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死方生
逆向而行,向死方生。
謝必安已經做好了和面前這個少年拚死一搏的準備,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卻始終沒有想到,自己甚至一步未動,這個難題卻已經迎刃而解了。
監察院提司大人的血流到他腳邊的時候,他才明白,這粘稠的東西不是夢,是真的。
劍回劍鞘,面無表情的言冰雲側目看向一旁的謝必安,雲淡風輕的撇下了四個字,「我的選擇。」
這就是監察院的人?
二殿下到底對這個瘟神許下了怎樣可怖的諾言?
謝必安並不了解言冰雲,但是他了解二皇子殿下,他相信二殿下有這個實力,能用一封信千里之外改變一個人。
事已至此,謝必安做事是不留任何的意外,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再次拔劍。
「你幹什麼!」一旁站著的高達皺眉。
「以他的實力,我擔心小言公子這一劍,要不了他的命。」謝必安笑了笑。
一劍破光陰!
謝必安練得就是這無比鋒利的快劍!十步之內無人可抵禦如此迅速的攻勢,更無人可抵擋他的劍氣!
手無寸鐵的高達,又如何能夠攔得住這一劍?
愕然!
「唰!」
「當!」
一支穿雲箭!
謝必安手腕酥麻,長劍脫手,後退了三步。
猛然回頭!
血紅的戰馬橫排而立,一百人的方陣威嚴肅殺。
這不是普通的巡邏軍,這是皇城之中最高配備的禁軍!
虎衛!
血紅色的煞氣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擋,正中間的馬前側,站著一個穿著黑衣人,他焦急的向這邊望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王啟年。
顯然他看到了那把破損的劍,和猙獰面容的謝必安。
謝必安身後的眾人,是二皇子利用那條財路才募兵出來的,如何能比擬的了虎衛之勇武善戰?當即開始瑟瑟發抖,有人退卻,有人驚恐。
若是單個虎衛出現,例如高達,那麼謝必安完全可以遊刃有餘,從容脫身。
可是面前的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成建制的虎衛親兵!
臉上的凝重透露出來,他自然知道現在的情形已經陷入不可逆的地步,他不能被抓到,若是被抓到,二皇子那肯定是說不過去的,他更不能讓范閑活下去,他帶著的信息,對二皇子來說,可是天大的殺器!
無論如何,今日范閑必須要死!
謝必安的動作異常的快,當下立斷!他立刻向下一壓,單掌向范閑的胸口拍去!
最終他還是小瞧了虎衛。
「刺!」
又一支箭破空而來,瞬間一發強弩穿破氣息,沒有給謝必安任何反應的機會。
這一箭,刺破了風,刺破了生機,刺破了長空萬里,同時也刺穿了謝必安的心門。
鮮血流淌下來,他倒在了范閑的身旁,眼神之中的不屈和不忿,是無法消失的不甘。他掙扎著爬向范閑,一爪一掌都拼盡了全力,哆嗦的下顎幾乎要咬在他的脖頸上。
「拿下!」高達怒喝,一腳踩斷了他的手。
虎衛親征,慶國之內,未逢敵手。
高達看了身旁的言冰雲一眼,將地上的劍鞘拾了起來,就在虎衛還沒有走到眾人面前的時候,將言冰雲手裡的劍,納入了自己的劍鞘,一聲不吭。
破風而來,百騎所至。
一躍而下的人似乎是虎衛的首領親衛,他帶著鐵質的面具,手中長劍傍身,手握劍柄直接走到了言冰雲的面前,長劍出鞘,橫在了這個剛剛從北齊回來的大慶國密探脖頸一側。
言冰雲略顯病態白皙的面容之上,眼睛自始至終盯著面前的人。
「你不能殺我。」言冰雲說道。
「你截殺使團,我可以殺了你。」親衛冷冷得說道。
王啟年從一旁跑了過來,雙手趕忙搭在親衛的胳膊上,「大人!大人!切莫急躁啊,切莫急躁,這件事情還要從長計議,現如今雖然言冰雲之事證據確鑿,但是此人事關重大,不僅涉及到了北齊密要,還有軍事的用途,若是輕易斬殺與此,你我……你我都難以交代啊!等到時候監察院大人問起來,那不就難辦許多。」
親衛有些發愣,他自屬於京都護衛軍,也是較長時間在虎衛大營之中的人,自然了解范建的為人,自己也跟隨范建多年,早就將這個大人視為陛下之下的絕對領導者,自然對他的公子也是保護有加,可昨夜還對范閑忠心耿耿的王啟年,今日到了此時就換了嘴臉,大惑不解之餘只能看向一旁的高達。
高達只是搖了搖頭,未做其他的分說。
高達是自己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虎衛一做就是一輩子,無法更改,王啟年會變卦,但是高達絕對不會。既然是如此,他也明白了個中端倪。
王啟年對著親衛大人笑了幾聲,趕忙跑到了護衛帶來的轎中,將門帘放下之後,才低聲道,「大人……大人……謝必安死了!」
范閑一動不動,嘴唇慘白。
伸手去探脈搏,跡象非常明顯,昨夜王啟年並不在他身邊,所以不知道他採用了什麼辦法。
「以重犯之罪,押解回京!」親衛大人冷冷一言,轉頭便走。
身後的虎衛架起了言冰雲,帶上了行車。
…………
…………
京都城一片祥和之色突然爆炸。
震天動地的巨大消息蔓延開來的時候,御書房之外的皇宮整個上下天下大亂。
虎衛還在京都城外三十里的時候,整個朝野朝臣已經在太禾殿門口列班排序,少一部分人心知肚明這個事情的始末,但是大部分的朝臣談論的全部都是——使團就是國之臉面,有人傷了使團,就相當於是直接打了慶國的臉,想要善終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了。
絕大部分的猜測還是直接指向慶國的外敵北齊,畢竟只有這樣的說辭才能將大部分的罪責推卸出去,出了這樣驚動天地的大事,要面臨的必然是慶帝陛下的盛怒,罪責的歸屬當然是一個必須率先爭議的問題,此時人人自危,攀附一旁的勢力,尋求自保。
以邊境管理之責的部分將領,更是直接將生死狀寫的明明白白,腦袋也挎在腰帶上,只求能落個全屍,不要殃及池魚。
可是最終滿朝文武接到的並不是開門稟聖的機會,而是一道突然下來的聖旨。
侯公公站在太禾殿前宣讀了這件大事的第一道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
「曰。」
人們都目瞪口呆。
「北關副統帥燕小乙,私自出營,涉嫌勾結北齊,按軍法處置,流放三百里。」
…………
…………
「咳咳……咳咳……」范閑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在平穩的馬車之中。
「大人,你醒了?」托開門帘的是高達,他關切的問道。
范閑苦笑了一聲,罷了罷手,拿起一旁的水壺飲了幾口。
「有人來了。」高達低聲的說道。
側目望過去,馬車之前已經在做交接,來的正是四處的主辦言若海,身後則是黑騎。
言若海那雙目光通過馬車死死的看著范閑,冰冷得說道,「聖上口諭,直接請太常寺協律郎回到戶部尚書府養病,朝中各事,由監察院言冰雲代為彙報。」
聲音非常的大,生怕范閑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