辰了嗎?昨日我進城路過一處賣首飾的鋪子,我瞧中一款特別適合你的簪子,我便買了回來。」顧煦立從懷中取出一支蝴蝶青簪,清新脫俗。
他小心翼翼地詢問我,「不知道你喜歡與否?」
「我特別喜歡,謝謝煦立哥。」我剛想接過時,才意識到這支簪子肯定價值不菲,至少抵得上他家半年的花銷,我回絕了,「但是我不能要,煦立哥,你把它退了吧,你的心意我領了。」
顧煦立一時懵了頭:「你不是喜歡嗎?為何又要退掉?」
我解釋道:「簪子想必花了你不少錢,其實你沒必要給我買這麼貴重的生辰禮物,這是你打獵賺來的辛苦錢,況且…我要嫁人了。」
顧煦立震驚,立馬緊張起來:「你要嫁人?嫁給誰?」
我搖搖頭,回道:「姥姥要讓我嫁給一個我從來沒見過、也不認識的人。」
顧煦立握住簪子的手攥緊了幾分,問:「那你想嫁嗎?」
我搖頭:「我不想嫁。」
顧煦立黯然的眼神忽然有了光,他直直地盯著我,眼裡是掩不住的期許:「那你願意同我白頭偕老嗎?」
我腦袋嗡嗡直響,他說了什麼?
顧煦立鼓起勇氣握住了我的手,含情脈脈地對我說:「小千,我是個粗人,肚子里沒幾滴墨水,不會什麼甜言美語。但我心裡清楚,從小到大我只鍾情一人,便是你,我不想看見你嫁給旁人。小千,無論你對我是落花有意還是流水無情,我都不悔今日說的話。」
我羞紅了臉,正當我想告訴他我的心意時,小黑突然飛過來啄傷了顧煦立那隻握著我的手。
「小黑,你這是做什麼!」我立馬揮手驅趕小黑,心疼看地著顧煦立破皮流血的手,欲要下床,「我給你上藥。」
顧煦立摁住了我,說:「小傷,沒大礙。」
我捧起他的手,輕輕吹了吹傷口:「都流血了,肯定很疼。」
顧煦立痴痴地看著我:「有你陪著我,一點都不疼。」
面對他驕陽似火的眼神,我害羞得不敢與他四目相對,低聲細語地說:「就算我有想同你白頭偕老的心,可你爹娘能同意我們成親嗎?」
顧煦立愣了一下,即刻恍然大悟,笑逐顏開道:「當然會同意,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你我兩情相悅,我爹娘巴不得你做我的娘子。這支簪子就算我與你的定情信物,小千,你就等著我家的聘禮吧。」
姥姥突然推門而入,厲聲呵斥:「休想,小千不可能嫁給你!」
我瞬間淚眼婆娑:「姥姥。」
顧煦立安撫地拍拍我手背,站起身來對姥姥敬重地鞠躬說道:「祝阿婆,我是真心喜歡小千,我會一生一世待她好,絕不納妾,還請祝阿婆成全。」
姥姥淺嘆一聲,回道:「小煦,你是個好孩子,姻緣是天註定,你和小千無緣無分,老婆子勸你還是儘早斷了這份念想吧。」
顧煦立眼神堅定,字字剛勁有力:「我是不會放棄的,小千既與我兩情相悅,我定不負她所望,今生我非她不娶。」
看著眼前這位義無反顧的少年,我熱淚盈眶,顧煦立,今生非你不嫁。
顧煦立走後,我再也裝不住了,發猛似地咳嗽,一口熱血噴薄而出,濺了一地。
姥姥見狀,立馬倒了杯溫水給我:「潤潤喉。」
我別過頭,生悶氣。
姥姥將茶杯握在手心,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傻丫頭,你可有想過以你現在的身子能活多久?你嫁給他只有拖累,你若真對他有情,就應該為他的人生負責。」
姥姥的話一針見血,打碎了我心裡僅存的幻想,我的眼淚如洪水決堤,是啊,我嫁給他只有拖累,恐怕還撐不到和他成親的那天我就死了。
我抹去臉上的淚水,看著握在手心的青簪,心如死灰地說:「我知道了,我不會拖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