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不想死也得死

第398章不想死也得死

在大相國寺琉璃塔的最高處,南安郡王牧邵勛和錦鄉侯韓世貴靜立在寶塔的最頂層,韓世貴手中握著千里眼,往崇文門方向眺望。

二人靜立寒風中,身旁皆是披甲執銳的軍卒,直到辰時,天色快亮時,崇文門方向兩里的位置火光衝天,爆炸聲、激烈的銃聲以及隱約的喊殺聲。

「動手了!」

錦鄉侯韓世貴忍不住說了一聲。

聽了這話,牧邵勛舉起手中的千里眼往那邊眺望,希望能夠看見那裡的情況,只是兩地相距太遠了。

剛從西城疲憊出來趕到皇城的李彥敬,也是吃驚地登上神武門城樓,城樓上的那些禁軍將士也是目瞪口呆,城牆上的張文遠更是暴跳如雷,看著糧倉那邊升起的濃煙,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完了。

大相國寺,牧邵勛與韓世貴皆是沉默不語,只是舉著千里眼望向崇文門方向,不知過了多久,三顆絢麗的煙火升上了天空,韓世貴臉上露出笑容,看向身旁依舊面色平靜的牧邵勛,「得手了!」

牧邵勛點了點頭,道:「今日城門肯定不會再開了,咱們就在這大相國寺休息一日,晚上想辦法從西便門出城。」

「王爺放心!」

韓世貴笑了笑又道:「家眷都出城了,咱們就沒了後顧之憂,百萬石糧食被焚毀,有的他們忙了。」

牧邵勛回頭看了一眼西城,嘆了口氣,「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回到這裡。」

韓世貴微微一笑,「就皇城裡的糧食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湖廣咱們是穩贏了,下一步便是江西,朝廷沒了糧食,小皇帝肯定會乖乖退位,很快咱們便能回到這裡了。」

就在這時,只見劉世安腳步匆忙的趕了上來,急聲道:「王爺,大相國寺被圍了,不是禁軍和步軍營,好像是銳士營。」

「什麼!」

韓世貴臉色一白。

牧邵勛臉色也白了。

就在牧邵勛幾人心驚之時,大相國寺的山門被撞開了,一群身著鐵甲,腰佩戰刀,手持火銃的銳士營軍卒沖了進來,轟隆隆的撞門聲將周圍的僧人全部引來了,看著突然闖進來的軍卒,大多數人都是非常的驚訝,也有人眼中閃過一抹慌亂,還有人直接向寺內跑去報信。

「啪」的一聲,一聲火銃聲響徹整個廣場,帶隊的正是蔣一銘,他高聲吼道:「奉梁王殿下令,大相國寺窩藏逆賊,所有僧人全部抱頭蹲下,等待核實身份,身份清白者將交由道錄司考核經文佛法,合格者發給度牒,不合格者一律除籍。敢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此話一出,立刻招來了眾多僧人的不滿,道錄司,那可是他們的死敵道家的衙門,讓道士來考核和尚佛法經文,這擺明了就是在刁難大相國寺。

有年紀大的和尚壯起膽子,上前喝問道:「你們....你們是那個衙門的兵卒?不知道這裡是先帝親賜的皇室寺院?」

「啪!」

一枚彈丸打在了老和尚的腳下,嚇得他渾身一哆嗦,立馬後退兩步,看著蔣一銘手中冒著白煙的手銃,猛咽了兩口唾沫。

廣場上的僧人又是一陣驚叫,他們不知道為何這個叫什麼梁王的會說大相國寺窩藏逆賊,擔憂的看著不斷湧進來的銳士營軍卒,這些軍卒與以往他們所見的禁軍不同,他們渾身上下充斥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彪悍與凌厲之氣,還有那手中直指著他們的火銃,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滲人的光芒。

蔣一銘掃視廣場一圈,大聲道:「誰是負責人,快出來,再不出來,休怪本將軍法行事了。」

此話一出,嚇得所有僧人變色,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蔣一銘便下令道:「射擊!」

「砰!」

「砰砰!」

一排又一排的火銃兵交換射擊,前排的火銃兵放完手中火銃后,迅速退後裝填彈藥,第二排接著上前射擊,根本不需要軍官指揮,大相國寺山門內的廣場上響起了一片慘絕人寰的慘叫聲,無數僧人如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然而他們根本跑不過高速襲來的子彈,銳士營的軍卒排著長隊一邊射擊一邊向寺內緩緩走去。

