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大小姐的淚珠兒
無邊無際的沙漠,寂靜得有些可怕。
烈日當空,異常灼熱,細小的沙礫透出一絲絲熱氣。
忽而一股旋風捲起一柱黃沙悠悠升空,更有一股莫名的蒼涼之感。
一陣兒西風烈,漫天的黃沙肆虐,如同一條蒼龍翻身沖向天際。瞧著很遠,但轉眼之間,便沖向跟前,沙丘開始移動,地面震顫不斷,怒浪滔天,卻剎那間凝固。
沙漠上那些風蝕嚴重的山堆轟然崩碎,隨著那些枯萎至死的樹榦、賴以生存的小腳動物進入蒼龍腹中。
一個時辰過去,蒼龍伏地,整片沙漠滿目蒼涼,毫無生氣可言,真有「窮荒絕漠鳥不飛,萬磧千山夢猶懶」之感。
風沙剛過,四道人影漸漸顯現出來。
「呸……呸……」葉無量撣了撣身上的沙塵,抹了一把臉,啐了兩口唾沫,罵道:「他娘的,幹得小爺一嘴的沙子。秦大哥,真不知你們是如何忍受得了永州這鳥地方,鬼天氣變得比娘們的臉還快。若再待上些日子,小爺我這吹彈可破的肌膚恐怕要變得跟老樹皮似的。」
「葉無量,你好歹也是一個修道之士,說話怎如此粗鄙不堪。」獨孤念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秀髮,看著葉無量一臉的怨氣。
逍遙閣賞花時會那晚,葉無量竟然拋下她和野狐兒兩個絕色美人,上樓去與那花魁小娘子歡好。獨孤念哪裡能忍得,拉著野狐兒來逍遙閣的目的就是要壞了葉無量的好事。見葉無量「恬不知恥」的上樓,本想跟上去看看,哪曾想到,逍遙閣的小娘子們也忒是不要臉了,十好幾個小娘子把她和野狐兒生拉硬拽的帶進了一處房中。
獨孤念本就是一個還未出閣的黃花大姑娘,瞧著房中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屏風畫卷和稀奇古怪的玩意,登時是又羞又臊。急忙表明自己和野狐兒都是女子,但逍遙閣的小娘們子只是會心一笑,一個個地解衣卸帶,拈花弄月。獨孤念別無他法,只能動用威勢連威逼帶哄騙的將小娘子們都趕了出去,與野狐兒合衣睡在床上,將葉無量數落了一夜。
好不容易過了一夜,葉無量和秦刀卻是不現身。獨孤念找逍遙閣要人,卻是被人一句「兩位爺還沒耍好,你們若是急的話,可先行離去」給堵了回來。
獨孤念又氣又惱,流波魚蛇混雜,逍遙閣與很多勢力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她一方面擔心秦刀和葉無量被逍遙閣給扣了下來,一方面又吃不準葉無量和秦刀這兩個色令智昏的臭流氓是不是躺在女人堆里逍遙快活。
在永州,天魔宗是那些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獨孤念又不便表明身份,只得在逍遙閣里等著。她有些不明白野狐兒為何能坐得住,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葉無量和秦刀會出事。就算是她想多了,可是葉無量和秦刀在樓上做那些不堪入目的事,難道就不該管管么。
獨孤念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葉無量不過是一個無甚相關的陌生人罷了,偏偏就是葉無量相關的事,總讓一副好脾氣的她忍不住要動火,甚至是坐立不安。
興許青樓里的那點事對她這個未經世事的黃花大閨女而言,終歸是感到有些羞恥。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既然看見了,眼裡怎能揉得了沙子。
興許獨孤博有意將她許給葉無量吧,兩人之間多了一絲難以言狀的聯繫,這才不喜葉無量尋花問柳;抑或是葉無量拒絕了獨孤博的好意,傷了她的自尊,只是她並沒有意識到骨子裡的那份對自己的相貌氣質、地位身份的驕傲,所以又怎能不去尋葉無量的不開心呢。
在逍遙閣等了三日,葉無量和秦刀終於出現,兩人春風得意,滿面紅光。兩個好色之徒在樓上逍遙快活,讓堂堂的天魔宗大小姐等候,獨孤念心裡哪能痛快得了,上去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
