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周卒易向，血流漂櫓

微子啟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戰車之上。

原本他就年事已高，再加上這些年來鬱鬱寡歡，因此他的身體實際上是非常不好的。如今猛地聽到了本國國人竟然生出了反叛姬周的心思，再聯想二十多年前自己在牧野戰場上的所作所為，一時間一種「報應循環」的念頭誕生在了他的腦海之中，激動之下，直接血沖大腦，死在了自己的戰車之上。

一旁的戎右見狀，先是有些慌亂地上前查看了微子啟一番，在確定微子啟真的已經歸天之後，他又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叛軍，最終咬了咬牙，拔出了腰間的寶劍，高聲喊道：

「君上有令，迎王師，誅暴周！」

「迎王師，誅暴周！迎王師，誅暴周！」

「驅逐姬周，恢復子商！驅逐姬周，恢復子商！」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原本宋國的軍隊就對給姬周賣命極其不爽，只是迫於姬周的壓力，不得不從爾。如今眼見姬周不是對方的對手，而對方又是和自己同出一源的天乙後裔，心中難免會產生其他的心思。只是微子啟畢竟是帝乙的兒子，在血脈上對他們擁有絕對的壓制力，因此在微子啟發言之前，很多宋國士兵依舊處於觀望態度。

如今微子啟既然發言了，那麼這些宋國士兵便再也沒有了顧慮。一時間所有的宋國士兵都調轉了手中戈的方向，朝著姬周的中軍衝去，勢要將其一句衝垮。

「發生什麼事了！？」

原本就因為戰事不利而感到煩躁的姬虞在察覺到宋國軍陣方向的騷動之後，急忙朝著身邊的戎右問道。戎右正想說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見一名斥候快速跑過來道：

「大王，大事不好了！宋國人反了！」

「什麼！？」

坐在王車上的姬虞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嗖」地一下從王車上站了起來。正想再說些什麼，卻因為保持坐姿太久，起身太急而導致氣血大腦供應不足而直接暈了過去，倒在了戎右的身上。

「大王，大王！」

一旁的戎右見狀，急忙抱著姬虞呼喚道。在確認姬虞只是暈了過去沒死之後，他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急忙喊道：

「快，快撤軍！」

說罷，他便開始指揮起姬虞的親軍，讓他們掩護姬虞撤退。

姬虞的王車不撤不要緊，一撤，原本就被宜國軍隊壓著打的姬周軍隊便立馬士氣全崩。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朝著後方逃跑，生怕跑得慢了自己這條命就會交代在這裡。

然而宜國軍隊又豈會讓他們如此輕易地撤退？在察覺到姬周軍隊士氣已崩之後，宜國的最高指揮官立馬下達了全面總攻的命令，令姬周的軍隊一時間無法脫戰。

而姬周軍隊一旦被宜國軍隊拖住，宋國人的機會就來了。他們本就處於姬周軍陣的右邊，猛地從側面進攻，自然是打了姬周軍隊一個措手不及。大意之下，姬周軍陣直接被宋國人從側面攻破，無數的宋國士兵湧入姬周的軍陣之中，大肆地屠殺著姬周的戰士。

谷戰爭進行到這個份上，基本上可以說是勝負已分了。除了那批保護著姬虞撤出戰場的天子親軍之外，包括伯禽率領的魯國軍隊在內的全部姬周軍隊，全都被宜宋聯軍打散了編製。所有人都依靠著本能逃命，將自己的後背留給了敵人。而後追殺他們的宜宋聯軍也不客氣，直接就抄起手上的武器，朝著姬周軍隊的後背捅去。

戰爭開始於早上7點，姬周的軍陣崩潰於早上9點，直接接下來的時間，則是宜宋聯軍的獵殺時刻。宜宋聯軍一路追殺崩潰的姬周軍隊，一直追到了沒有城牆保護的曲阜城外。而後沒有任何的猶豫，所有人都跟隨著敗軍的腳步沖入了城中，開始嘗試佔領這座城市。

這不是什麼難事，雖然曲阜是一座有著數百年歷史的老城，佔地面積遠超這個時代其他的城市，但是在多達7萬的宜宋聯軍面前，它並沒有堅持多久就徹底陷落了。而在打掃乾淨了這座城市之後，已經進城的宜國軍隊派了斥候到商離的身前，請求他進入這座南庚一系的龍興之城。

「下雨了呢。」

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商離正端坐在自己的王車之上，巡視著這片剛剛爆發過一場大戰的戰場。而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沒多久，天空便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落在地上，和流淌了一地的血水融為了一體。遠遠地看去，整片大地似乎都被死去戰士們的鮮血給染紅了。

雨水越積越多，很快就在坑窪的地面上積起了一些水坑。而那些水坑的上面，則正好橫著一根被砍去了戈頭的木棍。這根木棍在混雜了鮮血的雨水的浮力作用下，緩緩地飄了起來，遠遠地看去，彷彿是木棍飄在了鮮血之上一般。

「記！」

就在這個時候，商離開口了：

「聖王二十年，王與周人交戰於奄野。是戰也，周卒易向，血流漂櫓。」

二十多年前的牧野之戰，紂王的軍隊就遭遇了雨水，以及微子啟率領軍隊的背叛。在之後的歷史記載中，周人就寫下了「紂卒易向，血流漂櫓」的字樣。

而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同樣的雨水天氣，同樣是微子啟倒戈，只是品嘗這一切的卻已經從率領商族軍隊的紂王變成了率領周族軍隊的姬虞，真可謂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了。

「喏！」

一旁的史官聞言，急忙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筆，將商離的話記載了下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段話將會成為宜朝的正史，千古流傳下去。

「走吧。」

在寫完了歷史之後，商離對著駕車的馭手道：

「載予一人去曲阜，予一人要去那裡祭拜天地祖宗！」

「喏！」

馭手會意，揚鞭抽馬。下一秒，戰馬飛馳，拖著身後的戰車朝著曲阜城的方向快速前進。

紫筆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