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郎情妾意
紅宛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從一側廂房裡出來：「真奇怪，我怎麼突然就睡著了……」
她瞥見院落里許歸青一人獨坐，既無人侍奉，桌上也無半點茶水吃食。她快步上前，伸手剛一碰觸到許歸青的身體猛然瞪大了眼睛。
「美人，你、你怎麼在發抖啊……」
許歸青坐在石凳上，身體僵直、一動不動，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維持這個動作多久了，就連白珏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都有些恍惚不清了。
他也想鎮定，想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但是剛才自己的秘密被一個和魔尊旗鼓相當的人死死拿捏，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小命不保。
他極力在白珏面前做出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樣，唯恐對方以此威脅，讓他徹底淪為案板上的一塊任人宰割的肉。
好在，他賭對了。
但等白珏離開后，一陣強烈的后怕之感鋪天蓋地而來，將他整個人牢牢鉗制，直接僵在了原地。
「沒事……」
他搖了搖頭，起身朝屋子裡走去，同手同腳的遲鈍模樣看得紅宛有些擔心。
許歸青睡得並不踏實，只要一閉眼，腦中便不停地迴響小聞那句「錯誤率80％」，心中焦慮懊惱，實在難以入眠。
他掀了錦被出門，朝魔尊寢殿的方向走去。今日他狀態不佳，並非特意去打探情報，只是既然無法入眠便隨意走走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走狗屎運了呢。
白珏知道了他男扮女裝這事就像一個隱形炸彈，難保哪天對方一個不痛快便和盤托出。
唉，可真是頭疼啊。
滿腹心思地走了一會，許歸青還真有了意外收穫。
前方傳來的聲音有些耳熟，他將身形掩進草叢，只見月色朦朧下葉半雪素來艷麗的面孔柔和了許多，她正拽著墨玦的袖袍，楚楚可憐。
「魔尊，您都多久沒來看小雪了？從前可是半點都捨不得小雪受委屈，怎麼入了宮后小雪想要見魔尊一面都變得難上加難……」
說罷，掩袖垂淚。
墨玦並不是個好脾氣，他僅有的溫柔只會給自己在意的女子，但顯然葉半雪如今並沒有這個殊榮。
他敷衍道：「美人多慮了，實在是近幾日修仙界有異動，抽不開身，這才讓美人受委屈了。」
「小雪受點委屈不打緊，只是擔心尊主有了新人，便將小雪拋之腦後了。」
葉半雪話有所指，顯然將矛頭對準了許歸青。
墨玦一向喜好難辨、反覆無常，最厭惡的便是糾纏不休。從前雖然寵愛她不錯，但這並不意味著葉半雪有何特殊，可以連自己的位置都不擺正了。
他不悅蹙眉，正欲呵斥，餘光忽然瞥見了草叢裡一道身影像只小貓一樣將自己蜷縮起來，正豎起耳朵聽著牆角。
說來也奇怪，若是有誰膽敢如此探聽他的隱私，魔尊定要將人殺了泄憤，但等發現是許歸青時竟未曾動怒分毫，反倒生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嘴角帶笑，故意將葉半雪一把摟住：「本尊最心愛的美人肯定是小雪，其他人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呢？尤其是那個什麼許美人，全身上下哪一點比得過你？」
許歸青毫不意外，冷眼旁觀，得，魔尊為了討好自己的寵妃，開始對自己開涮了。
眼見這小兩口你儂我儂，郎情妾意，他並沒有偷窺惡趣味，趕緊捂著眼睛就要離開。
墨玦無非是想看許歸青氣急敗壞、爭風吃醋的模樣，可許歸青一門心思只想逃跑，這可不再他的允許範圍內。
墨玦推開葉半雪，轉過身來，狀似不經意道：「咦，那草堆里什麼動靜，哪來的瘋狗？」
許歸青：「……」
「喲，原來不是瘋狗，是本尊的許美人啊，就說怎麼看這背影竟莫名覺得眼熟。」
許歸青冷眼看著這傢伙自導自演，終是不情不願起身，佯裝巧合：「呀，原來尊主和葉少主都出來賞月啊，真是巧了。那我就不打攪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哈。」
許歸青可不想壞了葉半雪的好事，上次的事已經要了他半條命，若是再來一次許歸青就沒命回星辰閣了。
墨玦攥住許歸青的手腕，竟也不嫌棄那隻爪子上沾滿了泥土。
