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失心牆
元陽星上,夜無殤肉身所在的山洞內,瞅著玉床之上的軀體是一片靜默安詳,時不時的身上爆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頗具玄妙之韻,啖妖天魔和淵溻確認了某個事實后,激動地拍掌歡呼。
啖妖不禁老淚縱橫:「沒日每夜地煉化魔氣修行,我終於邁入封神後期,躋身於天魔星最強代言者之列!」
淵溻如釋重負:「十月時間夜無殤終有好轉,性命無憂,師尊,弟子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半了!」
所謂鎮守此地一年,就是保護夜無殤一年。因為四代影響了天道運轉,菩提星本應兩個月後才會與夜無殤產生的交集提前了一年發生,而夜無殤提前遭遇到了生死大劫,因緣際會,啖妖與淵溻不得已留在此地守護夜無殤的肉身。
玉床之上的軀體又閃耀出一團金光,淵溻和啖妖神情一怔,心有靈犀般守在玉床邊盤膝而坐,全神貫注地享受金光的洗禮。
早在先前,他們二人就發現金光可以使靈魂陷入一種空靈的明悟狀態,修行功法也好,感悟至理也罷,都能起到匪夷所思的助益。只不過,因為魔念和金光總是交替爆發,他們很難把握住自身不被魔念影響到,現在,夜無殤的魔念似乎被那股金光完全的壓制住了,他們二人自然要珍惜這機緣。
尤其是淵溻,他看著啖妖天魔的實力一日千里般飛速成長,自己卻只能安心地當個保鏢,心理不失衡是假的。好在有金光爆發,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他卻深刻地感覺到,這股金光對他而言,大有裨益。啖妖天魔從金光中的收穫,絕對不會比自己多。
金光稍縱即逝,沒人知道這股金光下一次爆發是幾炷香后,還是幾天後。這個事情,若是問夜無殤本人,他也是很不清楚。
……
星辰海禁域,它處在星辰海最中心的位置上,是一片被諸神圈定的禁區,任何闖入禁域的生靈,都會被九大海王組建的海王宮,格殺或者鎮壓。
今日,海王宮內來了一位特殊的人,他穿著一身海藍色的長袍,完美地將自己融入水的世界當中,九位封聖後期的海王見到他皆是尊崇一拜,再拜,三拜,繼而同聲道:
「恭迎神使降臨,我等謹聽神諭。」
神使滿意頷首,鄭重道:「禁域中闖入了一顆星辰數月,爾等至今都不曾察覺,我對你們很是失望,在尊位之爭開啟之前將它覆滅,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說完,神使徑自來到最中心的座位上,賠笑道:「諸位海王,這是我家大人原話,若有得罪之處,還挺海涵。」
「斗膽請問神使,降此神諭的是哪尊古神。」海王宮宮主放彎身子,卑躬屈膝地小聲發問。
卻不料,上一秒笑容滿面的神使下一秒立即翻臉,垮著一張陰沉的臉,旋即口中爆出一聲冷哼,掌中緊跟著一股浩蕩無匹的威能,猶如摧枯拉朽地,使海王宮宮主當場倒飛出去,撞在了最近的水晶柱上。
「怎麼,海神失蹤,神界便調遣不了你們了嗎?」
海王宮宮主嘴角不斷吐血,一時半會說不了話,他平靜地看了那海藍色長袍下的人影了一眼,悠然合上了眼。
其餘八位海王見狀,急忙下跪:「不敢,神使息怒,我們待會退下,就去整合兵馬,然後覆滅你口中說的那顆星辰。」
神使聞言再度變臉,親近地拉起距他最近的那位海王的手,不好意思說道:「你們的宮主不幸抱恙,就由你暫任宮主一職吧,至於上任宮主就送往無間海獄養傷,你們覺得如何?」
