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老闆的命值個凳子
「給我煙,」他說。那個拿煙的男手下正站在門口,沒有聽清。
老闆猛得轉過身去取煙,鄭好剛好站在他的身後,由於太過突然,猝不及防,被對方撞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手中凳子勾住對方脖子上的金項鏈,脫手甩出,擊在旁邊柱子上,碎成十多塊。大漢脖子上的金項鏈也被帶出去,掉在地上。
鄭好傻了眼,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凳子是小事,可是這個金項鏈他可真是難賠了。
慌忙拾起地上斷成數截的項鏈,交給對方,連聲道歉,老闆並不理他,取了煙,用顫抖的手點上,猛吸幾口,狠狠拋在地上,用腳碾滅。
鄭好手裡拿著對方斷了的金項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時老闆手下那個男部下走過來,一把奪過金項鏈,對鄭好道:「這個金項鏈值十多萬呢。一會你不要走。」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聽在鄭好耳中卻如響了個雷。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一切都像在夢中,鄭好狠狠地扭了自己一把,很痛,不是在夢中。
老闆重新坐回彭半仙對面時,心情似乎平靜許多。他問:「請告訴我是什麼大災難。」
彭半仙平靜的說:「死亡。」老闆面色一下子暗了,臉上的汗嘩嘩地淌了下來。聲音也嘶啞了:「你剛才說的是大災難,你沒有說是死亡啊?」
「現在是死亡。」「為什麼?」「因為剛才那個凳子還沒有完全壞掉,現在他完全壞掉了。」
「凳子,什麼凳子?」彭半仙指了指鄭好抱進來,剛才被老闆撞飛,已經碎成許多塊的凳子。
鄭好看了看地上凳子,感覺彭半仙的話太過荒唐。
老闆突然笑了:「荒唐,太荒唐了。我的命與這個凳子有什麼屁關係。有什麼聯繫,啊?」他有些情緒失控了。
「你離開這個世界,你的子女會從此過得艱難困苦,這是簡單的聯繫。一隻南美洲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的一場龍捲風。這是複雜一些需要研究后才能理解的聯繫。」
彭半仙指了指地上壞掉的凳子說:「他與你性命的關係是更加複雜的關係。只是現在的科學還沒有研究出來罷了。」
楊老闆說:「我是個有思維的生命,這個凳子只不過是個死物,我們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彭半仙說:「不,它們也是有生命的,只不過它們的生命是你所不知道的存在。」
老闆說:「我的死與凳子有關,凳子還是有生命的。你說的這個世界真的太亂了」
彭半仙說:「這個世界一點不亂,每一朵鮮花的綻開,每一片樹葉的落下,每一滴雨水的滴落,都是有秩序和位置的,只不過是你不知道罷了,這是個有秩序的世界,這是個等級森嚴的世界。」
楊老闆說:「我要找全中國最高明的能工巧匠,把這個凳子修好。」彭半仙說:「倘若你的腦袋被割掉,即便找世界上最好的大夫也是不能治好的。」
老闆面如土灰,目光散亂。他時而抱著雙臂,時而翹起腿,時而清嗓子,最後說:「那麼,求老先生幫我想個破解的辦法吧!」老闆滿懷希望的看著彭半仙。「我會付很多報酬給你,不,你要多少都可以,只要挽回我的生命,我願傾家蕩產。」
彭半仙搖了搖頭,「我們都坐在一輛向一定方向行駛的列車中,現在你說給我報酬讓我來改變這趟列車方向,我不能夠,真的不能夠。」
「那麼就換一下座位吧?」老闆尚存一些希望。「我說了這是個秩序井然的世界,生命的列車座次也改變不了。」
老闆臉如死灰,神色瞬間暗淡。與方才鄭好看到的那個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老闆彷彿是兩個人。
「那麼是怎麼死亡的?疾病嗎,我前幾天剛在帝都查完體,現在身體可是棒棒的,屋頂會塌下來嗎?」他看了看房頂。哈哈大笑。「這也不可能吧!」
彭半仙擺了擺手,不願再說下去,示意他可以走了。老闆站起身向外走。
旁邊那個男手下說:「老闆,他算的不會準的,我們明天帶幾個人來砸他的家。」彭半仙默不作聲。
老闆突然失聲痛哭,「他把我幾個孩子,多少財產,結婚年齡,父母老去的年齡都算的那麼分毫不差,他怎麼會算錯呢?老天對我太不公,那麼多卑賤人,蠢人、窮人都能夠活那麼長時間,為什麼我這麼聰明,這麼有能力,這麼富有,卻只能活51年?太不公,太不公了。」
老闆再次轉身,瞪著血紅的眼睛說:「老天不公,是嗎?」彭半仙說:「老天是最公平的。你本來有85年陽壽,可是你自己折去了34年。」
