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進宮面聖
御書房內。
候公公欠著身站在慶帝面前,一聲不吭得等待這位帝王的指示,而慶帝則面容平常趟坐席塌之上,輕柔的翻閱著手中的奏摺,並沒有說什麼。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灑在觀潮門之後的湖面之上,錦鯉躍然水面,歡呼雀躍。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慶帝才緩緩開口。
「叫進來。」
候公公緩緩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一襲白衣的少年走入了御書房之中。
言冰雲遵行君禮節,跪拜在地上,「臣言冰雲,參見陛下。」
濕漉漉的衣衫打濕了鬆軟的地毯,他在外面已經跪了許久。
「嗯。」慶帝用鼻子哼了一聲,眼神卻依舊停留在手裡的奏摺之上,深吸了口氣,片刻之後將看完的奏摺放到了手旁,目光轉到了言冰雲的身上,少年沒敢抬頭,就一直保持著跪禮。
「言冰雲。」慶帝重複了一下他的名字。
「臣在。」言冰雲說道。
「講。」慶帝伸出手去,候公公將茶杯遞到了陛下的手中。
言冰雲沒有聽到平身則不敢平身,這一個講字出來,他先是遲疑了片刻,這才想到自己本就是來彙報北齊各項事務的,於是開始敘述。
「臣以暗探之名,潛入北齊,自去年至今年的匯總,全部記於此冊中。」言冰雲說著從懷中拿出了一份手札,呈了上去,可是還沒有等候公公去接,慶帝就咳嗽了一聲。
「此物入監察院便可,朕要你講的是從北齊回到慶國所遇之事。」
言冰雲鬢角流下一滴汗,沉住氣,他也知道聖上問的到底是什麼。
「臣等在進入慶國邊界之時,遇到了伏兵,截殺使團,臣在馬車之中只聽聞叫喊聲四起,持劍出來迎戰,卻不料此時監察院提司范閑已經中劍,幸得虎衛支援及時,才免於一死……」
「咔啦……」
茶杯碎裂的聲音。
自始至終,言冰雲都沒有抬頭。
這一聲碎裂,他的身軀顫抖了一下,死死的抓住面前地攤上的毛穗,一言不發。
「下去吧。舟車勞頓,好好休息。」慶帝的聲音很低沉。
言冰雲謝過陛下,轉身離開了御書房。
幾個宮女進來收拾殘局,慶帝目光如炬,盯著那茶杯的碎片,有意無意的問道,「他敢不敢騙朕?」
候公公自是跟隨慶帝多年,察言觀色之技早已然是爐火純青,能看的清言冰雲的說法,也能聽得懂慶帝的意思,於是道,「自然是不敢的,但面明聖上之時,人人難免要自我保護,說些對己方有利的話,若是深究……其實也並無真假一說。」
慶帝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緩緩道,「朕給了他們一日的時間,明日早朝且看看孰是孰非。」
「是。」候公公自然知道慶帝說的是什麼,於是急匆匆跑出了御書房的門,喚旨而去。
…………
…………
范府門口擠著大大小小的人,以慶國戶部侍郎范建為首,其他的人分局左右兩側,柳如玉攙扶著自己的兒子范思轍,緊緊地攥著他的拳頭,眼神裡面儘是擔憂。范若若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張望著看向道路的盡頭,就在馬車搖搖晃晃的出現那一刻,心提到了嗓子眼。
車還沒有停穩范若若就一馬當先趕緊將門帘拉開,「哥!」
范閑抬頭,京都城第一才女已然消瘦,面色略顯慘白。距離使團遇刺的消息傳到京都城已經過了三日,這三日范府上下都提醒吊膽的過著每一日,畢竟他們不知道回來的是范閑本人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好在監察院今日上午來的信告知眾人范閑並沒有死,這才讓大家緩了一口氣。