還躺在水晶柱下的海王宮宮主,眉毛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這……」被神使委以重任的海王,猶猶豫豫,很是遲疑,最後咬了咬牙道:「黑澤遵命。」
神使拍了拍黑澤的肩膀,旋即邪魅一笑:「好好乾,動蕩在即,海王九脈若想保全族類,就看你的表現了。」
……
無間海獄境內,夜無殤已經在無望峽谷中把從第一世到今世任何做過有違天道的事悉數反省了個遍,他感到心性似乎得到某種升華,他現在再看無望峽谷,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好像與這裡融為了一體。
「減刑一甲子。」
無望峽谷種深遠的聲音再度傳來,這一次夜無殤循著音波看到了某條螺旋式旋轉的軌跡,在軌跡的盡頭,是一片虛無。他來到了那處虛無當中,眸中綻放出紫色花朵的圖案,肉眼可見地,夜無殤身上揮發出一片紫色花粉似的光點。
光點不自主的被吸附在那片虛無當中,交匯出一個個古老的字元,哪怕是他有著百世記憶,也絕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文字,詭異的是他的眼睛就掃一眼,他就看懂了紫色字元的內容。
準確的說,他自己的聲音會在腦海中自然而然地將它念出:
「失心牆……以有之心,鑄無之殤,無心之人,得失心牆。」
「失心牆,它是無望峽谷的力量源泉,這種能量層次截然超過了神器的層次,難怪那道聲音不懼怕冥族神器、禁忌之力以及我領悟的僅有一絲的禁忌的理,我在這種能量層次面前,根本就不夠看。幸虧須言點撥過我,我因此沒有莽撞,不然哪怕給我恢復到無期徒刑,我也沒有一點脾氣。」
夜無殤突然回想起,自己自殺了小兩萬次,那種感覺,一念及此,他的身軀忍不住顫抖了幾分:我死了那麼多次我都沒有麻木,這失心牆到底代表著何等層次的真理。
夜無殤好想「口吐芬芳」,但他怕罵了會被失心牆感應到后,別再給自己幾個甲子的期限。紫色字元上可講了「無心之人,得失心牆」,這在他的理解看來,就是一旦來到此地,心就不是自己的了,失心牆掌握著受刑者的心,從而感知絕望,以絕望來衡量刑期。既然能感知絕望,也說不好能感知其他的東西,他現在還剩半甲子的服刑期限,就是頭鐵想試試無望峽谷的水有多深,結果把自己陷進去了。
「無殤心經,懺悔篇?」自殺者突然在夜無殤身後,驚訝道。
夜無殤回過神來,定睛一看,直接風中凌亂:「無殤心經?什麼鬼!這失心牆還能定製功法?」
無殤心經通體大都是紫色的符文組成,只有懺悔篇是金色的文字,所以格外的顯眼。
夜無殤越看這片金色文字,臉越是青一塊白一塊,看到今世有一條寫的是「我不該對啟御雪不敬,喚他御雪老狗」時,當場捂胸吐血,彷彿遭受了一萬點傷害。
「我認錯歸認錯,你都接受了,並且還給我減了刑,那麼這麼一樁事就應該過去了!你現在把我說過的這些話,記錄在一篇無殤心經上,是何道理?」
「就好比兩個人之間道歉,我道歉了,你原諒了我,就不要再提這樁事了,事情都掀篇了你說是不是,你現在就是舊事重提,還寫了一本《黑歷史大全》讓我欣賞……」
「算了,反正它留在此地一般人也看不到,我且看看其他篇章。」
失心牆果真能感應夜無殤的心中所想,浩瀚如煙海的紫色符文夾雜了『懺悔篇』的金色文字化作了洪流,一股腦的鑽了夜無殤的靈魂深處。
夜無殤來不及說一句好聽的話,便眼前變得黯淡,彷彿自刎時所擁抱黑暗的,那種沉淪之感,使他重重栽倒在地。繼而又一陣風吹過,一道繁奧無比的紫色花紋自夜無殤的背後張開,在自殺者的畏懼中,一朵妖異美艷、吞吐冷冽寒意的花骨朵綻放而出,它釋放出無量的紫光。光芒化作一隻神聖之手,朝失心牆所處的虛無抓去。
嘶啦!