「不著急，剛好本尊已經和小雪聊完人生了，現在也正巧該和許美人聊聊了。」他轉身對葉半雪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葉半雪銀牙緊咬，那眼神恨不得將許歸青生吞活剝。
許歸青欲哭無淚，完了完了，這下又被記恨上了。
墨玦察覺許歸青臉色不好，關切道：「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暗道這種特殊時期給予美人足夠的關懷，美人定會主動投懷送抱，「若是有任何過的不順心意之處，都可以和本尊說說。」
許歸青暗自翻了個白眼，心裡滿是不屑，跟你說有什麼用，這一切都拜你的寵妃所賜，她就算買通刺客，你都能毫不在意，難道還會為了我對她不利？
許歸青不想多費口舌，但又想留下觀察墨玦的日常習慣，好早日完成系統的刁難。
憋了半天終於道：「尊主和葉少主的感情可真好啊……」
墨玦蹙眉，就這？
「沒了？」
「沒了。」
「你就沒點別的想和本尊說的話？」
許歸青思索片刻，覺得現在應該是個好時機，便不再猶豫：「其實倒還真有一個，不知……尊主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
墨玦一愣，嘴角忍不住上揚，彎彎繞繞了半天，原來在這等著自己啊。
不過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這個問題就連墨玦自己也未想過，一時間倒真把他難倒了。
但是，此時許歸青將他哄得開心了，他也不介意哄哄許歸青，於是便模稜兩可地說了幾個和他沾邊了答案。
「本尊喜歡的女子無非就是模樣生得美、性格溫柔可人，咳，最重要的還是對本尊一往情深……」
說罷，他還不忘深深地看了許歸青一眼。像是尋求誇獎一般，怎麼樣，本尊夠給你面子了吧！
許歸青點點頭，一一記下。
墨玦瞧見他這副認真的模樣，心中暗喜，果然是將本尊放在了心尖上啊！
於是他大發慈悲道：「留下陪本尊賞月吧。」
許歸青剛準備開溜的腳不得不收了回來，硬著頭皮站到了墨玦身側。
「本尊還不知美人家在何處，找個機會將美人的親眷都接來黑陽城熱鬧一番，如何？」
墨玦負手而立，靜候著許美人的感恩戴德，勢必讓其越發對自己情深不易。等了半響卻只等來了許歸青的好言拒絕，墨玦也不禁有了一絲惱意。
「你可知這是別人都求不來的恩賜，你竟這麼辜負本尊的一番好意？」
許歸青也不願惹惱墨玦，只是他一介孤兒，又並非魔族，從哪裡憑空變出親眷來？只好如實道：「我只是個孤兒，家中再無親眷，實在無福消受尊主的好意。」
墨玦眸色一動，原來如此，倒是他錯怪美人了。
美人出生鄉野，定然沒見過這黑陽城內諸多有趣的事物，墨玦不知懷了什麼樣的心思，似乎帶了幾分孩童般的得意，又似乎想要眼前之人儘快融入進自己的圈層。
他狀似隨意道：「明日黑陽城有一場特別的狩獵比試，你便陪本尊一起參加吧。」
許歸青不願去應對諸多魔族的惡意，他剛想出言拒絕，墨玦又道：「前日白將軍在魔界和人界交界地帶抓獲了一大批低階修士，剛好作為這場狩獵比試的獵物，這可是魔界都難得一見的盛況。」
許歸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吶吶重複了一遍：「低階修士……作為獵物？」
「不錯，此次活捉的修士數量眾多，足以支撐一場狩獵比試，若是美人感興趣也大可以參加。」
許歸青駭然不已，那些人間修士可是一個個的大活人啊，卻被魔族當做畜生一般圈禁狩獵……
他骨子裡作為一個二十七世紀的現代人根本無法接受這種殘忍。
「用活人狩獵？」
墨玦似乎察覺到他的緊張，暗自取笑他這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模樣：「不錯，但那些不過人界修士而已，和魔族是天生的死對頭。」
許歸青仍是呆怔地立在原地，似乎仍未緩過來。
「時候不早了，美人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本尊來接你。」
許歸青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便控制不住情緒，露出破綻，有些慌不擇路地離開。
郁古一直隱蔽在暗處，他就像是墨玦的影子一般，若是主子有令他便到明面上來，若是沒有黑暗才是他的歸宿。
見許歸青離開他才現身：「魔尊，有何吩咐？」
墨玦沒有正面回應，只是道：「本尊這位小美人心腸似乎格外軟些，不知是魔界哪一片水土養出來的人兒。」
郁古猶豫一瞬，咬牙道：「尊主，有句話雖然僭越，但屬下不得不說。」
「您難道不曾發覺，您現在對這位許美人的興趣有些過於濃厚了嗎……」
墨玦神色驟變，片刻后失笑道：「你多慮了，放心，本尊自有分寸。」
等郁古退下后，墨玦的眸光忽地晦暗不明，像是在思忖什麼，顯然將方才一席話聽進去了。