搗毀流沙地宮,剷除白蓮道,讓賽芙蓉安置子房殿那些苦命之人的事哪能跟她述說,秦刀礙著身份,撓著茂密的絡腮鬍子憨憨直笑。葉無量見秦刀隱瞞不說,他自然也不會多張一句嘴,以獨孤念得理不饒人,凡事又愛湊熱鬧的傲嬌性子,準是要像只蒼蠅似的圍著他耳朵邊的嘚嘚個不停。
於是面對獨孤念的數落,葉無量針鋒相對,言語上調戲幾句,把獨孤念氣得七孔生煙,他轉臉就湊到了野狐兒身旁,一個勁地佔便宜,不停地問:「幾日不見,有沒有想我」之類的輕佻之言。
獨孤念也是氣夠了,懶得再跟葉無量和秦刀兩人之氣,拉著野狐兒就走。流波相距獨孤博的宮苑「平沙宮苑」有一二百里的腳程,就算是御劍飛行也要好些時間,獨孤念負氣而走,竟徒步前往平沙宮苑,葉無量和秦刀兩人也是知情識趣,哪敢真的點了這小祖宗的炮仗,因此漫不經心地跟著兩個絕色美女,駛向茫茫無際的沙海。
只不過獨孤念的炮仗哪還用他們來點,葉無量老老實實跟著野狐兒走了段路程,又發揮他那厚顏無恥,好色無度的性子,恬不知恥地拉著野狐兒的纖纖玉手吃盡了甜頭,左一個「小娘子,隨為夫前往雲州過活吧」,右一個「小娘子,貧道掐指一算,你與貧道有一段三生三世的天賜良緣,不如就此日月為鑒,天地為媒,拜堂成親吧。」
野狐兒是連獨孤博都要放低姿態的人物,被葉無量這般肆無忌憚的輕薄,獨孤念怎能看得過去。可是看不過去又能怎麼辦,起初還提野狐兒鳴不平,然而正主卻一點也不在乎下流坯子的輕薄,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也不知是真的心胸寬闊,還是真的看上了葉無量。
總之,獨孤念心裡很是鬱悶,也很不解。
因此,逮著機會,就要「拿捏」一下葉無量,以示心中的不滿。
葉無量看透了獨孤念,整個一隻渾身扎刺的刺蝟,逮著誰扎誰。有野狐兒在身邊,他也懶得跟獨孤念口花花,討那點樂子。抬頭看了看佇立在沙海中的那座壯觀的平沙宮苑,心想四天前,獨孤博在宮苑裡振振有詞,對葉無量的回心轉意胸有成竹,必然是有所依仗。
像獨孤博這種老狐狸,絕不可能將機會押寶在一個小小的白蓮道身上,手裡必然還有子未落。他手裡到底還攥著什麼呢?安置好流沙地宮子房殿里那些苦命之人,準備離開逍遙閣時,賽芙蓉欲言又止,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不是與獨孤博有關呢?
葉無量一雙明亮的眸子射出精光,心中還頗有些期待。
拿出爆漿的靈果自顧自地吃著,回應獨孤念的數落:「修道之人粗鄙怎麼了,總好過那些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偽君子。小念念,你還小,哪裡懂得本公子的好。」
小念念?獨孤念臉頰一紅,這般親昵的稱呼,就是親爹獨孤博也都不曾叫過,出自葉無量的口,總教人覺得有些味兒不對。
瞧葉無量投來的目光有些玩味,獨孤念幡然回味,低頭看著自己的胸,我……我哪裡小了?
野狐兒不合時宜的走到了牽頭,有些烈的陽光將她傲人的曲線照得分外明晰。獨孤念這一瞧,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頓時沒了底氣,又羞又惱,倔強地挺起胸膛,狠狠地瞪了葉無量一眼。
「葉老弟,你小子也忒不地道了。這麼好的果子,你也不說拿些個出來給大家解解渴。我老秦是個糙漢子,吃不吃倒無所謂,可你也得照顧照顧兩位女同志吧。」
秦刀跟著葉無量在一起廝混久了,耳濡目染也聽了些現代的詞,現學現用。粗狂的外表下,倒也顯現出幾分細膩。嘴上說無所謂,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無量手中的雲靈果,不停地咽著口水。
雲樹無根之水澆灌,十年一開花,十一年一結果。雖非罕見,但也稱得上是比較珍稀的後天靈樹品種,東方如雲州、中州、洛州等地名門裡還能見到,像永州這等遍地沙海的地兒,自是不多見。雲靈果比不上那些極品靈果,雖然服用不能幫助修士提升修為,但若服用得多了,也能增益精神,鞏固境界。