轟隆隆!
一道閃電自星辰海禁域猖狂地掠過,雷霆霹靂的聲音如助威吶喊的戰鼓,不停地在天空中激烈敲動。像是跨越了虛空,遠在星辰海深處的無間海獄中,都能見到刺眼奪目的電光,聽到使人震耳發聵的雷聲。
神聖之手,將失心牆放入了花蕊之中,紫色花紋和綻放出來的花骨朵重新回到了夜無殤的體中。
自殺者吞了口不存在的唾沫星子,這是他第三次沒死成了,但凡有一絲紫光掃到他身上,他當場就涼了。先有無明之火,後有詭異花朵,自殺者暗自發誓,一定要討好夜無殤,以後再也不貪圖他的身子了。
「家人啊,你醒了,需要陪練嗎,我可以當工具人,別滅掉我好嗎?」
見夜無殤眼皮鬆動,自殺者衝到夜無殤跟前,殷勤假笑。
「三」
「二」
「一」
自殺者遁走。
夜無殤揉了揉雙眼,喃喃:「眼睛有點不一樣了,自殺者應該長著我的模樣,但我看他卻是一團沙子,這團沙子全靠無望峽谷的力量支撐著人形。」
先不想這個魔念了,他還有存在的必要。
「以有之心鑄無之殤……擷殤……這兩者有什麼聯繫,那隻巨手為何要把失心牆與魂珠捆綁到一起。」夜無殤剛剛栽倒是因為失心牆上的內容太多,貿然衝擊到夜無殤的靈魂深處后,使他一時難以負荷。他雖然意識不清醒,但依稀也能感知到了擷殤花的動作。
擷殤花,源自於上一世阿木的記憶,它到底有著什麼秘密,阿木等了一世,就想等一朵花開,臨死也不曾花開。
擷殤花具有看到別人過往的能力,它能釋放出冰屬性的寒意,還會能夠吞噬生靈化作自己的養分,這是以前夜無殤對擷殤花推理出來的認知,如今夜無殤要對它下一層的新的定義:有自主的意識!
它並非死物,可以隨著夜無殤的能力提升就能對它絕對的掌控,反而它會隨著夜無殤自主成長,甚至干涉夜無殤的軌跡。
他能得入無間海獄,就是擷殤花的力量使他的靈魂實質化,宛若活人,同時牽引他來到這裡。
現在擷殤花的力量被消耗地差不多,它的根莖蜿蜒在失心牆上,將之鎮壓;花朵像吞吐花蕊般守護著魂珠,魂珠本身還冒著一種無色的火,夜無殤從中發現有一股暖意,以那無色之火為起點,正在緩慢優化他的後天神體。
不管是魂珠上的花紋成長,無名之火的燃燒,還是鎮壓失心牆,擷殤花都需要消耗力量。從目前來看,它不斷消耗自己,是為了幫助我,我是最大的受益者,它對我沒有壞處,我說是與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也最真實不過。
「家人!救命啊!我要死了!」
夜無殤看著不遠處一個缺胳膊少腿的人形沙雕跑來,下意識搖頭,散去了擷殤花賦予雙眼的力量。重新看去,那和夜無殤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自殺者從后往前,正在緩緩化成一縷縷輕煙,失去了失心牆力量支持的他,將要徹底消失了。
夜無殤一指點出,他通過擷殤花調動了一些失心牆的力量,然後打入了自殺者的身上。
「家人啊我錯了,讓我回去吧,無家可歸的日子不好受啊!」自殺者抱著夜無殤的大腿痛哭流涕,夜無殤頭疼,看自己求自己真的很怪異。
「你是我的魔念,怎麼能如此窩囊,魔念不應該以殺證道,殺身成仁嗎。」
自殺者幽幽道:「家人,要不咱兩換換,我是魔念,念的根本是靈魂,我失去了你,就好像魚離開了水,活不了啊!」
說到最後自殺者又是一番驚天動地的哭喊。以致於,震驚了剛進入無望峽谷的蔣瑾。
就在不久前,一道雷霆電光,跨越深海的距離在無望峽谷上方炸出了萬萬年以來難得一遇的絕響,蔣瑾第一時間就料定和夜無殤這個異人有關係。
當他來到無望峽谷時,他目瞪口呆地發現,他感知不到「失心牆」的力量了。從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往上也不知道再數多少輩,無望峽谷里就再也沒有押解過自殺而死的罪人了。「失心牆」的力量經過漫長光陰的發展,非但沒有消耗,還吸收附近海獄的力量,在蔣瑾的心目中,是為第一大獄也不為過。現在,第一大獄的力量根源沒有了,這換成他,他也辦不到,那個異人是如何辦到的!