使了個眼色,眨了三下眼睛,這算是傳遞了一個信息,范若若何等聰明,當即領會,將車簾放下之後,對著范建點了點頭,暗自回到了府中。
看著女兒的動向,范建心中也有底了,自然是吩咐下人讓開一條路,不管什麼事先讓范閑回到府中再說。
「大人,回來了。」高達神情凝重,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范建看向他的眼神異常冰冷,有責備之意卻又沒有講,以他的城府不可能在這裡多言如何,只是面無表情的轉頭,進入了院落之中。高達自由難言之隱也不可能現在當面說出,只確實覺得有悖於范建囑託,自覺心中難辭其咎。
回到了房間,床榻周圍站著黑壓壓一群人,噓寒問暖的聲音不絕於耳,以柳如玉和范思轍二人聲音最大。
「哥,你好點了吧?哪個傢伙乾的你告訴我!」
「哎喲,這可咋弄……姨娘給你弄的魚湯,你快趁熱喝了!廚房那怎麼回事兒!少爺回來不知道給上吃的嗎?那些糕點呢?」
「哥,你跟我說!到底是誰!」
「哎喲……」
「……」
在范若若的幫助下,才將關懷備至的二人弄了出去,她端起湯遞到范閑面前的時候,范閑才坐了起來。
「能行嗎?傷口……」范若若看著那還滲著血的紗布。
「沒什麼。」范閑接過了碗,自己喝了起來,「你別說,姨娘的手藝確實是越來越好了。」
「那是,你別看姨娘之前那樣,這一次聽聞你出了事兒,可是真的心力交瘁,茶飯不思,日夜祈禱。更是得知你安安全全的回來之後,給你熬了一日的魚湯雞湯。」范若若看著自己哥哥身體無恙,自然心中也是歡喜至極。
「辛苦姨娘了。」范閑感嘆道,以喝光了碗里的魚湯作為報恩。
「怎麼回事兒啊?」范若若問道,「怎麼會在中途發生這樣的事情?聽聞是北齊叛軍得知你拿走了重要情報,整個錦衣衛叛逃去殺你。」
「是言冰雲。」范閑道。
范若若不解的看著他,「言冰雲?千里迢迢你去救他,他怎麼會突然對你出手?難不成他已經倒戈北齊?不對啊……聽聞晚上的時候,言冰雲還入了御書房面聖,若是他倒戈北齊還不被陛下砍了?那是為何他要出手傷你?」
「苦肉計。」
「哦?苦肉我看到了,計呢?」
「計還在路上。」范閑一臉滿足將魚湯碗放到了一旁,擦了擦嘴道,「即便是言冰雲今日進宮面聖,相信陛下也不會把他如何,只是想看一看他的立場。」
「什麼意思?」
「陛下何等耳目,這件事情的情況想必他老人家當然早已經心知肚明,死了的謝必安難辭其咎,他是誰身旁的人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過這件事情影響太大,皇室顏面已經被擺上了檯子,若是公之於眾,處死二皇子事小,對慶國上下甚至是其他國家的影響是大,孰是孰非上上下下到也能看的清楚,現在滿朝文武等待的莫不過是明日早朝的分斷。」
「難不成就這樣算了?」范若若不解。
「陛下已經開了一個好頭,給燕小乙的文書不是已經出了?自然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想大的人自然會讓他大下去,而想小的人自然有辦法讓他小,就看誰的能力大,誰的本領大,這個機會對於超綱內外權力的平衡,可是一個不小的調整。」范閑看的很明白。
他所有的憑持不過就是一個信息差,他知道自己是慶帝的兒子,但是慶帝並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拿捏好這個信息差,范閑才能做到萬無一失,他不可以表現出來肆無忌憚,但是一定要讓慶帝知道他在肆無忌憚,他要試一試這個陛下對他的容忍程度,到底有多少。
「你想聽北齊的故事么?」范閑微微一笑。
范建站在門外,一聲不吭,聽著范閑的聲音,露出了慈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