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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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來臨。格麗婭工作室的窗前,飛掠而過的浮雲將棟沃利海灣塗成了藍色及灰色的不同色調。她工作廢寢忘食,有時忙到深夜,雕塑品也隨之增多。
「這些雕塑就放在這兒嗎,格麗婭?」有天下午,凱瑟琳帶奧羅拉來工作室看她時說,「我不懂藝術,親愛的,但是我也能看出這些與眾不同,」凱瑟琳轉向她女兒,眼神中充滿驚嘆與自豪,「是你創作出的最好作品。」
「它們很美,媽媽。」奧羅拉的手指摩挲著她的小雕像,「但是外婆是對的,它們不應該干放在這裡,只有我們看見它們。你應該把它們放在畫廊出售,我想讓人們看見『我』!」她咯咯笑了起來。
格麗婭,埋頭於一尊新雕塑中,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嗯,也許我會的。」
「你現在要回家喝點茶嗎,格麗婭?」凱瑟琳問。
「過一會兒,媽媽,我想把這隻胳膊完成。」
「好吧,別耽擱太久,」凱瑟琳輕輕咂嘴,「我們很想念你在桌前的身影,對吧,奧羅拉?」
「沒錯,」奧羅拉附和道,「你臉色蒼白,媽媽,是吧,外婆?」
「就是。」
「我說了一會兒就到,」格麗婭輕聲笑著說,「天哪!有個嘮叨的母親已經夠可怕了,現在又加上個女兒。」
「我們一會兒見。」凱瑟琳點點頭,領著奧羅拉出了工作室。
奧羅拉和凱瑟琳走下懸崖小路,一陣寒風吹來。
「外婆?」
「嗯,奧羅拉?」
「我擔心媽媽。」
「我也是,寶貝。」
「她怎麼了呀?」
「唉,」凱瑟琳知道用套話搪塞奧羅拉沒有用,「要我說實話,她想念一個男人。格麗婭這個年紀的女人還孤身一人,不正常。」
「在她遇見爸爸之前愛過的那個男人——馬特,媽媽告訴我名字的——你知道他們之間出什麼事了嗎?為什麼格麗婭把他留在紐約自己來了愛爾蘭?」
「哎喲,奧羅拉,我要是知道,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不開心。要是我女兒打定了主意,什麼都不能讓她改變。她什麼都不會說。」
「他是個好人嗎?」
「他是個真正的紳士,」凱瑟琳溫柔地說,「他像愛自己的眼睛一樣愛格麗婭。」
「你覺得他現在還是如此嗎?」
「嗯,從她離開紐約,他給我們家打來的電話數量來看,是的。但是現在……」凱瑟琳嘆了口氣,「誰知道呢?真遺憾格麗婭當時拒絕跟他談發生了什麼事情。很多事情一起好好聊一聊,喝個茶都能理清。」
「可是格麗婭自尊心特彆強,對嗎?」
「她就是那種人,寶貝。我們得快點走了。」風颳得更猛了,凱瑟琳渾身發抖,「今晚不適合待在外面。」
幾天後漢斯打電話給格麗婭,詢問棟沃利莊園翻修工程的進展情況。
「我在考慮下周你是否可以來倫敦見我。我有一位畫商朋友在科克街開了家畫廊,我向他提起你和你正在創作的作品,他很想見見你。此外,」漢斯接著說,「抽出幾天時間出來對你也會有好處。與此同時,我也可以給你看一下在倫敦的資產,那是奧羅拉母親留給她的部分信託財產。」
「你真貼心,漢斯,可是——」
「可是什麼,格麗婭?你不會告訴我你日程太緊,安排不了這個活動吧?」
「你在逼我嗎,漢斯?」格麗婭苦笑道。
「也許有一點。但是,任何一個好律師都會這麼做,我只不過在依照我委託人的遺囑行事。我將給你訂下周三到倫敦的航班,還有旅店,具體細節給你發郵件。」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漢斯。」格麗婭嘆了口氣,表示妥協。
「那好。再見,格麗婭,保持聯絡。」
幾天後,格麗婭來到家裡的電腦旁檢索郵件,獲取漢斯給她訂的去倫敦的航班信息。
奧羅拉跟在她後面,摟住她的肩頭。
「你要去哪兒,格麗婭?」
「去倫敦見漢斯。」
「那太好了,你是該休息一下了。」格麗婭打出自己的護照號碼,在網上辦理登機手續時,奧羅拉一直盯著電腦屏幕。
「我能幫你嗎?」
「你知道怎麼做嗎?」
「當然,我過去一直幫爸爸弄。」
格麗婭離開座位,讓她坐下來。奧羅拉熟練地操作著,格麗婭護照上的照片讓她咯咯發笑:「你看上去真好笑。」
