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爹死了?

第2章 我爹死了?

寧維則正沉思中。

小院的門板再次被啪地一聲推開。

門后的夯土牆很委屈,只能撲簌簌掉淚一般,再次落下了一小撮土灰。

這一個個的,怎地都不能手腳輕些?

寧維則皺了皺眉,但還是放平了心態迎上去,看來的是誰。

「喲,維則在家呢?」來人前腳剛跨過門檻,那種中年婦女獨有的尖刻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咱們維則也是個大姑娘了,長得真俊。今年是不是十五了?哦,不對,是十六了。趕明兒,讓你三堂叔給你做主,回頭嬸兒給你挑個好婆家!」

嘴裡連珠炮一般地說著話,來訪的婦人揣著手便進了小院。臉上雖說是帶著笑,可眼珠卻了不住地四下打量。

這明顯是來者不善呢。

寧維則深吸了一口氣,心平氣和道:「終身大事,還是得等我爹來做主呢。堂嬸,堂叔你們的好意,維則心領了,但這事情就不麻煩您二位了。」

「瞧你這孩子,說得這麼生分。你看下河村的趙虎,家裡也有不少田地,人也挺壯實,一看就是能好好過日子的。改天嬸兒找媒人幫你問問啊。」三堂嬸倒像是沒聽到一樣,自說自話。

寧維則咬了咬牙。這是覺得我爹真的回不來了嗎?上門來先把我隨便找個婆家打發了,然後好趁著維鈞還小,搞事情?

「堂嬸,這事兒您跟我爹商量吧。爹出門那麼久,估計這幾天也快回來了。再說,這天底下哪有讓姑娘家家直接挑夫婿的道理,這於禮不合……」寧維則使出了拖字訣后,開始轉移話題:「三堂嬸,您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三堂嬸半真半假地一拍大腿:「哦,對,這等大事差點讓我給忘了!」

「走走,去咱們寧氏祠堂,族長有事宣布。」三堂嬸拉著寧維則便往院外走,還不忘扭頭扯上小的,「維鈞,快,你也來。」

走著走著,三堂嬸臉上的笑意堆得越來越厚,彷彿有什麼天大的好事等著自己。

寧維則低頭思忖著,安安靜靜。

寧維鈞年紀尚小,也沒什麼心計,只是牽著姐姐的手,懵懵懂懂地跟著,往祠堂行去。

祠堂建在村子中間,離寧維則家的小院不遠不近。

眼見著一行人快要走進祠堂正門時,寧維則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堂嬸,你打算怎麼安排工坊的那幾塊樺木整料?」

「當然是先給你堂弟打張新床,剩下的再……」三堂嬸自顧自地想著美事,不加思索就回應起來。話一出口,婦人才忽然反應過來不對,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用另一隻手用力地抓著寧維則的衣袖,三步並作兩步躥進了祠堂的大門。

「族長,維則和維鈞來了!」祠堂里左手邊站著的中年男子沖著上首的老者激動道。

男子約莫三十齣頭,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袍子,雙眼無神,腳步也有些虛浮。雖然長得跟印象里的爹有點像,但氣質一點都不沉穩,頗有點賊眉鼠眼的感覺。這應該就是那個便宜三堂叔了。

而上首的老者,就是二叔爺。他是寧家現任族長,也是三堂叔的親爹。

雖然寧維則知道這一趟就是鴻門宴,但還沒翻臉,禮不可廢。

寧維則整了整工服,輕輕拂了拂袖口的木屑灰塵,微微一福:「見過族長叔爺,見過各位伯伯叔叔。」

「維則、維鈞,不用多禮。來來,好孩子,讓叔爺看看。」二叔爺族長招了招手,讓姐弟倆上前。

如此也好,倒是可以靜觀其變。

寧維則打定主意,便拉著維鈞安然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族長和幾位族老的面前,穩穩站定。

「維鈞這半年倒是長了不少。我記得你們爹出門之前,維鈞還就這麼高。」族長笑著在腰附近用手比劃了一下,慈眉善目的樣子,完全看不出要發難的企圖。

「維則啊,這半年你爹不在家,要照顧維鈞,還要打理木工坊,也是難為你了。」族長捋了捋下頜的長須,緩緩說道,話里話外卻是透著這並不是寧維則的家事,只是交由她代為打理的意思。話鋒一轉,卻是戲肉來了。

「叔爺說的哪裡話。維鈞是我親弟,工坊也是我爹出門之前交給我照看的。自己家的事情,談不上辛苦的。」寧維則不甘示弱,綿里藏針地頂了回去。

族長倒是沒想到寧維則會這麼回應,頓了頓,轉成了一副哀戚的表情:「叔爺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唉,當真是天不垂憐……」

寧維則只是靜靜聽著,沒有言語。

「方才,隔壁上河村的劉安福從六華城回來,帶回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族長面朝著祠堂內的寧氏宗親們,花白的鬍子顫顫巍巍,眼裡也彷彿含了淚光,沙啞著嗓子說道:「維鈞他爹,寧明德,三個月前在六華城外走山路準備回家時,失足從絕壁上滑下去,連屍骨也沒能撿回來吶!」

「什麼?」

「維鈞他爹死了?」

「這可真是……維鈞從小就沒娘,這又一下子沒了爹,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啊!」

祠堂里眾人七嘴八舌,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寧維鈞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身子晃了晃,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

寧維則第一時間蹲下身子,摟住弟弟,輕聲在弟弟的耳邊說道:「維鈞,爹沒事兒的,相信姐姐。剛才不是說好要等爹回來給你做小木刀了嗎?咱們先不要哭,看看二叔爺怎麼說。」

寧維則邊說,邊給弟弟擦著臉上的淚。

聽著祠堂里越來越嘈雜的聲音,寧維則咬了咬牙根。

三堂叔看著寧維則姐弟倆軟弱的樣子,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得色,嘴上卻說得好聽:「維則、維鈞,莫哭了。堂叔在鎮上有朋友下個月要出門,到時我托他去打聽一下六華那邊有沒有人找到了你爹的屍身,也好接他回來入土為安。」說罷,向族長微微點頭,使了個眼色。

「咳,咳!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族長輕咳了兩聲,雙手虛壓,制止了旁人的議論。

「明德此番遭遇不測,實乃我寧氏之大憾!」族長帶著沉重的鼻音,慷慨陳詞,彷彿寧明德是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天不佑我寧氏啊!明德是個好孩子,沒想到正值壯年卻撇下了一雙兒女!也可惜了他那一身本事啊,卻是沒有傳下來……」

寧維鈞環抱在姐姐的側腰,鼻涕眼淚抹了一臉,已經是哭得不成樣子。

「維則、維鈞,往後你們的事情呢,族裡一定會負責的。維鈞,等給你爹辦完後事,就住到叔爺家來。等你三堂叔家的理全準備完束脩,便陪他一起去鎮上的汪夫子那裡讀讀書,也識識字,往後也算是族裡對你爹這一支的交待。」

族長說罷,又側轉身子對著寧維則:「至於維則,明年讓你三叔三嬸好好相看相看,給你訂個好婆家,等給你爹守完孝之後就抓緊辦事,早些抱上娃娃。想必你爹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安慰……木坊的事,到時叔爺會找人來處理,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在家休養,讓你嬸嬸幫你準備嫁妝罷。」

族長輕描淡寫的說著,絲毫沒有徵求姐弟倆意見的意思。

這是已經把工坊視為囊中之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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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門小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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