蔣瑾看出了夜無殤是個非凡之人,沒想到對方還是個善掘牆根的猛人。
沒有忌恨,沒有找茬的心思,蔣瑾是真的很想見識星辰海以外的風土人情。他懷著一顆虛心求教的心,一隻腳邁入了峽谷,這夜無殤取走了失心牆,值得他尊敬。畢竟他打也打不過,在九大海王的壓制下,無間海獄不允許出現封聖,他那倒霉老爹,就因為判個案的功夫不小心突破了,不知被海王請到了哪裡。
「我失去了你,就好像魚離開了水,活不了啊!」
這無望峽谷除了夜無殤,還有其他人?
蔣瑾正好出現在自殺者身後,看到了他撲在夜無殤大腿上,聲情並茂地說著深切之語。
「咳咳,星辰海之外,和海族世界也差不多,無殤公子的愛好算不得新穎。」蔣瑾太嚮往星辰海之外的世界了,他想都沒細想就以為,那個自殺者是夜無殤通過某種手段帶進來的,畢竟他來到此地,也有可能帶來其他人。
「你再說啥?」夜無殤沒領會到蔣瑾的點,倒是注意到了他現在在此地代表了一條很重要的訊息:「你來這裡是宣布我無罪釋放的嗎?」
蔣瑾:「……」
蔣瑾:「你收走了『失心牆』,我想判你罪也沒轍。」
「失心牆有什麼用?」夜無殤不否認。
「你能大大方方的承認,失心牆被你收走不可惜。」蔣瑾慢慢道出失心牆的用處:「它是真理『相由心生』的一部分,失心牆能滋補靈魂,可以防止有人對你搜魂,還會在特定的條件下讀取別人的心,還能幫你領悟『相由心生』的至理。」
「讀心?」
夜無殤心想,這不就是擷殤花一部分的能力嗎,看來,它收走失心牆也可以增強自身的能力。
蔣瑾點頭:「這個特定的條件,我就不清楚,我收不走失心牆,我說的都是典籍記載。」
「家人啊,我又要死了,求你救救孩子吧!」自殺者像個乖巧的孩子,實在餓得不行了才說要吃東西。
夜無殤揉了揉太陽穴,頗為無奈地又打出些許失心牆的力量。
這一幕,蔣瑾看得那叫膽戰心驚,沒忍住於是乎拍手叫好:「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快就掌握了失心牆上的法門,你在星辰海之外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吧。」
「法門?是失心牆……以有之心鑄無之殤,無心之人得失心之牆嗎?」
「對呀,這是初始篇,這是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往上也不知道在數多少輩祖先傳下來的說法,無殤心經曾是遠古時期一等一的法門,幽冥老祖曾靠它……」
「等等,你說它就叫無殤心經?」
「對呀,它就叫無殤心經,我的天,這法門不會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吧?」
蔣瑾品過味來,再此吃驚。
夜無殤心中則是掀起了滔天骸浪,量身定做?那冒著金光閃閃的懺悔篇為何和其他部分的紫色不一樣,因為懺悔篇是如是記載著他的認錯之語。別的不說,無殤心經中的懺悔篇絕對是為他量身定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