「抱歉,」格麗婭笑道,「你的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你有我的護照嗎?」
「是的,在文件夾里,和我的放在一起。」
「好了,大功告成。要點『列印』嗎?」奧羅拉問。
「嗯,謝謝。」格麗婭把她的護照從錢包里拿出來,和奧羅拉的護照一起收好放在桌子上,「該睡覺了,小姐。」
奧羅拉勉強上樓,然後刷牙睡覺。「你的護照照片,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奧羅拉說,「你很漂亮,媽媽。」
「謝謝你,寶貝,你也很漂亮。」
「可是我擔心要是你不快點找個男朋友,你會變得太老,男人們就不再喜歡你了,唉!」奧羅拉咯咯笑著,格麗婭撓她痒痒。
「我總能逢凶化吉。問題在於,奧羅拉,沒有一個男人是我想要的。」
「馬特呢?那個住在美國的人?你愛過他,不是嗎?」
「沒錯。」
「我覺得你仍然愛他。」
「也許吧,」格麗婭嘆了口氣,「覆水難收,哭也無用。」她親吻奧羅拉,「晚安,親愛的,做個好夢!」
「晚安,媽媽。」
星期三一早,格麗婭開車去科克機場,飛往倫敦。漢斯在下客區接她,他們坐計程車來到克拉里奇飯店。
「天哪,」走進漢斯為她訂的精緻套間時,格麗婭不由驚嘆,「這一定花了不少錢吧!你太關照我了。」
「你應該得到款待,別忘了你是個有錢人,有個非常富有的女兒,我就是靠她的共有財產謀生的。好了,晚餐前的時間請隨意支配,晚上八點鐘在樓下的酒吧見。羅伯特,畫廊老闆,八點一刻會加入我們。」
格麗婭在浴室盡情洗了個澡,然後把自己裹進質地柔軟的浴衣,在設計精美的起居室喝了杯附贈的香檳。儘管她反感公然的奢華,但這裡的一切讓她相當適意。她穿上上周在科克城的一家時裝商店買的黑色短裙禮服——她從紐約帶回來的衣服里沒有特別考究的——她塗了點睫毛膏,搽了點口紅。爾後她拿起要展示給畫廊老闆看的奧羅拉雕像,下樓來到酒吧跟漢斯碰頭。
晚上過得很愉快。羅伯特·桑普森,那個畫廊老闆,很風趣,格麗婭的作品讓他興奮。她還帶來了她最近完成的系列雕塑中剩下的作品的照片。
「格麗婭,」羅伯特邊喝著咖啡和阿馬尼亞克酒24,邊說,「要是你能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再完成六件雕塑,我們就足夠辦一場展覽。當前你在倫敦還不知名,我想給你一個大大的推動。我們會給那些我經常打交道的偉大的、出色的和有錢的收藏家發送邀請函,推出你這位『新星』。振奮人心的是你發揮出了你的專長。你流暢優美的雕塑品賞心悅目,而且世所罕見。」他補充說。
「你真的覺得我的作品夠得上這個評價?」他的熱忱讓格麗婭備感榮幸。
「是的,顯然,我想親自去科克看一下這個系列的作品,就目前我所看到的來判斷,我很樂意推出你。」
「格麗婭年輕,又很上鏡,這也是加分項。」漢斯對格麗婭使了個眼色。
「當然,」羅伯特應和道,「只要你不反感做些宣傳活動。」
「當然不反感,如果用得到的話。」格麗婭同意說。
「好極了。」羅伯特起身吻了格麗婭的雙頰,「見到你真高興,格麗婭。考慮一下我的建議,要是你感興趣,給我發郵件,我會飛去科克,我們再進一步詳談。」
「謝謝你,羅伯特。」
羅伯特離開后,漢斯說:「所以,一個圓滿的晚上?」
「是的,謝謝你把我介紹給他,」格麗婭說,不知為何她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動不已。羅伯特·桑普森是藝術圈中嚴肅的行動派和引導者,得到他對她新作的首肯是巨大的榮譽。
漢斯立馬意識到了:「有問題嗎?」
「沒有,我……唉,從內心來說,我還沒有完全關上紐約的那扇門,結束我在那邊的事業。」
「嗯,」他們走向樓梯,漢斯拍了拍她的手,「也許是時候繼續前進了。」
「是的。」
「好了,明天,我建議早上你輕輕鬆鬆去購會兒物。邦德街,到處都是商店,只有一箭之隔。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席間我需要和你過一些無聊的文件。下午我帶你去看奧羅拉在倫敦的房子。晚安,格麗婭。」漢斯深情地吻了格麗婭的面頰。
「晚安,漢斯,再一次謝謝你。」