蔣一銘看著那些跪在地上哀求,希望能饒過他們一命,嘴角微微上揚,冷聲道:「大相國寺窩藏逆賊,圖謀顛覆朝政,拒絕交出叛賊,武力反抗大軍,執行軍法。」

「不要開....」

就在這時,二門內傳來了一聲尖叫,卻見一群大頭和尚在一位身披袈裟,眉須皆白老和尚的帶領下趕了過來,隨著一陣雷鳴般的火銃聲響起,廣場上最後一群跪倒在地的僧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老和尚喃喃道:「他們已經跪地求饒了,為何還要傷他們的性命....」

蔣一銘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進城后,他在路上碰見了張道士,當聽張道士說南安郡王和錦鄉侯等人都躲在大相國寺之後,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他根本就沒打算留下活口。

「殺!」

蔣一銘低聲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老方丈驚呆了,他怒喝道:「放肆,這裡是皇家寺院,你們....」

銳士營的軍卒並不理會,嚴格執行軍令,扣響了手中的火銃,老方丈和簇擁在他身側的大和尚隨著火銃聲響起全部倒了下去,然後這些火銃兵端著冒著白煙的火銃,繼續往寺內走去,在絕對武力的面前,往日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高傲全部被踏碎,昨日他們還氣趾高昂的役使那些佃戶,給前來燒香祈福的百姓臉色瞧,一夜便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血泊中。

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一場空。

蔣一銘站在大相國寺二門邊上,看著一隊隊銳士營軍卒在軍官的帶領下有序的清剿著反賊,望著金碧輝煌的殿宇,冷笑不已,果真是貪得無厭,張道士說了,會將被大相國寺強奪的五百畝百姓宅地全部歸還,並還會補償他們這麼些年的損失。

這時,寺院深處傳來了爆炸聲、火銃激烈射擊聲,然後便是無盡的喊殺聲,知道這是發現了牧邵勛等人的藏身之所了,蔣一銘眉頭一皺,因為沒了火銃聲,看來這是遇見勁敵了。

片刻,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響起,這意味著進攻的銳士營受挫,請求支援了。

緊接著,又是一片號角聲傳來,這不是銳士營的號角,這是牧邵勛等人應戰的信號,向漢軍宣示,他們決不投降。

剛轉身的蔣一銘腳下一頓,眼中殺機迸現,他一字一句令道:「立刻將佛郎機抬進來。」

當賈琦聽高士衡說了大相國寺武僧持械的事情后,就命人給他們送來了佛郎機,用於攻打這些木質建築綽綽有餘。

隨軍的三百名車營輜重兵開始行動了,他們從山門外的馬車上卸下了佛郎機部件,開始就地組裝,很快十五門佛郎機炮組裝完畢,輜重兵開始推著炮往山門內衝去。

大相國寺在改建的時候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堆起了一座近十米的高山,牧邵勛等人所站的琉璃塔就建在這座土山上,這也給進攻的銳士營帶來了困難,一場惡戰不可避免地爆發了,看著不斷湧來的銳士營軍卒,劉世安不由冷笑一聲,立刻低聲下令道:「傳我的命令,殺死一個銳士營軍卒,賞銀十兩!」

劉世安雖說跟隨謝瓊學習了不少戰術,但他沒有真正指揮過一場身死搏戰,他卻不知道,在戰爭中,特別是這種狹路相逢的身死搏殺中,最重要的不僅僅是士氣,體力也非常的重要,更何況山下還有源源不斷趕來的漢軍援兵。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雖說士氣被激發了起來,但是軍卒的體力卻被急劇透支,當他們猛打猛衝將銳士營壓制的不斷向山下退去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山道兩邊埋伏著一群手持弩箭的漢軍,他們彷彿一群惡狼在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就在這些人踏入弓弩手的包圍圈內,數千支弩箭一齊射向他們,慘叫聲四起,這些人沒有任何防備意識,片刻間,追趕過來的人全部倒在了箭雨下,那些慌忙後退的人也被如暴雨般激射而來的箭雨射倒在地,這時,劉世安心中悔恨不已,他知道自己大意了,一瞬間六七百人便死在了漢軍的弩箭之下。