老闆問:「這是什麼意思?」彭半仙說:「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老闆說:「請先生明示,我不想死的稀里糊塗。」
彭半仙說:「還要我說的更清楚嗎?」老闆說:「就是死,也要讓我死的明明白白。」
彭半仙說:「你應該還記得你的第一桶金是怎麼來的吧?」
老闆悚然變色:「怎麼來的?」
彭半仙微微一笑:「你把你的朋友殺害在礦井底下,偽造了一起安全事故,並且冒領了朋友的撫恤金。」
老闆說:「誰告訴你的,你怎麼知道?」彭半仙微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件事折你壽命15年。」
老闆說:「那還有19年呢?」彭半仙說:「六年前,你經營的煤礦死了16個人……」老闆搶白說:「是有那麼一回事,那是一起瓦斯爆炸,並不是我願意的。」
彭半仙說:「不是因為死了這16個人。」老闆問:「那是為了什麼?」
彭半仙說:「死者的親屬給你要賠償,可是你買通了當地官僚,無情的驅趕毆打這些婦孺弱小,你家財萬貫,這些人卻因為失去家裡重要勞力,從此過著悲慘生活。你卻心安理得,吝嗇你手中的每一分錢。再折你陽壽19年。」
老闆臉色蒼白,「我明天就給他們送錢去。」
彭半仙搖了搖頭,嘆口氣:「他們的父母因無錢治病而過早死去,他們的兒女因缺錢而生活困頓,受盡折磨。時間已經過去,發生的已經發生,你怎麼還可以回到昨天去補救呢?一切都太晚了,來不及了。」彭半仙搖搖頭。
老闆待在那裡,表情古怪。彭半仙說:「人在做,天在看。沒有什麼能夠瞞得住老天的眼睛。」
老闆蹲在地上,以手掩面。大顆大顆淚珠從指縫湧出,是悔恨還是無奈、害怕?旁邊女部下掏出手帕遞給老闆,並且低聲安慰。
老闆擦乾淚。男手下把斷了的金項鏈遞過來,指著鄭好說:「他弄壞了你的項鏈,讓他賠。」
老闆站起來,一把抓過項鏈,狠命摔在地上,憤怒的吼道:「命都不要了,要這個破鏈子還有什麼用。」說著踉踉蹌蹌跑了出去。
男女下屬一起問:「老闆,我們送你回家嗎?」老闆吼道:「去開車,我們去清水最好醫院-天華醫院,躺在那裡等著。」
下一個算卦的走進來。彭半仙疲憊的對身邊的人說:「我不算了,讓他們走吧。」
旁邊的人為難的說:「可是香火錢他們都交了。」
彭半仙擺了擺手,「都退了吧!」那人出去不多久,外面就傳來一陣嗡嗡聲。
帶鄭好進來的兩人把他推到彭半仙面前,對彭半仙說:「按照你的吩咐,我們一早就盯著那個凳子,就是這傢伙坐壞了我們的凳子。按照你的吩咐,我們現在把他帶來了。」
鄭好心中坎坷,急著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多少錢,我會陪你的……」
鄭好還要解釋下去,彭半仙擺了擺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他把量一番鄭好,臉色和藹許多,說:「你不用說,我知道。我叫他們帶你來,不是叫你來賠償凳子的。他們沒有給你說清楚,而且還讓你抱了凳子。這怎麼是待客之道呢。」
他接著示意鄭好坐在自己對面椅子上。鄭好猶豫未決。
彭半仙看出他的心意,說:「你不要擔心,我不會為難你,你坐下就是。這個世界本來沒有這麼多規矩,只是我們定了這麼多規矩。也本就沒有貴賤尊卑。所謂的尊貴也只是世間一時之相。尊貴的也未必真正尊貴,卑賤的未必就永遠卑賤,變化有的時候會超乎你我意料。」
鄭好對彭半仙的這幾句稽語感到驚奇。但見彭半仙並無惡意,且堅持讓他坐下,不好推脫。就懷著不安的心情坐下來。
鄭好有些驚訝地說:「你知道我今天會來這裡嗎?」
彭半仙笑了笑「與你同來的還有兩個女的,一個男的,你們是從煤城來的。而且你和其中一個女的關係還非同一般。我說錯了嗎?」
鄭好目瞪口呆,「你……怎麼知道的?」
彭半仙不答,讓旁邊人遞過一杯茶。鄭好連聲道謝,接茶的手有些抖。
彭半仙對領鄭好進來的兩人說:「你們把剛才壞掉的凳子拿過來。」兩人聽命,把地上壞掉的凳子撿了起來。
彭半仙指了指桌子,兩人把壞凳子放在鄭好與彭半仙之間的桌面上。看樣兩人檢拾的很仔細,木頭碎渣都被放在了桌面上。
彭半仙對旁邊一直站著的一個美少婦說:「美玲,你幹活仔細。過來把這個破碎的凳面拼好,要背面朝上。」
那個美少婦果然是心靈手巧。很快就把壞掉的板凳面拼好了。
凳子上面竟然還刻著字,鄭好看了字,不由得心中駭然「該物將在19xx年3月12日3點被一鄭姓少年所毀。」寫的正是自己損毀的時間。
仔細看,筆跡鏤刻之處沾滿了灰塵,顯然不是新近所為,刻上去應該很長時間了。當美少婦把最後一塊木板拼好時,上面竟還有落款時間。
「19xx年8月,」26年前刻上去的,那時鄭好還沒有出生呢!
此刻鄭好的心情豈是一句震撼能夠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