第二天一早格麗婭在香奈兒店隨意地看架子上的精緻衣服,想著她想買的任何東西都能買得起,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你好,媽媽,」她心不在焉地說,「一切都好嗎?」
「不,格麗婭。」
格麗婭能聽出母親聲音中的恐慌:「出什麼事了?」
「是奧羅拉,她又不見了!」
「噢不,媽媽!」格麗婭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看了眼表,十一點半,「她失蹤多長時間了?」
「我們不清楚,你知道她說昨晚要在艾米莉家過夜吧?」
「當然。昨天早上我在學校把她放下車時,還帶上了她過夜的東西,記得嗎?」
「唉,她沒有過夜。二十分鐘前學校給我打電話問她是不是病了,說她今天上午沒去學校。我立即打電話給艾米莉的媽媽,她說昨晚奧羅拉沒去他們家。」
「哦,上帝,媽媽!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艾米莉說昨天放學后奧羅拉就離開了學校,說她要自己走回農場,因為你在倫敦。」
「然後再也沒人見過她?」
「嗯,她失蹤了一整晚。噢,格麗婭,」凱瑟琳的聲音裡帶了一點抽噎,「這次她是為了什麼呢?」
「聽我說,媽媽,」格麗婭走出香奈兒店,沿著街道快速行走,「街上太吵我聽不清,我正往旅店走,我想一想,十分鐘后給你打電話。是我錯了,我不應該離開她,看看上次發生了些什麼。我一會兒再跟你說。」
兩小時后,格麗婭在房間里來回走動,漢斯儘力勸她保持冷靜,沒能成功。約翰、謝恩和凱瑟琳在周圍找了一圈兒,去了格麗婭提及的奧羅拉所有可能待的地方,一無所獲。
「爸爸要報警,」格麗婭說,她的心怦怦直跳,「哦,上帝,漢斯,她為什麼會走?我以為她在農場和爸媽待在一起很開心。我不該離開她的……我不該離開她……」
格麗婭倒在沙發上,漢斯抱住她:「拜託,親愛的,不要責怪自己。」
「我顯然低估了亞歷山大去世對奧羅拉的影響。」
「嗯,我也搞不懂,」漢斯嘆了口氣,「她似乎安定下來了。」
「漢斯,問題在於,奧羅拉很難讓人猜透。她太獨立了,在很多方面都很成熟……不過也許她把很多痛苦隱藏了。要是……要是她認為我丟下了她,她想去跟她父母一起呢?我說過絕不離開她,漢斯,我答應過她……我……」格麗婭在他肩頭啜泣。
「格麗婭,拜託,冷靜一點,奧羅拉是我見過最沒有自殺傾向的孩子。此外,她也鼓勵你來倫敦,不是嗎?」漢斯又說。
「是的,」格麗婭表示同意,擤了下鼻子,「的確如此。」
「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次的事情跟奧羅拉不穩定的心境沒有一點關係。」他補充說。
「好吧,如果不是那樣,那她出了什麼事呢?」格麗婭突然捂住嘴,「噢,天啊!萬一她被綁架了呢?」
「抱歉我也這麼想過,如你所知,奧羅拉是一個極其富有的小姐。要是接下來一個小時還沒有她的消息,我會聯繫我在國際刑警組織的熟人,讓他們調查一下,以防萬一。」
「我得馬上坐飛機回家。」
「當然。」
「要是那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漢斯,」格麗婭絞著雙手,「我絕不會原諒我自己。」她的手機響了,她立即接起來。「有消息嗎,媽媽?」
「是的。謝天謝地,奧羅拉很安全。」
「噢,媽媽,感謝上帝……感謝上帝!在哪兒找到她的?」
「啊,嗯,好戲就在這裡,她在紐約。」
「紐約?!可是怎麼……為何……哪裡?」
「她和馬特在一起。」
過了好幾秒,格麗婭才聽懂母親的話。「她跟馬特在一起?我的馬特?」格麗婭重複道。
「沒錯,格麗婭,你的馬特。他十分鐘前打來電話,他說航空公司給他打電話問他為什麼不按約定去機場接一個叫奧羅拉·德文希爾的孩子。」
「什麼?」格麗婭喊道,「她到底——」
「格麗婭,別再問我。我也回答不了,我想立即通知你,奧羅拉安全無事才打的電話,馬特一會兒會再打來。不管那個孩子打的什麼主意,我們都會及早弄清楚的。」
「好的,媽媽,你說得沒錯。」格麗婭長長地舒了口氣,既寬慰又困惑,「起碼她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