見大勢已去,劉世安下令副手領著餘下的數百人繼續抵抗,自己則跑去勸說牧邵勛等人隨自己從密道逃走。

銳士營的軍將都是參加過江南平叛的,他們非常清楚自己該做什麼,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冷靜慎重,為防止叛軍用誘敵深入的計謀,他們採用了步步為營的策略,絕不貪功冒進,對於一些阻擋視線的建築,比如說殿宇,大的就派人前去搜尋,小的直接就是將隨身攜帶的小型震天雷扔進去,至於牆直接推到。

很快,銳士營便清剿完躲藏在各處的叛賊,成扇形向著那座矗立在山頂端的琉璃寶塔圍去。

此時,劉世安仍舊在苦苦相勸牧邵勛隨自己離開這裡,然而劉世安不知道的便是,就在他趕回來之前,不知何處射來了一支弩箭,箭上穿著一封信,牧邵勛打開信,信中只有一句話,「留在這裡,否則你們的家眷就會死去。」

牧邵勛長嘆一聲,雖說不清楚幾家的家眷落入了何人的手中,但是,對方的心思他非常的清楚,讓自己死在這裡,將所有的秘密帶入棺材,對方顯然也是在打這座江山的主意。

這下不想死也不行了。

他本就是個將死之人,總不能讓牧家斷了香火吧。

「王爺!」

「不走了。」

牧邵勛又嘆了口氣,他忽然想到什麼,對著劉世安急聲道:「韓世貴連家人都能不顧,不可信,他知道咱們太多的秘密了,特別是咱們埋在禁軍中的探子,你走另一處密道,那裡會先他一步抵達安全點,殺了他。你想辦法逃出城,告訴鍾伯,攻下湖廣后先取四川,世子要儘快登基,名不正言不順,總是頂著反賊的名頭,成不了大事。」

「王爺,你不走嗎?」

「這裡你就不要管了,你快去,快走!」

牧邵勛大聲怒喝,劉世安無奈,只得一跺腳轉身而去,牧邵勛看著劉世安消失在樓梯上,這才猛地一回頭,心中一緊,原來他猜錯了,信不是賈琦命人射來的,他根本就沒想放過自己,望著遠處架好的佛郎機炮,牧邵勛閉上了眼。

劉世安領著一隊親兵剛進入一層密道,便聽見琉璃塔外傳來了密集的火炮聲,緊接著便是一陣晃動,知道牧邵勛死在了炮擊下,直接領著親兵迅速朝著出口方向跑去。

.....

大觀園,瀟湘館。

黛玉坐在梳妝鏡旁,眉頭皺成一團,剛剛送走了尤氏,這時,惜春走了過來,嘟囔著嘴道:「林姐姐,你就可憐可憐嫂子,給哥哥寫封信吧。」

紫鵑在一旁見了,笑道:「姑娘別為難我們姑娘了,二爺自有安排的。」

「我知道,你們都怕哥哥,就是老太太也是。」

「好了,不要胡說,小心傳到老太太屋內。」

「哼,大不了關我十天半個月。」

惜春賭氣似的坐在了床上,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卻莫名湧來一絲不高興,便對黛玉說道:「林姐姐,聽說環哥兒的舅舅為了救他戰死了。」

「怎麼了?」

「二太太打了環哥兒一巴掌,說是他咒舅老爺。」

惜春沒好氣道:「都是寶二哥奶嬤嬤告的刁狀,環哥兒哭自己的舅舅,關王家舅老爺什麼事。」

黛玉笑了笑,沒有理會她,王夫人藉機報復,整個賈府都明白,但是卻沒人能拿她怎麼樣,因為是賈環犯錯在先,就是賈政都不能說什麼。

惜春見黛玉沒反應,便走過來,拉著她的手撒嬌,「林姐姐,你就給哥哥寫一封信吧。」

黛玉見她急得火燒眉毛似的,便點了下她的額頭,搖搖頭笑道:「你呀!聽風就是雨,珍大哥哥的事情,誰也幫不了忙,只能等你哥哥回來,他們自己商議解決。至於入畫的哥哥,也要等這件事情確定下來,才能去說情。」