常言道,厚積薄發,水到渠成。境界穩固,如水漲船高,自然突破起來也更加容易,減少很多風險。雲靈果對一般修士而言,頗有些雞肋,但對於那些到了化神境后,開始面對心魔、雷劫,法力高深的修士而言,卻是不可多得的便宜寶貝,因此各大市場常年有人收購,在各大道門控制下,漸漸也成了緊俏貨。
當然,在葉無量眼裡不過是解渴的水果而已,天一教教主衍無忌的孝敬,也只有元嬰聖果還算瞧得上眼。
「想吃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費那般勁。」葉無量拿了幾枚雲靈果遞給了秦刀和獨孤念,兩人臉上露出喜色,秦刀囫圇吞棗地就吃了起來,獨孤念則是乖巧的又給了野狐兒兩枚,隨後才吃。
葉無量一把將野狐兒手中的雲靈果打落在地,笑嘻嘻地說:「野狐兒,這雲靈果哪能配你。極品的鍋子,我都給你留著呢。」
秦刀和獨孤念聞言,注目一瞧,見葉無量拿了兩枚三百年寒玉果塞給了野狐兒,他二人頓時覺得手裡的雲靈果不香了。
如此區別對待,秦刀直呼葉無量「有色心,沒人性」,將地上的雲靈果撿了起來,囫圇個兒的又吃了起來,「你小子看人下菜跌,以後處不了了。」
孤獨念柳眉倒豎,哪有這麼欺負人的!將手裡的和嘴裡還咬著的雲靈果一股腦兒的都砸向了葉無量,氣惱道:「拿走你的臭果子,本小姐不稀罕!」
葉無量袖子一卷,將砸過來的雲靈果都收進了袖口,拿起獨孤念方才咬了幾口的雲靈果便吃,「有的吃就不錯了,別拿豆包不當乾糧。」
獨孤念望著葉無量將她咬過果子囫圇個的吃了,彷彿她那柔軟的香唇被一頭豬狠狠的啃了幾口似的,臉頰紅得都快滴出血來,羞澀得呼吸都跟著緊促起來,心撲通撲通跳得像小鹿亂撞似的。
可轉念想到,葉無量對她和野狐兒有雲泥之別,根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就覺得委屈得緊。
在天魔宗人人都順著她、讓著她,什麼好東西都會想著她,可現在呢?獨孤念氣得攥緊了拳頭,淚珠兒在眼眶直打轉,鼓著腮幫子罵道:「真不要臉!」
葉無量愣住了,沒想到刁蠻的獨孤念竟然為了一個果子哭了。野狐兒輕咬了一口三百年寒玉果,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看著葉無量的眼神也帶了幾分笑意,雖然依舊惜字如金,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對葉無量說:「叫你沒個正形,這下把獨孤念氣哭了,看你如何收場。」
「小念念,好念念,怎的還像個大花貓似的哭上了。像你這般風華絕代仙子,怎能吃雲靈果這等連狗都不吃的俗果,我方才是跟你開玩笑,慢說是三百年的寒玉果,就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你喜歡,我也會給你摘下來。」
葉無量心中直叫苦,自己約的炮,含著淚……額,自己作的孽,含著淚也要忍。將僅剩的幾枚三百年的寒玉果塞到孤獨念手中,伸手就要替其擦去眼角的淚珠。
然而獨孤念「撲哧」笑了一聲,隨即眼角的淚水嘩嘩之下,葉無量嚇得一愣,滿臉苦澀,「小念念,你到底是笑,還是哭。」
哪有人罵自己連狗都不如的。獨孤念想到葉無量方才吃雲靈果那副歡實的模樣,就覺得好笑。忍不住努嘴說了一句:「你真是個獃子。」
葉無量撓了撓頭,忽然感覺到後背有些涼意,轉身一瞧,見秦刀臉色鐵青,眼神能殺人。
「秦大哥,你食物中毒了,怎麼臉色這麼差。我上廁所雖然沒洗手,遞給你果子也是用的擦屁股的那隻手,但也不至於有毒吧……喂,秦大哥,你拔刀做什麼……」
葉無量拔腿就跑,秦刀在後面一邊啃著果子,一遍提著大刀追了出去,罵道:「臭小子,不就吃你倆果子么,你丫罵誰連狗都不如呢!」
「真是個獃子!」
獨孤念望著沙海中,兩個人追逐的畫面,不由地笑了起來。瞧了瞧手中誘人的靈果,心下猶豫著,他給我果子用的手,不會是沒洗的那隻吧。咦——好噁心。
「趴哧……」嘎嘣脆的聲音響起,野狐兒咬了一口寒玉果,抬腿向前走著。
獨孤念跟了上去,一雙大眼睛看著野狐兒,問:「先生,你不怕他沒洗手么?」
野狐兒微微偏頭,露出了絕美的笑容,將寒玉果又送進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