「那你至少應該寫一封信給哥哥,問一聲,他什麼時候回來,天這麼冷,一直跪在祠堂里,半條命都沒了!」

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黛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笑道:「行,我這就寫信去問問。不過,你要老老實實回去待著。」

惜春無奈,只得乖乖地走了。

將惜春送走後,黛玉坐在了書案前,她知道賈琦肯定已經進城了,只是沒想好該如何處理東府的事情,特別是賈珍以及齡官肚子里的孩子,嘆了口氣,取出一張信箋,提筆給賈琦寫了一封信。

黛玉猜的沒錯,賈琦已經進城了,不過卻沒有回府,他剛去宮裡給小皇帝磕頭謝恩,並順路去了趟文淵閣,在吳邦佐的軟磨硬泡下,終是同意將西城軍營中的那三十萬石糧食暫借給戶部,他沒想到最終內城的糧庫還是毀在了牧邵勛等人的手中,百餘萬石糧食毀了大半,望著燒焦的糧食,不說神京百姓,就是百官也落下了眼淚。

顧不上唏噓短嘆,賈琦便在親兵的護衛下向大相國寺趕去,當然,他很清楚,牧邵勛肯定死了,昨夜逃出城的南安郡王府幾家家眷全被趕到的銳士營一網打盡,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南安老太妃將她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沒想到南疆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劉藻造反了,並且已經攻佔了貴州和廣西,只要劉藻腦子不發矇,肯定會立刻進攻湖廣,打下湖廣就會將雲貴與河南連為一處,這麼一來,叛軍就有了充足的地盤,從反賊流寇變成了與中央朝廷相抗衡的地方勢力,如果劉瑞再登基,性質就又變了。

軍方還被韃靼人拖在了薊縣,這場大戰不知何時才能結束,想來再有一陣子,謝瓊等人肯定會遞來軍報,而且是湖廣落入劉藻手中的消息。

進城前,賈琦已經命親兵攜帶自己的手令南下浙江,命令趙志遠在劉藻騰出手來之前進軍江西,希望時間來得及。

路過西城的時候,賈琦不由又想起了府內傳來的消息,他真是沒想到家裡會出現這麼多的事情,還有賈赦和老太太,狠吶。

他也終於想明白,東城的情報網為何出現了消息遲滯的現象,整個東府近半的人捲入了這場風波之中,說到底,還是因為賈珍的縱容,這直接導致底下的奴才分不清誰才是東府未來的繼承人,賈珍肯定看出了賈薔的野心,卻還是到處給他站台,就這麼著,隱藏在東西兩市負責情報轉遞的東府家生子在威逼利誘之下不僅將傳遞來的情報壓下,更是虛報費用,貪墨錢財。

焦大培養的密探此次都被自己帶到了中原,這也就導致神京力量的空虛,被人抓住了機會。

他一直都知道,賈赦手中掌握著一支賈家的情報網,只是沒想到,賈赦明明看到了東府的混亂,卻還放縱,就連那些被壓下來的情報他也沒有去處理,秦氏夥同老太太屋內老嬤嬤偷手令一事,他也是提前便得到了消息,正巧苦於沒有借口處理秦氏,這一下撞在了他的手中,與賈母商量一番,便順水推舟,讓她們偷了那張空白手令。

無論是秦氏,還是那些東府的下人都好處理,就是齡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放她們一條生路也不是不可以,唯獨賈珍不好處理,他再不堪,畢竟曾經照顧過自己,更是花費了錢財和人情將自己送進了軍中。

這時,坐在馬車另一側的孫玉麟問道:「殿下這是在想什麼事,這麼出神!」

賈琦回過神,笑了笑,「閣老見諒,本王正在想中原戰事,逆賊如此費盡心思的在神京大搞破壞,肯定是中原出了變故,也不知是好是壞。」

孫玉麟眼一眯,嘆了口氣,「等抓到藏匿在大相國寺的匪首一切就清楚了。」

賈琦點點頭,「不錯。」

用手拍了拍車廂,讓馬車加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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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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